冬声起处是故乡
冬天里的树
冬天里的树枯瘦,冷落,凋零,甚至黯然失色,枝头上荡漾的也是飒飒逼人的寒气。失去了苍翠的绿叶,树似乎了无生气,西北风刮过,有呼呼的啸叫,象无影踪的幽灵渐行渐远,但这并不影响树的挺拔。灰蒙蒙的天空下,树依然从从容容,树枝一样的傲立于树干上,不改往日的蓬勃,即使这样严寒的冬天里,树也不说一句生疼的话,冰冷冷在脸上,而心却是热乎乎的。
喜欢上夜幕降临时的村庄,是因为喜欢上站立在村庄周围的树。而喜欢树是为什么呢?
自己也不知道,正如朋友说的一样,喜欢又没有理由的。换言之,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有理由的去喜欢那就不是真正的喜欢。身旁一些风景,有很多很多都擦肩而过了,或许会迷恋、回味、遗憾。无论是哪种情愫,都是曾经喜欢过。
清晨,懒洋洋的太阳还没出来,窗外偶闻一两声鸟鸣,是不怕冷也不知名的鸟儿在树的枯枝上跳来跳去,它们一定是饿极了或者难以栖息,所以聒噪,所以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只有树伴着它们打开冬天的早晨。鸟唤醒了人们,也该起床了,开始一天的劳作。行走的路上,两旁的行道树一如既往地列队迎候,不为物喜,不为已悲,持之以恒地向每一个行人行注目礼,虽然人们并不在意树的姿态,但树一点都没失望,终究迎来冬日的暖阳。灿烂的阳光照在树的身上,树微微的额首致意,挥挥手,快乐便在枝头悄然绽放。
在乡间,冬天的树一如敦厚的农人那样朴实无华。有的是一绺,有的是一排,有的是三两棵,还有的是一棵,不是名贵的树种,也只是一些榆槐柳杨,它们从不张扬,就静静地竦立在村头或者小河旁。偶见一处云杉林,象是一个小小的世界,虽不再是浓阴蔽日,但可以想象它昔日的喧闹,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曾经来过,而现在树林里空荡荡的,太阳可以直射下来,照在化身为泥的叶子上,这里正孕育生机一片。村前小河拐弯处那棵歪脖子老榆树最为悠闲,伸长脖子在水面上,好似对着结了薄冰的河水照镜子,看看自已是否真的老态龙钟了么?全然不顾寒风的裹袭,小河悠悠,树也悠悠,一抹斜阳照寒衣。
冷得有点酷,更不见似锦繁花,有人会说冬天是多么的肃杀,那么树是不会承认的,至少树上还有鸟巢,鸟们不愿离开冬天的树。走在旷野上,大老远处就依稀可辨树上的鸟巢,甚至一棵孤独的树上也有一只安之若素的鸟巢,风摧不夸,雨淋不湿,严寒被挡在门外。及至走近树的跟前,却见得一只喜鹊在鸟巢外盘旋,喜不自禁叫喳喳,给冬天的树营造了灵动和安逸的氛围。鸟之窝,树之勋,少见绿色的冬天,鸟窝无疑是对耐得住寂寞、经得起严寒的树的褒奖,是太阳底下冬天的树上最美最炫目的勋章!
想起了元代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虽是秋思,却也是冬的写照。一棵老树,满腔愁绪,刻画了凄婉的境界。然而,时过境迁,一样的夕阳,一样的小桥流水,一样的西风猎猎,回家的路上有像忠诚的卫士一样护佑的树,心不会孤单,等候你的是温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倘若黄昏时下起一场雪,是纷纷扬扬的雪,那么树就全身心拥慧扫门,迎迓上天派来的使节。宁静的夜晚,瑞雪塑就了树的玉骨冰肌,翌日晨起,推开门扉,哦,那一株梅早已是银装素裹,谁说冬天的树枯寂冷漠?分明看到墙角一枝梅,凌寒独自开。暗香飘来,悠远,悠长......
冬天的村庄
冬天的村庄,静静地、幽幽地立着。陪伴着乡村的生活,陪伴着沉默的我。呵,原来村庄和我一样沉默。千山万水柳暗花明之后,,终于寻到了喜欢的理由,沉默的村庄和不善言谈的我,是一个永久的知己,有一份无言的契默。
村庄的日子里,有我的喜怒哀乐;村庄袅袅的炊烟里,飘散着我的寂寞;村庄的晨昏暮晓里,如同我一天的生活。
夜幕来临时的村庄,那儿有倦鸟归巢的安乐,那儿藏着我年少时懵懂的情怀,那儿有我无声的诉说......
村庄的冬天里,有喜气的唢呐,你瞧,迎亲的队伍而过,喜庆的调子还在满山弥漫,此时,翻山越岭的担子,也要停下来歇一歇,装上一锅老旱烟,吧嗒吧嗒抽上半天。唢呐热闹了村庄的小院,木格子的窗花把“喜”字邀约,带着梅花的清香。这时,村庄醉了,起起伏伏的山路,在一个人望不断的目光里,山风吹拂不尽民谣深深的乡情。
“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日出日作,日落而息”那是过去,而现在的村庄都是硬化的水泥路,工人上班的作息时间。
大雪就要飘落了,村庄里的大门紧锁着,清扫山路的风并没有停下,不能一直沉浸在一只野蜂的视觉里,让天空飞过粉红的传说。情结,时时在回眸的波动里。想必一切,我留在村庄,听星星如何溅疼枝条,风舔刺藜,再一次忍让,把耳贴在瘦小的丫结之下,听落雪把暗香许给冬的心田。
冬日里的乡村,月亮会特别明亮,乡村人走在月亮里,心里清凉的如月光的水,从不曾迷路过,月光、草垛、树木、房屋,就这样在一起,祖祖辈辈就这样许多许多年。
冬日的村庄,最让人怀念的是一场大雪,如雪,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一大朵、一大朵地落下来。孩子会惊喜地在院子里,在山野里大呼大叫,而大人们会眉开眼笑,洁白的雪花冬天的晦霉。心里敞亮了,屋子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让深夜的雪,真正走进冬日的门槛。雪在深夜簌簌,积雪厚了,反射出愉快的光芒。此时炉火的香味才刚刚恰到好处地散发出来,有人在炉火边醉意朦胧。风雪夜归人,是浪子通向雪乡的写照。天放晴时,乡村的雪从一个村庄下到另一个村庄,田野的雪松软、盛大。涌着软红的银光。没有被机械的燥音污染过,很干净。抓一把在手心,尝一口甜滋滋。树在雪中随意盛放,树的灵动来源于雪的造访。这样的相遇如此的心照不宣。让人感动。
其实,冬天的村庄一点也不冷,雪化时,一串红红的大辣椒会高挂在各家门口,玉米穗会在各家院里,一片金黄。
北风晚几天还会来......
冬天的河流
如果说,一个湖泊,是一个城市的眼睛,那么,一条河,就是一个村庄流动的血脉。这条血脉,给村庄注入了生命活力,使村庄充满了灵性和欢喜。
小河两旁,草已枯,草梗僵硬如铁丝,西风下,落寞而萧寂。堤上的垂柳,僵硬地垂着手,像“千手观音”的姿态,心无尘念地静默,凸显了,天空的广袤与清远。
河水,即使暖冬,不再泛滥,不再荡漾,而是紧紧地将自己收缩在河床中间,清浅一溪。尚未封冻的日子,河水里流的也是寒意,但总是异常的清亮,清亮的能看见河底的树叶。树叶,是在风的舞蹈里,不小心跌入,倒也觉得安然,似乎只是在沉睡,没一片树叶,做着一棵树的梦。
河水封冻的时候,更是有趣。放眼望去,封冻的小河,蜿蜒曲折,像一条白色的游龙,有一种非凡的气势。回首看看村庄,仿佛就是骑在龙脊上了。村子里的老人,似乎特别喜欢这种景象,他们觉得,这里面有一种吉祥的预兆,是一个村庄腾达的隐喻。
行走河面,我会像孩童一样,轻轻地滑步,河面上,划出一条浅浅的印痕,这印痕,又让人产生一种温情的感觉。冰,是透明的。有时候,我会蹲下来,仔细地端详冰下的景象。看冰下那黑色的砾石,看冰层下,依然熟睡的树叶;看一把乱草,被冻结在冰层里,像是告别过去,在做着夏天的梦。
要是落一场大雪,整个小河就被积雪覆盖了。河床上盖了一层厚厚的 “棉被”,小河立时变得很沉稳,很静寂,安详如处子。
冬天的田野
田野里,雪是精灵,是冬的声音。漫步在厚厚的白雪之上,心有不舍,耳边北风呼呼,眼前洁白无瑕。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微醉山坡。脚踏白雪的美妙玄音,清晰的足迹蜿蜒。沐浴在这样素洁的柔风里,心如雪花,静淡如水,一切不悦的过往都会被冰雪融化,被洁白掩埋,在有我无我的禅意的空灵里,了无痕迹。
似乎在告诉所有人,真正的冬天已经来了。我们感叹于四季的变化;感叹于生命的轮回;感叹于生命的积累;感叹于时光的沉淀。
野地,寂寂而不失韵味,内敛却充满热情。天,更高远;视野,更开阔;空气,趋清新;树,更精神。田野洗去铅华,空幽得没有任何负担和累赘,让人心无杂念,意无旁骛。野地,寂寂而不失韵味,内敛却充满热情。
景物的一颦一笑、一起一伏,都很率性认真。在大地苍颜冷貌那深深的皱纹和豁达的气度里,在岁月轮回里,微露锋芒的冬韵,不失自豪地叙述着冬天的特色美——神态禅意、返樸归真,大爱无痕。让你顿觉那些身外的错杂、取舍,那些青睐、寥落,都随风而逝。
“霜降向人寒,轻冰渌水漫。蟾将纤影出,雁带几行残。田种收藏了,衣裘制造看。野鸡投水日,化蜃不将难。”立冬过后,万物都开始了收敛后的闭藏,无论是阴阳二气的变化,还是动植物的生长活动、农业生产过程、人类养生,都遵循这一规律,总之大自然是草木凋零,虫兽冬眠,万物活动趋向休止。
冬天的田野很干净,冬天的风多,田野被风扫过以后,我们所能看到的就只剩下大块大块干净的土地了,好像被洗过的思绪一样,干净得都没有回忆,有的只是一种莫名的想流泪的冲动。
冬天晴朗的日子里,田野上的天空是青碧的,好像水洗过的蓝宝石,洁净的耀眼。阳光温柔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冬日的阳光没有其它季节的阳光泼辣,宛如素影,照在原野里,大块大块的,整个田野就都闪动了起来,简直就是伸出双手就能掬起水来的一泓泓清泉。
那些怕冷的鸟儿都飞走了,田野的上空少了往日的喧嚣。但是喜鹊、麻雀等却仍然在阳光下飞翔,它们是冬日家园的留守者,在田野的空地里,短暂的飞行后又落下,然后昂首挺胸地走来走去,它们一直坚忍地等待着,等待着春暖花开时,那些曾经在一起的鸟儿飞回来。来年它们还会相识吗?
田野里的草都枯萎了,显然它们不想就这样离去,仍然成片成片地站立着,在风中摇曳。它们把自己的根深深地扎入到泥土中,然后用一冬的力量来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我们可以想像一下,那是需要一种何等的勇气和坚韧啊。
在田野里行走,有时候,突然会碰到一棵树,没有别的景物,只是一棵树,孤零零地生长在空旷的田野里,这种树,多是极易生长的刺槐,黧黑的树干,皴裂的树皮,树枝舒展伸向遥远的天空,连天空也会让步。
对于这样一棵树,我们竟然丝毫也没有突兀的感觉,仿佛它本来就应该生长在那儿,它一直在那儿等待着我们,等待着我们来观赏,来感叹。
有时,树上会有一个鸟巢,如果恰巧有只展翅欲飞的喜鹊立在鸟巢上,那么整个画面都会因此而生动了起来,并且有了虎虎的生气。
冬天阳光明媚的日子,田野里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心情会跟着明媚.....
冬天的 炊烟
“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那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是的,走过秋的成熟,炊烟还在山村里冬天的黄昏袅绕,当爬出房顶,又上树梢时,在几只麻雀归巢的吵叫里,没有走远,跌落在草垛的一瞬间,超着村口痴望,这是母亲的眼睛,在柴草熏出带着泪花的想念里,给日子的推诿。
冬声起处是故乡,炊烟是无声的呼唤,只要炊烟升起,父亲驮着背蹲在墙角,低着头抽着旱烟想着山外。“炊烟袅袅牧人归”,冬天的炊烟老了,远归的旅人,也该来了,吃上一顿晚餐的温馨,一年四季,周而复始,年年岁岁以至岁岁年年,总有炊烟里来雨雪里去而浓浓的经久不散。
老屋、树木、炊烟、白云,这就是村庄,和谐的生活画景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凸显了宁静祥和的生活常态。
炊烟应是“牧童遥指杏花村”人们繁衍生息的所在,因为有炊烟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存在。炊烟,总是一副冷看日出日落,漠视月缺月圆,给人间以烟火的亲切,超凡脱俗的浪漫。冬季天寒地冻,炊烟升起显得语无伦次杂乱无章。其实,也是错落有致,乱中有序,粗中有细。亲友来临,笼团火暖暖身子也是人之常情,不只是一日三餐所囊括得了的,再加上农历大年节的来临。因此,炊烟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欲说还羞是再也正常不过,烦乱有节制也就不足为奇了。
风随意吹着,树叶已落光,可是村庄里的炊烟的惆怅,带着远行人童年的时光。在冬天表情的严肃里,步履的穿行,炊烟用最简单的词语,呼唤寂寂旅途的归宿。一条路,通往村庄,打点行囊的匆匆里,早已嗅到炊烟的味道,那里有家,家里锅盆瓢碗中母亲忙碌的身影,世上最香的柴火里熏出的味道。
炊烟是孕育温暖的地方,你的灵魂何等的漂泊,只见炊烟总感温馨,焦灼中,只有远处村庄温热依然。一日一日,炊烟在村庄里,把你张望,即使你丢失了村庄,可是,炊烟会把记忆收藏,像一盏不灭的灯火,将游子的眼睛照亮。
炊烟,证明了不是空荡荡的院落,只把昨日太爷种下的树的落叶片片掉落,掉落在地上,掉落在你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