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我国大豆生产情况演变的原因及探讨国产大豆的出路

作者：布瑞克咨询—李喜明 宋明跃

一、我国大豆生产形势的演变

图1  我国大豆播种面积

从国产大豆播种面积来看，在1990-2000年间，大豆种植面积波动剧烈，但从2000年以后，一直到2009年我国大豆播种面积也一直在1.3亿亩以上，但2009年之后播种面积迅速下降至2014年的1.01亿亩。从面积演变来看，由于种植效益的不断走低，大豆种植越来越像比较优势产区集中，生产的集中度（播种面积前5主产区）从1990年的55%提升到68%。

图2  1990vs2012我国大豆种植面积分布演变

而从单产来看，从1994年以来的近20多年的时间，统计局数据显示的单产水平几乎未有变化，1990年全国大豆单产119千克/亩，2012年为121千克/亩。而主要竞争作物玉米的单产在这一时段，单产从300千克/亩提高到400千克/亩，由数量带来的巨大种植收益增量，使得即使现在玉米价格大幅下行，东北等地农户仍愿意种植玉米。

图3  1990-2012全国及黑龙江大豆单产变化趋势

统计局数据显示，从2004年国内大豆产量峰值时的1740万吨开始，大豆产量开始逐步减少，统计局数据截止2012年显示为1300万吨，而今天种植业司长在新闻发布会公布的数字大概是1200万吨。但以我们的估计，国产大豆产量或已不足1000万吨。

图4  1990-2012全国大豆产量趋势

二、我国大豆生产及进口情况

进口大豆垄断国内大豆压榨市场。国产大豆的用途已由传统的压榨与食用为主逐渐转变为以食用为主，压榨市场已经被进口大豆垄断。1991/92年度（1991年10月-1992年9月），我国大豆进口量为21万吨，到了2002/03年度，进口量已经攀升至2142万吨，2014/15年度更是达到了7835万吨，以自然年度表示的2015年大豆进口量达到了8173万吨。大豆进口量增加与人们日益增长的肉食和油脂需求紧密相关，巨大的消费需求需要更加庞大的资源来满足，而单纯依靠国内供应显然无法满足这一快速增长的需要。目前国产大豆量在900万吨左右，其中只有150-200万吨用于压榨，进口大豆量已经占到国内压榨市场的97％，处于完全垄断地位。

图5  1991/92-2014/15年度我国大豆进口量及增长率

图6  2014/15年度我国大豆进口主要来源国占比

三、大豆加工业的基本情况

从1999年至今，我国大豆的压榨产能不断提高，从1999年的2000万吨到2014年的1.45亿吨，产能扩大了7.25倍。布瑞克分析估算，2014/15年度压榨产能为1.45亿吨/年，2015/16年度我国大豆油厂压榨能力已经突破1.625亿吨/年，同比增长12.07%； 2014/15年度预估为7100万吨，2015/16年度国内大豆入榨量预估为7300万吨，同比增长2.82%。

图7  1999-2015年大豆压榨产能变化

在我国大豆压榨行业中，代表国有企业的有中粮、中储粮、中纺、九三，代表外资企业的有益海、邦基、嘉吉、达孚，代表民营企业的有渤海、汇福、植之元、中海等。目前中粮已收购来宝，若中储粮控股嘉吉，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三足鼎立”的局面或将有所改变。

按照主要压榨产能大户来分类占比来看，2015年的情况，益海集团14%，中粮11%，九三8%，渤海6%，邦基5%，嘉吉、中纺、中储粮、中纺、汇福均为4%，植之元3%，达孚2%，其他35%。相比而言预估2016年大豆产能情况为益海集团13%，中粮集团10%，九三集团8%，渤海与中储粮集团并列为6%，邦基与嘉吉并列5%，中纺与汇福并列4%，达孚3%，植之元2%，其他占34%。

在原料方面，我国对外依存度达到80%以上；产能方面，加工产能达1.35亿吨，其中外资参股控股64%；销售方面，九成以上大豆油来自进口转基因大豆；信息方面，美国农业部的报告掌握着"制高点"；定价权方面，市场价格受美国芝加哥商品交易所大豆期货价格影响非常大，贸易环节主要由国际粮商掌控。我国的生产原料和豆油定价权均受制于人，油脂企业极为被动。由于大豆产业链长，涉及农业生产、油脂加工、食品加工、养殖业、医药、化纤等多个行业，由于对进口的依赖，使得我国大豆及相关产业发展缓慢。

四、大豆生产面积及产量持续减少的原因

4.1 取消配额保护，而国内生产支持力度不足 

1996年以前，大豆作为我国关税配额制度管理商品，享受配额保护，普通关税税率为180%，优惠税率为40%，配额内税率是3%。国产大豆因为有关税配额制度保护，主导着国内市场。但1996年之后，我国逐步取消大豆配额限制，实行3%的单一关税政策。

随着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世界粮商巨头纷纷入股中国大豆压榨企业。跨国公司买入南美廉价大豆、享受巨额农业补贴的美国大豆，再高价转卖给中国企业，赚取高额利润。加之低关税刺激，沿海大豆加工产能快速扩张。当前，外资控制了中国60%以上的实际压榨能力，垄断了中国80%的进口大豆货源。随着外资对压榨环节的控制，以及对进口大豆依赖度的提升，我国大豆产业链中，各环节均告"失守"。

2008年10月20日国家开始第一批大豆收储工作开始，已连续6年实施该政策，即用一个保护价格来保证在市场价格较低的情况下，以一个相对稳定价格保护豆农利益。由于国家粮库收储要检验水分、杂质等各项指标及豆农考虑运输成本的问题，豆农主要将大豆卖给经销商和中间商，很少直接卖到国家粮库也未曾直接享受到收储价格实惠，其差价被经销商和中间商赚走。同时国家出台大豆收储政策旨在保障大豆种植面积，防止出现农民“卖粮难”问题，保护豆农的切身利益。政策执行几年来，引发了多重问题和矛盾，不仅黑龙江大豆种植面积没有保住，而且连续四年出现萎缩，其它地区无不如此。巨大的内外价差加上产量的萎缩，东北国产豆加工企业无法满足原料生产，产能浪费严重，企业出现大面积破产。

黑龙江省是中国最大的大豆产区，产量占国产大豆总产量的1/3以上，但受到进口豆优势影响逐年大幅度减少种植面积，临储政策几年的实施也没有稳住种植面积，核心问题在于我国大豆生产水平仍偏低，国内相关部门在对进口转基因大豆用于食品豆监管偏松，最终导致市场给非转基因大豆溢价仍偏低，大豆种植效益偏低。横向方面国内玉米育种水平大幅提高，国家对玉米收储政策悉心呵护，超短生长期玉米品种推高，暖温带地区种植玉米具有可行性，大量的大豆地改种了玉米，最终导致了国内大豆播种面积持续萎缩。

临储政策作为“简单粗暴”保护农民的手段，长时间实施不利于我国农业生产水平提升，内外价差因素，国内成为全球市场的“倾销地”，增加了国家财政担负。大豆由于进口量占国内大豆总供应量比例极大，影响较小，但棉花、白糖甚至玉米表现较为明显。玉米由于配额制限制，进口量可控，然而玉米替代品高粱、大麦、DDGS疯狂涌入，最终导致国内玉米市场仍变相成为“国际玉米倾销地。参考美国农产政策，更多偏向于目标补贴，该政策兜底农民基础利益，排挤了相关品种非优势产区的生产面积，从而有效促进了其农业生产，提高生产效率。2014/15年大豆及棉花率先尝试目标政策补贴，截止目前来看，棉花效果较好，棉花价格市场化后，提升了国内棉纺织行业出口竞争力，同时减少了棉花进口量，逐步减低棉花年度过剩数量。

目标价格政策与临储政策均有最低价兜底功能，目标价格制定及临储价格制定均需要充分分析行业状况，最大不同点在于临储需要国家在供需过剩时大量的收购粮食，国家大量资金转为实物库存，增加政府财政担负，目标价格则是将商品价格交于市场，减少行政干预，农民销售上更具有自主决定性，选择合理的价格销售，收益方面由目标价进行兜底。政策上目标价有利于提升行业的生产竞争能力，优化产业区域，但由于我国土地使用权仍分散在不同农民手中，单个农民/农户土地数量偏少，目标价格实施在触发目标补贴政策时候，需进行目标价格补贴时候，财政补贴需要与大量农户核算及结算，增加了补贴工作量，减低了政府的效率。目标价格政策代表着国内农产品行业扶持新方向，具有较大可行性，随着国内土地流转逐步推进，目标政策实施效率将有效提高。短期来看大豆目标政策实施仍受到横向玉米冲击，玉米单产高，单位产值大于大豆，种植效益明显好于大豆，大豆播种面积仍难提升。

4.2 受玉米种植影响，大豆种植加工比较优势不断丧失

根据我国农产品收益资料显示，2007-2014年我国大豆因技术进步单产由110.1Kg/亩增长至143.6Kg/亩，总成本由291.75元/亩上涨至667.34元/亩，其中细项当中人工成本以及土地成本增长最为迅猛，人工成本由87.7元/亩涨至216.73元/亩，土地成本由87.31元/亩涨至247.7元/亩。与此同时出售价格自2007年增长至2012年的峰值236.39元/50Kg之后，开始连续下降至219.41/50Kg，对应的大豆种植净利润由2007年的175.21元/亩下降至-25.73元/亩，种植利润的下降直接导致了农户将大豆用地转向以玉米为主的替代种植品种。

通过大豆玉米种植效益对比可以发现，特别是玉米单产的强大优势，近年来黑龙江以及内蒙地区玉米的种植效益逐年增长，远远高于大豆，使得农户开始大面积转向玉米的种植。近日种植业司长表示黑龙江将调减1500万亩玉米，尽管玉米价格已经大幅下降，但依照目前水平，这需要很多的支持政策，才能打压玉米种植的比较优势。副司长的发言，除了表明国家对这种调整后面仍有许多支持政策，同时也表明玉米价格仍有很大的下调空间。

图8 大豆主产区种植效益

图9 大豆玉米主产区种植效益对比

从加工环节来看，进口大豆在压榨方面除了本身成本就低外，在主要加工产品都有的出油率，现在国产大豆含油大约在17~19%，进口的转基因大豆含油率是19~21%，使得国产豆油在与进口大豆竞争时，在加工环节又输一城。

4.3 与大豆生产国成本差距巨大，进口是最优选择

根据美国农业部大豆生产成本调查显示，美国大豆单产平均为3.2吨/公顷，远远高于我国的1.8吨/公顷左右，2013-2016美国大豆种植成本预估在475-500元/亩的区间，波动幅据布瑞克监测数据，对比2014年美国、巴西和中国三国豆农的种植成本、收购价格和种植收益，种植成本包括化肥投入，种子费用、农药费用、机械费用、灌溉费用以及途中的租金、雇工费用等，折算后成本情况如图表31所示。由于中国与美国、巴西两国的大豆种植品种不同，再加之中国农田作业的机械化和科技含量不及另外两国，故中国大豆的单产低于美巴。根据美国农业部数据显示2014/2015年度美国、巴西和中国的大豆单产分别为3.2吨/公顷、3吨/公顷以及2.64吨/公顷，种植成本方面我国大豆成本较高为575.65美元/吨，美国和巴西分别为368.84美元/吨以及336.74美元/吨。此外，美国和巴西的农业直接补贴和金融税收扶持政策大大高于我国，故致使中国农民的种植收益大大低于世界其他大豆主产国农民。

图10  2014/2015年度中国大豆种植成本与美国、巴西比较

4.4相当于进口4亿亩虚拟耕地，人多地少情况下的必然选择

对于蛋白饲料原料及油脂的需求，使得我们对蛋白原料的需求迅猛增加，而能量饲料原料玉米却是过剩的。大豆进口的猛增，除了上面说的成本和政策原因，更多的则是如此庞大的需求，仅靠我国是无法解决的。农业部畜牧业司副司长表示今年我们准备在东北、黄淮地区选择一批县搞绿色高产高效的示范点，创建一批亩产200公斤以上的高产示范典型，我们以亩产200公斤为标准，8000万吨的大豆需要4亿亩耕地。2015年我国玉米种植面积5.7亿亩，稻谷和小麦种植面积分别为4.5亿亩和3.6亿亩，尽管玉米供给过剩，稻谷和小麦也比较充足，但也无法调整出4亿亩土地用来种植大豆。

五 转基因种植不可行，提单产强支撑保食用大豆阵地

种植业副司长在近日的新闻发布会表示，我们国家是大豆原产地，种植历史悠久，而且消费文化底蕴非常深厚，豆制品在百姓餐桌上不可或缺。综合考虑大豆的食用特性、生态功能和种植替代性，我们认为应该保持大豆生产的稳定，不能轻言放弃大豆，这应该成为一个重要的战略选项。这里应该坚守的大豆，大家都应该能看出来是国产大豆。所以种植转基因大豆，政策层面不可行性，不予讨论。

下面转述2016年4月7日种植业副司长对国产大豆的言论：

大豆生产是个什么定位呢？大豆生产发展的定位就是满足国内食用大豆的需求，同时构建用地养地结合的耕作制度。这不是追求大豆的自给水平，也不是与进口大豆相抗衡，目的是形成国产大豆与进口大豆错位发展、优势互补的格局。近期我们部里要下发《关于促进大豆生产发展的指导意见》，主要的目标就是“一扩大”、“三提高”，“一扩大”是指扩大大豆的种植面积，主要来自于玉米面积调减下来的这一块；“三提高”：就是提高单产、提高品质、提高效益。大豆能不能种，核心还是在效益。在措施上主要采取五个方面：一是调整优化布局，把“镰刀弯”地区非优势区的玉米调下来，推行玉米和大豆轮作，构建合理轮作体系；二是推进科技创新，今年我们准备在东北、黄淮地区选择一批县搞绿色高产高效的示范点，创建一批亩产200公斤以上的高产示范典型。我们现在全国大豆平均亩产水平只有120公斤；三是完善大豆的扶持政策，主要是目标价格政策；四是建立优质大豆保护区，重点保护大豆的种质资源，保护生产能力，保护生产主体；五是还要科学引导健康消费，提倡健康的生活方式。鼓励居民合理食油、用油。广泛宣传大豆食品的营养功效和保健功能，扩大国内优质大豆消费市场。

我们大豆生产的定位非常明确，就是满足国内食用大豆的消费需求，油用消费基本是靠进口来弥补。在今后一段时期，发展大豆生产的目标就是在扩大一部分种植面积的同时，重点在提高单产、提高品质、提高效益上下功夫。发展大豆生产，主要是结合这一轮种植业结构调整，把非优势区的玉米种植面积调减下来改种大豆，而且这些区域过去也是大豆的传统产区。

未来差异化策略，争取天然绿色品质溢价是国产大豆产业发展的出路。走差别化的经营路线，通过从种植源头控制，以现代化、规模化的种植方式，保证国产大豆生产的绿色、有机等概念，甚至可以直接考虑与高端食品营销商家直接对接，以市场促进种植模式转变，以稳定的品质、健康的概念拓展市场规模，打通有机大豆从种植、加工、销售到餐桌的整个环节，助力国产大豆及其制品在定价模式上被进口转基因豆牵着走的被动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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