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人生 | 连载（第八章-十五章）

第八章   初露锋芒      我的同学社交能力非凡，尤其是和官场人士打交道更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他特别崇尚清末红顶商人胡雪岩，买了一套《胡雪岩传》反复钻研，深得胡雪岩经商真谛，他又结合当前实际，把官商哲学演绎的淋漓尽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与人交往恰是我的弱项，赞叹之余我只能深表钦佩。郑州国贸大厦封顶时，老板要搞一个庆祝仪式，需要上万盆鲜花在大楼前摆成图案。同学联系到了这项业务，时间只有三天。时间紧任务重，我一边让负责设计的小崔草拟图案，一边让小孙带着大家去周边花圃预定盆花。图案几经修改，数易其稿，定稿后时间还剩一天。我立即带领大家搬运盆花，摆放图案，一直到凌晨三点才摆放完毕。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我身先士卒，一马当先。一天下来我和大家一样，都累的直喘粗气，步履蹒跚。这是我有生一来最累的一天，此后数天我都感到腰酸背痛，行动困难。当年初冬，地处二七广场繁华商业区的五彩购物广场隆重开业，我们公司又策划了一次更加出彩的活动。五彩购物广场的老总和我的同学是同县老乡，二人关系甚笃。双方协商确定开业庆典的所有盆花由我们提供，商场的盆裁也由我们租摆。我们免费在商场各楼层大厅及其它空间展览南方花木，边展边售，收入归我们所有。合同签定后对方支付了预付款二十万元（合同总额五十万元）。我立即带小孙到广州的芳村采购花木，芳村是广州的花木基地，小孙的一个农大师兄在一家台湾人独资的花木公司任销售部经理，他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向我们推荐了一批适应北方成长的南方花木。什么散尾葵、鱼尾葵、发财树、夏威夷椰子、袖珍椰子、酒瓶椰子、大小叶榕；还有色彩斑斓的三角梅、彩叶木、一品红、鹤望兰、凤梨、郁金香等应有仅有，我一下子选择了几十个品种，还挑了十多盆当时特别名贵的台湾蝴蝶兰，花了十多万元，满满地装了两大厢式卡车。为了保证路途安全，我和小孙一人押运一辆卡车。当时还没有高速，107国道到处施工，很不好走。两个司机轮流开车，日夜兼程，跑了二天三夜才回到郑州。到时已经凌晨两点，董事长率全体员工恭候并卸车。我十分感动，几天来的辛苦和劳累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三天的旅程让我一路颠簸，苦不堪言。加上北方的天寒地冻，我真怕拉回的南方花木遇冻受损。回郑后打开车门一看，花木毫发未损，安然无恙。我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回屋安然入睡。休息了一天我又带着小孙，坐上商场派出的依维柯厢式货车，来到了山东青州的花卉基地，采购了一批盛开的杜鹃花、仙客来、瓜叶菊、水仙等盆栽。每次公司开展新业务，我都是捷足先登，一马当先。等我熟悉情况后，再让小孙他们具体去办。经过十多天的精心筹备，五彩购物广场开业暨郑州市首届名贵花木展隆重开幕。省市主要领导莅临并剪彩，当天真是人头攒动，盛况空前。一连几天都是人如潮涌，川流不息。各种名贵花木争奇斗艳，引人驻足观看，留连忘返，尤其是那十几盆高雅的台湾蝴蝶兰，更是让人翘首以赏，由衷的赞叹。现在这些花木人们早已司空见惯，但在当年却是极为罕见。花展期间董事长大出风头，天天陪着各级领导，商界名流，文坛巨斗及亲朋故旧参观花展，并不断地赠送名花异草，使我十分心疼。此次花展特别成功，商场增加了人气，从而增加了营业额，十分满意。我们公司既扩大了知名度，又增加了公司效益（花展期间所卖花木冲抵了购买成本，基本上做了一次无本生意）。实现了合作方的双盈。最为高兴的是我的同学，通过此次盛况空前的花展，他一跃成为了省会名流，而公司也一跃成为园林界的知名公司，可谓名利双收。花展期间妻子拖儿带女前来省亲，她对花展高度评价，大加赞赏，让我十分得意。第九章  乐极生悲不到半年公司的各项业务逐步开展，已经走上了正常轨道，我十分心慰。我是一个十分节俭（也可以说特别吝啬）的人，到郑州后我为了节约租房费用，一直住在办公室。我让人买了一个两用的沙发，白天收起待客，夜晚支开当床。从九六年五月到九九年三月，我在这张沙发上睡了将近三年。三年来我省吃俭用，经常用泡面充饥。有时回家后妻子给我炸点小酥肉或炒点其它肉菜，我回郑州后下面条食用，虽然清苦，生活却很充实。因为我知道妻子在家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既十分孤单又特别辛苦，我一定要信守诺言，尽快将她们接到郑州。当年九月的一天夜晚十点多（具体哪天记不清了），我刚想入睡，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我心头一紧，因为平常这个时候很少有电话。我拿起电话便听到了妻子伤心的哭声，她边哭边说：“儿子“闯祸了，他玩耍时不小心用小刀戳伤了一个小男孩的脸，在眼睑下方，伤口比较大，刚刚她陪其家长带着孩子到医院缝了三针。面对这突发事件她吓的手足无措，六神无主，匆忙打电话告诉我情况。我听后也十分紧张，告诉她先别慌张，待我和同学商量后再和她联系。我马上将此紧急情况告诉了同学，同学立即开车来到办公室，准备和我一起连夜赶回老家处理此事。临行前我打电话告诉妻子，此时妻子已经平静。她坚决不同意我们连夜赶回老家。一是她怕路上不安全；二是她觉得孤儿寡母容易引起他人的同情。她只要多赔礼，多道歉，态度诚恳，再多赔一点医药费，就能求得她们的谅解。如果我们冒然开车回去，可能会节外生枝，徒增麻烦。我们觉得妻子的话很有道理，就打消了连夜赶回的念头。同学愧疚的说：嫂子太不容易了，明年一定要把她们接过来。事情正象妻子预料的那样，她多次掂着礼物去看小孩，反复赔礼，反复道歉，用眼泪和诚心感动了对方，终于求得了小孩家长的谅解。事后她对我说：当时她很害怕，假如往上一点就可能戳瞎了别人的眼睛，可怎么得了。元旦过后同学主动找我，商量接妻子和孩子到郑州的事情。他计划以公司的名义，拿十万元钱买一套三居室的商品房，让我们共同居住。他以后结婚再另外买房。儿子今后就跟着我们，由妻子接送上学。另外让妻子到公司当现金出纳，工作不太忙，可以有时间照顾两个孩子。我没有同意同学的计划。我说公司刚刚起步，用钱的地方很多，我们先租一年房，待公司大幅盈利后再买房，这样可以减轻公司的资金压力。妻子到公司当现金出纳也不合适，我是总经理和她在一起不好管理，公司当时在五院附近开了个花店，可以让她到那里上班。同学同意了我的意见，双方商定春节后接她们到郑州，先住在他表弟租的房子，该房两室一厅，家具齐全。让他表弟和同学一起居住，他租的也是两室一厅。事情决定后马上要解决孩子的转学问题，女儿当时刚满八岁，上小学二年级。我托熟人花了四千元联系到农大附小，“儿子”刚满六岁，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同学联系了农大幼儿园，准备让他先上学前班，七岁后再上农大附小。春节前我和同学一起回了家，向妻子介绍了我们的计划。妻子虽然对失去工作有点不舍，但还是高兴的同意了我们的安排。同学接走了儿子回老家同其父母团圆，行前双方约定，春节后大年初六，我们共同到郑州相见。这个春节过的特别愉快，经过我们的艰苦努力，终于可以到郑州共同生活了。虽然离我们的理想目标还有一段距离，但我们毕竟迈出了第一步，离我们的终极目标越来越近了。女儿这个春节特别兴奋，她找老师办好了转学手续，也向同班小朋友一一道别，逢人便高兴的说：春节后我就要到郑州上学了。春节后的大年初六，我们一家三口愉快的踏上了赴郑的路途。第十章   兄弟阋墙到郑后我们住进了同学表弟租的房子，妻子对房子十分满意，一进屋就忙着打扫卫生，收拾房间。我则等着同学和他的儿子。可是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们的身影，我忙打电话询问情况，他说这几天有点急事要办，等几天在过来。我听后有点纳闷，再忙也不可能连送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我预感到情况可能有变，心情变的有点沉重。妻子问我怎么了，我以同学有急事，等两天再送孩子过来为由搪塞了过去。三天后我在公司办公室见到了同学，他不好意思的对我说：他儿子不来郑州上学了。春节回家后他父母和哥嫂姐姐妹妹开了家庭会议，认为儿子在郑州他们都不放心，决定由其哥嫂照顾其生活，并在他嫂子的小学上学。他说完便匆忙的走了。我听后甚为震惊，有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同学的出尔反尔让我震惊之余，又特别气愤，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而且是自己视为亲兄弟的朋友，又是在没有任何前兆，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我懵然了。事后我经过冷静的思考，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后来有人告诉我真相，确是如此)。他们认为同学已经发财致富，公司也是他们自己的。如果其儿子让我们继续抚养，必然要买房居住，我们便占了他们财产上的便宜。肥水不流外人田，当年在同学穷困潦倒而不愿抚养亲侄子的哥嫂，现在却主动承担起抚养义务，其良苦用心我一目了然。对于他们的动机和作为，我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不了解我和同学的特殊关系，更不了解我在公司里的特殊作用和法律地位。但令我不解的是同学竟然同意了他们的意见，难道同学也有同感？我扪心自问，自已并不是一个贪图别人钱财的自私小人。从没想要刻意攀上同学的”高枝”(何况当时他还不是” 高枝”)，也无意以抚养其儿子为要挟，来达到全家到郑州生活的目的，更没有想依靠同学发财致富的企图。在和同学的交往中，我和妻子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远远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在办养牛场和公司时所起的作用并不比同学小，所付出的艰辛和劳累我自认比他还多。而我只获得了每个月一千元的工资(公司给妻子发八百元的工资，作为两个孩子的生活费)，其它分文没有。同学及其全家的态度对我和妻子是极大的侮辱，也是对我人格和尊严的极大伤害，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但此时我还抱着幻想，认为这不是同学的本意，我在等待他清楚的解释。当天回家我没有告诉妻子，妻子和女儿入睡后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我在极度痛苦中等了几天，虽然和同学数次见面，但他私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转眼到了正月十六，女儿高兴的背着书包上学了。每天放学后她都喋喋不休地告诉我们她交了哪些新朋友，学了哪些新课文。望着女儿那天真无邪的幸福笑脸，我心里充满了酸楚和苦涩。此时我身心疲惫，进退维谷，面临着痛苦的抉择。首先，我该怎样处理和同学的关系。我清楚的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有了深深的裂痕，此事的发生使我们之间感情上已经形成了一道鸿沟，此时我才蓦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由于近期公司发展顺利，特别是花展的成功，让他知名度迅速提升，对着窗户吹喇叭——名声在外。使他有点忘乎所以，自命不凡。同时我俩在公司经营理念上也有分歧，他想迅速把公司做大做强，有时不择手段，不计成本，不讲经济效益（特别表现在请客送礼拉关系上）。而我却想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一口吃不了胖子，在提高公司效益的基础上把公司发展壮大（在花展其间他曾经向妻子说我太保守，颇有微词，妻子没有理解他的意思，也没有告诉我）。在处理公司内部关系上我俩也有差异，他高高在上，基本上不和公司员工交流，天马行空，独往独来，有时半个月也不见他的人影。做事独断专行，有时不和我商量就调走了公司帐上的大量资金（现金出纳是他的亲戚，完全听命于他），让我猝不及防。对于这些微妙变化，我出于对他的绝对信任，当时不以为意，事后想来他可能早有二心了。看来我们之间的朋友加兄弟的特殊关系，随着其儿子的离去就要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其次，我该怎样处理我们在公司的合作关系。凭心而论这个公司的成立和发展，他起了主要作用，我只是起了次要的辅助作用。在公司投入资金上也是以他为主，虽然公司的资金主要来源于养牛场套取的贷款，但这些贷款也都是他运作的结果（我在养牛场的付出在他看来可能微不足道）。他下海后挣的钱基本上都投进了公司，而我却没有投入（事实上我当时也无钱可投）。所以公司股权我俩四六分成，客观上说我还是占了便宜的。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同学如此不讲情面，背信弃义（我当时想的可能有点偏激），我决定和他分道扬镳，各奔前程（按照我的性格，当时真想将同学痛骂一顿，然后拂袖而去）。方法上我准备采取循序渐进的战术，尽快成立律师事务所（当时律师还没放开，还不允许设立合伙制律师事务所），然后我慢慢退出公司的管理，来个金蝉脱壳，把主要精力放在律师事业上。此时对我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忍耐，“勉从虎穴暂栖身”。我理解了关云长“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理智和无奈。再次，我将怎样告诉妻子这场出人意料的变故。说实话同学及其家人的这种行为，伤害最深的就是妻子。抚养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谈何容易，而且又是我不在家的情况下，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还要天天上班工作，其中的辛苦常人难以想象。接受孩子时我们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完全是出于同情同学当时的艰难处境，才伸出了援助之手。后来和同学办养牛场、开公司，也是在同学“共同发财，共同致富”的“蛊惑”下才做出的决定，并非我愿（我的愿望是当个好律师）。同学曾经多次向妻子承诺他发财后一定要报答她，信誓旦旦，言犹在耳。古人云“苟富贵，莫相忘”。现在同学尚未富贵就开始过河拆桥，使我甚感世态炎凉，令人心寒。更为妻子的含辛茹苦感到不值。为了不让妻子善良的心灵受到伤害，我决定不将实情告诉她，对她来一次善意的欺骗。最后是妻子和女儿的去留问题。如果让她们在郑州继续生活，就大大的增加了我的压力，同时也有很大的风险。说实话我虽然没想依靠同学来达到目的，但我却是想依托公司来改变全家的命运。现在我已决定逐步退出公司，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收入问题，一是房租不能再让公司付，师出无名，而且我也不愿占便宜，让同学小看；二是我不想让妻子到花店工作，我自己已经寄人篱下，不想让妻子再去受气。加之花店效益不好，入不敷出，我正准备把它关掉。这样光靠我每个月一千元的微薄收入，全家是很难在郑州生活的；三是我把今后的希望寄托在当律师上，但当律师是否挣钱我没有把握，毕竟律师也需要依靠人脉关系来寻找案源，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没有人找你打官司也是枉然。而这恰恰是我的弱项，我在郑州人生地不熟，没有人脉关系，又不善交往，当律师能否打开局面，当时我心里确实没底；四是我老家有房子居住，妻子回去可以上班，我也保留着公职，现在回去除面子不好看外，其它不受影响。假如等两年在郑州站不着脚再退回去，妻子的工作就有问题，那将十分被动。如果现在退回去，等两年后我在郑州站着脚再把她们接回来，这样进退自如，也减少了风险。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让她们母女退回老家。上述决定做出后，我感到既矛盾又痛苦。我知道妻子死要面子，现在兴冲冲的来到郑州，本想跟着丈夫发财致富，享享清福。谁知事与愿违，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回去后将如何面对她的同事、朋友、邻居和家人，如何向她们解释这其中的缘由，真是脸面丢尽，情何以堪。我为妻子感到深深的难过和悲哀，更为自己的无能而让妻子受到伤害深深自责。同时我还感到对不起女儿。她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回去后她将面临同学的嘲笑，幼小的心灵将会受到伤害（事实上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女儿，回去后她的学习就有退步，两年后再次转学郑州，又跟不上学习节奏，最后连本科都没考取，只混了个大专文凭。每想及此我都会深深自责，深感愧对女儿）。在这艰难抉择的十多天里，我经常把自已关在办公室里，绕室独行，痛心疾首，回家后强颜欢笑，痛苦不堪。在正月二十五的晚上，等女儿睡熟后，我便开始对妻子实施善意的欺骗。我告诉妻子，同学的儿子由于他爷爷奶奶的坚决反对，暂时不来郑州了，在她哥嫂家上学前班，等他七岁后再来跟着咱们上小学。现在公司还不见效益，以后发展如何很难说，我想退出来干律师，但干律师也是前途未卜。加上给同学带孩子也担着风险，如果孩子出了问题我们就有责任（上次的伤人事件，妻子心有余悸）我想让你们先回去，借以摆脱抚养同学儿子这件事，等两年我买了房再把你们接回来，你看咋样？妻子当年对我十分信任，言听计从，听后频频点头，她说：我在郑州住不习惯，也不想丢了我的工作，你在郑州还没有完全站着脚，我们在这里净给你添麻烦，我正想回去呢。就是以后你挣钱了我也不想来郑州，我觉得在老家过的更自在。同时商定正月二十八回去，屈指算来这次失败的郑州之行，只有短短的二十二天。妻子的大度和善解人意让我自惭形秽，女儿上车时流泪说“我不想回去”让我心如刀绞。我默默地暗下决心，我就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我也要把她娘俩接回来。我没有勇气把她们送回老家，而是让她们坐车自行回去，望着消失在远方的汽车，我流出了伤心的眼泪。当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我不会喝酒，也从不主动喝酒，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次主动掏钱买醉。直到次日凌晨，我仍然和衣躺在没有支开的沙发上，瞪着一双失神的眼晴……第十一章   退避三舍春节后公司开始忙碌起来，我的同学象没事人一样依然我行我素，很少在公司看到他的身影，有事也是电话联系。这期间发生了一件让我苦恼的事。业务部经理小孙突然提出辞职，他说董事长看不起人，也不信任他，在公司干也没有什么前途，他想出去单独干番事业。我再三挽留，他去意已决，只好为其饯行。小孙是我刻意培养的、我认为最有发展潜力的得力助手，我正准备提拔他当副总经理。此时他突然辞职，使我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对公司更是心灰意冷。三月初的一天，我终于找机会和同学进行了一次长谈。我告诉他管理公司我有点力不从心，没有经验，更没有兴趣。长此以往会影响公司的发展，我还是想当一个律师。希望他找一个熟悉企业，善于经营管理的人接替我。他沉思良久，然后不高兴的说：这事我考虑一下吧。此时他正在热恋中，他的女朋友是个既聪明又漂亮可以称的上特别精明的人。她家开了一个生产家庭装饰材料的企业，和母亲一起管理公司，经营有方，效益不错。她积极参与了同学的所有事情，而且起了很大的作用。这次事件也有她参与的影子。十多天后他对我说，总经理还是由你来当，别人我不放心。现在律师还没放开，到国办所当律师也没啥意思。等到律师制度改革后，我们建一个律师事务所，我搞公司，你搞律师事务所。接着他又说，我物色了两个人，有一定的企业管理经验，可以当你的助手。第二天他领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在台湾企业的同事，此人农大研究生毕业，精明强干，很有能力，以前我也认识，而且关系不错。另一个是他的高中同学，郑大毕业，原在外贸部门工作，因为犯了错误如今赋闲在家。此人直来直去，诚实守信，我很喜欢。两人被任命为副总经理，我对两人的到来表示真诚的欢迎，并将公司的业务一分为二，让他们分别负责。转眼到了五月，我的同学又和我商量，他想让出百分之十股份，让我也让出百分之十，分让给两个副总经理，我也愉快的答应了。当年六月底司法部终于下发文件，同意设立合伙制律师事务所。我知道后欣喜若狂，立即督促同学抓紧筹备。此时公司已有两个副总各负其责，我已变得不在重要，因此他也对筹备律师事务所由消极变得积极起来。我们很快确定了合伙人选，五男二女，共有七人。两个是我俩的同学，另外三个是一个领导推荐的。我们召开了第一次合伙人会议，商定每人出资二万元，作为注册资金，并由我负责草拟合伙协议、律师事务所章程等法律文件。七月份天气已很炎热，我一边处理公司事务，一边忙于律师事务所的筹备。就在我充满希望而异常忙碌的时候，一场飞来的横祸正悄悄地向我袭来。第十二章    大难不死一九九七年七月二十一日，这是一个星期一。早上起来我把妻子和女儿送到火车站，她们利用周末来看我，全家愉快的过了两天，我的心情十分高兴。九点多我把修改好的律师事务所章程拿到楼下打印社打印，律师事务所报批所需的各项法律文件都已准备就绪，就等我的同学今天拿到司法厅审批了。十点十五分，我拿着打印好的文件从农业路南走到路北，向东行走在人行道上，这里距离公司只有二百多米。这时我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感到一阵阴风向我刮来，我的身体被猛然一撞，然后重重摔倒在地，随后我便失去了知觉。醒来时我仰面躺在水泥路上，看到湛蓝的天空悠悠地飘着朵朵白云，刺眼的阳光照的我头晕目眩，周围围着一群公司同事，我傻楞楞的看着他们，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同事告诉我你出车祸了，先别动，救护车马上就到。这时我才慢慢的恢复记忆，我仰头看到那辆肇事的白色面包车停在我的前边，车后有两道长长的刹车印，它在人行道上快速逆向行驶，撞向了我身体的左半部，所幸我被撞向外侧摔倒，没有被车轮辗压，这样我才拣了一条性命。我告诉身边的同事不要告诉妻子，她今天刚刚回去。救护车响着刺耳的警报声把我拉到市五院，初步检查后诊断为左腿和左臂被严重撞伤，已经骨折，需要进行手术。当晚八点我被推进手术室，手术由一个较为年轻的主治医生主刀，一共进行了五个小时，次日凌晨一点多结束。我因打麻药昏迷不醒，不知道怎么被推进的病房。第二天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我忍着钻心的疼痛，看了看病房的环境。病房有四张病床，都是遇车祸而受伤的，他们的亲人围在床边，不断的进进出出。我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沮丧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此时我特别想念我的妻子、女儿，我异常悲伤的想道，假如我这次被撞死去，她们就会变成孤儿寡母，此时我们的积蓄只有五万元钱，靠这点钱生活将十分艰难。如果妻子改嫁他人，女儿就要寄人篱下，如果所嫁之人是个酒鬼赌徒，她们母女就要一同受罪。如果妻子坚持不嫁，那今后这漫长的艰难岁月，她们孤儿寡母又将如何渡过？我真是为她们感到后怕。三天来我胡思乱想，似睡非睡。身体上的伤痛使我麻木，心里的伤痛让我几乎绝望。真是撕心裂肺，刻骨铭心。三天后我才慢慢冷静下来，逐步适应了病房的生活。我坚持不让告诉我的妻子，她如果知道后会马上赶来，年幼的女儿将无人照顾。加之天气炎热，病房里她又不能睡，她平时特别节俭，住招待所她又舍不得花钱，因此我不想让她担惊受怕，更不想让她来和我一起受苦遭罪。我咬牙承受着来自肉体和心灵的双重创伤，同时也不断的自我安慰。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上天给我留下条生命，我一定会绝处逢生，东山再起。经过十多天的治疗我可以出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决定回老家养伤。同学派他的表弟送我回家。表弟为人热情，对我十分尊重，我们私交很好。此时他跟着同学在台湾企业跑销售，精明强干，很有能力。一路上他谈笑风生，赶走了我的郁闷和寂寞。回家后妻子看我受伤的惨状大吃一惊，随后便痛哭失声，潸然泪下。埋怨我没有及时告诉她，伤心难过之情无以言表，让我十分感动。从此我便开始长达半年的养伤生活。第十三章    雪上加霜八月底我到县医院拍片复查伤口愈合情况，医生意外的告诉我左臂手术做错了，固定钢板的一根钢钉正好打在骨折缝隙间，致使骨折伤口无法愈合，需要重新手术，取出钢钉骨折伤口才能长好。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恰逢顶头风，我深深地为我的不辛遭遇感到悲哀，却又无可奈何。第二天我就和妻子一起，赶到郑州。我首先到骨科医院检查，开具了诊断证明。我又到五院骨科门诊，当天恰逢骨科退居二线的老主任坐诊，他诊断后气愤的说：这是哪个医院做的手术，真是不负责任。等他开出诊断证明后，我才拿出五院的住院手续，向他和盘托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后他严肃的说：你放心，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他向我承诺一定要妥善解决，让我第二天到住院部找他，具体协商解决办法。第二天我和妻子来到骨科住院部，见到了新老二位主任，新主任姓刘，有四十多岁，是个教授级的主任医师。他相貌忠厚，态度诚恳。他首先向我表示深深的歉意，承诺由他亲自主刀为我重做手术。同时他又说原来主刀的陈医生正值晋升阶段，如果这次医疗事故报到院部，势必影响他今后的前程。他想在骨科内部解决，希望求得我的谅解。关于治疗费用他说手术和住院费免除，药费由我们承担。妻子听后十分生气，她说我们受了这么大的罪，不掏一分钱我们就很吃亏，再让我们掏钱不可能。我及时亮出了律师的身份，并告诉他们，如果不能妥善解决，我将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依法要求赔偿。他们看我态度强硬，便出去商量了一番，回来告诉我们，这次治疗的费用，陈医生答应由他承担，今天马上住院检查，明天上午八点做手术。第二天八点我再次被推进手术室，直到午后一点才被推了出来。妻子在外心急如焚，坐卧不安，所幸刘主任告诉她手术非常成功，让她放心。回到病房后我麻醉未醒，迷迷糊糊。当夜我被一阵阵巨响惊醒，只听窗外响声如雷，振耳欲聋，当时我大脑还没清醒，吓的惊恐万状，瑟瑟发抖。妻子抱着我痛哭失声。就这样我们度过了极度恐惧而痛苦的一夜。第二天我们才知道，昨天是九月一号，恰逢少林武术节开幕，晚上在体育馆举行盛大的烟火晚会，昨晚的巨响就是来自烟花爆竹，让我们虚惊一场。刘主任给我按排了单间病房，由护士长单独看护。打扫卫生的大妈问我妻子：你丈夫官不小吧？妻子摇一摇头。她又道：是医院领导的亲戚吧？最低也是刘主任的亲戚。妻子听后哑然失笑，随之又苦涩的摇了摇头。我们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妻子每天都给我买份排骨或红烧肉等肉菜，而她却买份素菜或者干脆吃馒头就开水充饥，妻子如此省吃俭用让我倍感心酸。一九九七年是我的灾难年，也是我的转运年。感谢上天保留了我的生命，使我有机会东山再起，重出江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坚信经过不懈的艰苦努力，我的律师梦想一定会实现。第十四章    激流勇退一九九八年元旦我终于伤愈回到了郑州。在我养伤期间律师事务所完成了所有报批手续，我梦魅以求的律师事务所于九七年年底前宣告成立。它的成立是我人生命运的转折点，标志着我将结束九七年的厄运，走向九八年的坦途。在未来的二十多年里，我将依托这个工作平台改变命运，实现梦想。律师事务所的名称和公司的名称相同（这是我和同学早已定好的），我提议由同学任主任，但不具体管理（他只想要个名，没有时间和精力管理，他不认为当律师能挣大钱，因此不屑一顾）。同学本想让我主持律所的全面工作，我觉得不妥。我建议按照瑞士联邦政府七人管理委员会轮流执政的模式，实行民主管理。每年由一名合伙人当执行主任，负责律师事务所的管理工作。为了显示公平，第一年我推荐了我们同学以外的一个合伙人当执行主任。财务实行透明管理，每个合伙人办案收费扣除应交税费外全部归自己所有，年底结算后房租及其它公共支出费用，由七个合伙人平均分担，没有收费的从二万元保证金中扣除，大家一致赞同并形成了相应的决议。律师事务所开始正常的运转，我本想辞去公司总经理职务，全力以赴的投入到律师工作。可事与愿违，公司内部遇到了麻烦，令我十分头痛。我养伤期间同学让一个副总经理主持公司全面工作，对公司事务我基本没有过问。期间同学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在五星大酒店举行，据听说盛况空前），我因伤在老家而没有参加，便委托他表弟代为送上贺礼，并打电话向其贺喜。我以为公司运转正常，谁知不到半年就出了问题。董事长和两个副总经理产生了矛盾，而且水火不容，愈演愈烈，最后达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同学告诉我两个副总经理吃里扒外，贪墨了公司的钱。两个副总经理向我苦诉说董事长独断专行，不信任他们，没法干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是非难辩。最后双方翻了脸，大吵一场后分道扬镳，各奔东西，朋友变成了仇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两人的离去使公司变的群龙无首，无心管理。同学可能又感到了我的重要性，反复对我说：我还是那句老话，总经理非你莫属，其他人干我不放心。当律师赚不了大钱，你把主要精力放在公司管理上，我已经联系了几个大工程，很快就会大幅提高公司的经济效益，年底前你就可以买房子，把嫂子她们接过来。我知道你对律师感兴趣，可以兼顾律师工作。同学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许诺也很诱人。但我不为所动。因为我对同学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我深知“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的深刻含义，我俩可以共患难，但不一定可以共富贵。同学自命清高，生性多疑，我如果不及时离开，激流勇退，很可能步两个副总经理的后尘。以后如果翻了脸，恐怕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因此我向同学坚辞总经理一职。并明确表示今后不再参与公司的事情，全力以赴的投入律师业务。同学反复挽留，我始终没有答应，最后他退一步说：你还是当总经理，挂个名也行。我让表弟当副总经理，具体负责公司业务。你不办案时就坐在公司里，起个监督作用。我仍然没有同意，我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是全身而退吧。同学可能觉得我这个人有点不识抬举，从此以后便没有再说此事。他让表弟任副总经理，负责公司的具体业务，我的总经理职务没有明确宣布免去，就这样不了了之(由于同学善搞关系，公司主要做政府绿化工程，发展很快，一度成为行业的龙头。但由于政府工程欠帐很多，致使公司无法运转，几年后同学只好将公司关闭，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的百分之四十公司股份他也没有说怎么处理（分给两个副总经理的各百分之十股份，他没有到工商变更登记，双方翻脸后又因无效而收回）。也没有给我一次分红或经济补偿，直到十几年后公司注销登记，也没有履行任何书面签字等法律手续，我想同学可能是嫌找我签字麻烦，由他这个熟知法律的律师事务所主任代签了吧。对于同学这种行为我十分生气，我认为对公司我付出了心血和汗水，从养牛场的套取贷款（这笔贷款是新公司启动的主要资金），到新公司的筹建，再到新公司初创阶段的业务开展和经营管理，我都立下了汗马功劳，百分之四十的公司股份我受之无愧，理应得到应有的回报，依法享有法律上的权利。同学这样过河拆桥，背信弃义令我心寒，更令人气愤。但经过三思后我还是选择了忍让，没有向他提过一次公司的股份和我应得的利益，我不想让同学把我视为唯利是图的小人，更不想让别人看我和同学为争公司财产而大吵大闹、而且可能对簿公堂的笑话。同时我坚信凭着我个人的能力和不懈的努力，不依靠任何人，我也一定能够发财致富，自强自立，买房买车，在郑州和妻子女儿团聚，从而过上幸福美满的郑州人的生活。这是同学对我的第二次伤害，我虽然选择了忍耐，但我至今也未能释怀。我至今仍然庆幸当年的决断非常的正确而及时，没有拖泥带水优柔寡断，此后那几个从农大招聘的大学生(都已是公司业务骨干)也相继离去，他们试图跟随“张总经理”第一次创业的梦想也随之烟消云散。后来有些当年的朋友谈起此事，我都羞于启口。我从未向他人主动炫耀过我那段曾经当公司总经理的“辉煌”，当别人主动提起时，我也是顾左右而言它，常常是避口不谈。我至今认为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是我心中的隐痛，是一道未愈的伤疤，一遇"阴雨天"它就会常常发作，使我身心憔悴，痛苦不堪。第十五章    初战告捷一九九八年春节后，同学得到一个信息。郑州X集团公司和X学院正在打一场官司，争议的对象是双方合资设立的X厂的经营管理权。X厂作为有独立请求权的第三人参加诉讼。该厂长标新立异，采取公平竞争的方式选择代理律师。由于该案答辩期还剩十天，她要求参加竞争的律师三天内提出初步代理意见，然后由集团公司领导评议后决定由谁代理。我拿着复印的起诉状和相关证据材料，反复看了起来。一九九六年三月，全国人大会议召开期间，X集团公司赵董事长和X学院院长都是全国人大代表，在河南团讨论时省委领导提议大型企业和高等学府利用各自优势，实行强强联合，组建合资公司，走出一条共同发展的新路子。两人觉得领导的提议很有道理，一拍即合。决定回去后合资设立一个制药厂。根据两位领导的意见，双方很快签定了合资协议。协议约定双方共同出资五千万元，X学院占股百分之五十一，X集团公司占股百分之四十九。厂建成后以学院管理为主，集团公司派人协助，利润按出资比例分成。该厂于九七年建成并开始试生产。学院派出的厂长是个教授级的书呆子，不懂企业的经营管理。试生产了三个月就使企业走进了死胡同，生产出的药品卖不出去，卖出去的药品收不回货款，亏损十分严重，加之流动资金链断裂，无钱购买生产材料，企业面临停产。厂长请求学院追加投资来维持正常生产，学院无钱可投，遂请求集团公司追加投资并派人接管x厂，对x厂进行全面的经营管理，学院派人协助（双方都是口头协商，没有签定书面的补充协议）。集团公司派了一个精明强干又善于企业经营管理的女厂长，很快使x厂起死回生。但她对x厂大刀阔斧的治理整顿，触犯了学院一些领导的实际利益，尤其是通过清理财务账目暴露了一些请客送礼、甚至贪污受贿的问题，有些牵涉到学院的个别领导。学院领导恼羞成怒，又派人强行接管了x厂。集团公司见状大为愤怒，派了二十多名经济警察（该集团公司为国有大型企业，内设独立的公安分局、检院和法院），把学院的人赶了出去，并在x厂门口设岗，将随之而来的x学院主要领导拒之门外，不准进去。学院大为恼火，遂聘请一著名律师，一纸诉状将集团公司告到郑州中院，请求法院依法判决被告归还x厂的经营管理权，追究被告的违约责任，赔礼道歉，并赔偿其经济损失。我初步了解了基本案情后，又坐公交车到x厂查阅与本案有关的资料。x厂位于西郊的高新技术开发区，离我们律师事务所较远，我用了近两个小时，转了三次公交车才到达那里。在厂长办公室我第一次见到了王厂长。她当年三十岁出头，雄姿英发，神彩奕奕，显得十分睿智、精明、干练。她是我律师事业中帮助最大的人，也是迄今为止我遇到过的一个最有才能、不是男人却胜似男人的巾帼豪杰。她为人热诚，做事认真，十分敬业，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精神。办起事来风风火火，雷厉风行。处理事情十分果断，从不拖泥带水。极善言词，讲起话来常常是口若悬河，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就连我这个自认口才极佳的人，对她也自叹弗如。在此后长达数年的交往中，我们建立了公私兼顾的深厚情谊，是我至今帮助最大而又最需要感谢的人。第一次见面王厂长并没把我放在眼里，握手落坐后她例行公事的寒暄了几句，就让人带我去查找所需的资料。我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轻视或者是一种失望的眼神。我知道自己衣着土气，其貌不扬，操着一口浓重的豫南口音，第一次见面常常被人瞧不起。有个朋友曾经调侃地对我说：你不像一个大律师，更像一个大队会计。对此我不以为意，我也调侃地说：我是真人不露像，露像不真人，这叫大智若愚。我在x厂忙了一天，直到工厂下班我才离去。回去后我又将本案有关的材料反复研究，一直到深夜。三天里我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我知道这个案件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是我当律师遇到的第一个大案要案，是改变我人生命运的最佳良机，我暗暗告诫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三天后我和同学来到集团公司豪华宾馆的会议室，参加竞争代理律师的会议。这时我自认准备充分，因此胸有成竹，志在必得，气定神闲。参加会议的有分管x厂的集团公司x副总经理，法规处的焦处长，集团公司的长年法律顾问，也是本案被告代理律师的x律师（x律师在我省律师界德高望重，久负盛名，后来担任省律协主席，我十分敬重），x厂王厂长等，共有七个律师事务所参与竞争。每个人限时二十分钟，我们排在最后。前面的六个人各抒己见，基本都是针对如何应诉答辨提出各自的意见，属于循规蹈矩，老生常谈，没有新意。我觉得已经胜券在握，心里更加有底。轮到发言时我异常的平静，侃侃而谈，一鸣惊人（这主要得益于我长达六年业余教师所练就的基本功）。我首先提出了应对本次诉讼的十六字方针，那就是：抛开本诉，提起反诉，另辟蹊径，争取主动。然后我详细说明具体的反诉意见。一、本案争议的焦点不应该是经营管理权，而应是双方实际出资多少以及所占股权份额。因为只要我方获得了控股权，经营管理权问题就会迎刃而解。我方应请求在法院主持下，依法审计双方实际出资情况，重新验资，然后根据审计验资的结果，来依法重新确定双方所占股权的比例份额。二、请求判定反诉被告（本诉原告，也就是X学院）承担投资不到位的法律责任，并赔偿我方因此而造成的经济损失。三、依法追究反诉被告在其经营管理期间，不负责任，疏于管理，至使x厂亏损严重，造成国有资产大量流失的法律责任，并赔偿我方因此而造成的经济损失。随后我简单叙述了理由和相应证据：一是我方按照合资协议的约定，近二千五百万元已按时足额打入x厂帐户，没有任何违约；二是学院将三十多亩土地作为其投入资金，不符合法律规定，该地没有经过评估程序，依法不能算作实际投资。就是算作投资也估价过高，当时该地出让费每亩十万元左右，价值三百多万元；三是学院将几个药品批号算作投资应属无效。按照有关规定，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要想作为投资，必须经过科技主管部门指定的知识产权评估机构依法评估，否则不能算作投资。就是算作投资，按照当时转让的药品批号的同等价格，也只值几十万元，最高也不会超过二百万元。二者合计也不会超过一千万元，远远低于其应投资二千五百万元的底线；四是x厂建成后双方没有经过依法竣工验收，而且没有经过会计师事务所对土建工程的审计决算。按照法律规定，这些高达三千多万元的建厂费用依法不能入帐。同时我通过初步查阅财务资料，发现存在贪污挪用等经济犯罪问题；五是x厂还存在其它问题，因时间问题，在此不在一一枚举。我讲完后看了看表，时间还不到十五分钟。话音刚落，集团公司的x副总经理站起来大声鼓掌，王厂长频频点头，面露惊喜之色。她也和x律师、焦处长等人一起鼓掌。此时我知道，我终于成功了。x副总和王厂长、焦处长、x律师商量后，当场决定聘请我们担任x厂的代理律师，并嘱咐我马上准备好反诉状等诉讼材料(本来应该是集团公司代理律师罗律师他们准备的，我有点喧宾夺主)，明天和他一起向集团公司赵董事长汇报。苍天再一次眷顾我这个有备而来的有心人，在七个律师事务所竞争中我们脱颖而出(事后王厂长告诉我，她的一个表弟就在其中一个所当律师，因未被选中对她很有意见)。这是偶然或是必然？第二天我和x副总、王、焦、x律师一起向赵董事长汇报。赵董事长管理着一个拥有十多万职工的大型企业，同时兼任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可谓日理万机。秘书告诉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我把反诉状呈送赵董事长审阅，并建议道：最好把诉讼标的提到五千万元以上，这样按照规定郑州中院就必须将案件移送到省高院管辖，这样一是打破了对方已在中院布好的关系网，二是对方在省内影响大，如果我方在省高院一审败诉，我们可以在最高法院二审时赢回来（其实我还藏着私心，诉讼标的的提高，按照规定我们的代理费也要相应提高）。赵董事长完全同意我们的意见。他说：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我们的股权由百分之四十九变为五十一，我就为你们庆功。我有把握的说：应该没问题。接下来的几天我十分忙碌，首先准备反诉状和相关证据材料到法院立案，然后和王厂长协商诉讼代理费用。王厂长特别精明，按规定我们可以按诉讼标的的百分之一（五十万元）收费，她说x厂财务困难，坚持按百分之零点五，最后又减去五万元，按二十万元支付。当时我们不熟，我又碍于情面，最后只好无奈的答应(事后我得知，X律师的代理费是五十万元，我心里很不平衡，因为本案的工作百分之八十都是我做的，而收费却比他们少了一大半)。当拿到双方签定的代理协议时我欣喜若狂，要知道这是我当律师以来办理的第一个大案要案，二十万元对我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是我当律师挖的第一桶金。当夜我激动的彻夜未眠（九七年以来我经常失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