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对吴月娘充满愧疚之意的西门庆,现在又觉得对孟玉楼充满歉意了。于是西门庆放下在房间里等得花都谢了的潘金莲,赶紧前往孟玉楼房间探望。作者的笔锋,也暂时放下了吴潘的争端,写了写一直以来处于作者和西门庆失宠状态下的孟玉楼。孟玉楼是一种怎样的状态呢?书中写道:“只见妇人已脱了衣裳,摘去首饰,浑衣儿歪在炕上,正倒着身子呕吐。”大概是现在九月底,处于夏秋换季的时节,再加上生日时候的各种不顺心事,郁闷出了病。西门庆慌问:“我的儿,怎么来的,明日请人来看你。”妇人一声不言语,只顾呕吐。被西门庆一面抱起他来,与他坐的,见他两只手只揉胸前,便问:“我的心肝,心里怎么?告诉我。”
如此细腻,如此温暖的西门庆也真是少见。但这正好也证明了西门庆其实也是个流着热血、有人性的人。道德卫士们谴责西门庆时,请认真读一下原著吧。孟玉楼看到西门庆如此少见地献上关心和温暖时,把握住了这一次难得的吐槽的机会。“可知你不晓的。俺每不是你老婆,你疼你那心爱的去罢。”意思就是她当然知道西门庆不知道她生病了,她不是西门庆老婆,让西门庆还是去疼爱“你那心爱的”(指的就是潘金莲)去吧。说得西门庆有点尴尬,想用行动缓解这个尴尬,于是“搂过粉项来亲个嘴”,说道:“怪油嘴,就奚落我起来。”孟玉楼并不领情,接着说:“今日日头打西出来,稀罕往俺这屋里来走一走儿。也有这大娘,平白说怎的,争出来包气。”西门庆道:“你不知,我这两日七事八事,心不得个闲。”孟玉楼道:“可知你心不得闲,自有那心爱的扯落着你哩。把俺们这僻时的货儿,都打到赘字号听题去了,后十年挂在你那心里。”孟玉楼的这句话,活生生地说出了如今西门府后宫的现状,除了潘金莲,李瓶儿之外,其他所有人几乎都被打到“赘字号”去,等着十年后才被想起。老大吴月娘算不上得宠,西门庆偶尔的出现在房间里多半只是聊聊家庭大小琐碎事;老二李娇儿,甚至都完全淡出作者的笔下,完全成为一个借用场地的配角了;老三孟玉楼虽然出场率高,却未和西门庆有过正面的交集;老四孙雪娥,比李娇儿还要惨。绝大部分的西门庆,都是被潘金莲和李瓶儿占了去。作为以情感需求为主的女性,对这样的情况,多半是心有怨言,但是处于那时的社会环境及价值体系下,除了自己埋在心里,还能做什么呢?
孟玉楼刚嫁进西门府的时候,还算和西门庆有较多的接触,再加上她本身有雄厚的资产,也颇有几分姿色,所以西门庆还是比较喜欢她的,后来潘金莲和李瓶儿嫁进来,西门庆的精力就慢慢放到潘李身上,孟玉楼就被边缘化了。所以孟玉楼嫁进西门府的这几年,原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并没有得到实现,时常经历的是独守空房时的寂寞。随着时光的流逝,孟玉楼也渐渐地发现自己是无法改变现状的,也因此慢慢地看开了,放弃了后宫的争斗,做一个与世无争的中间派,谁需要她,她就帮助谁。今晚西门庆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对她嘘寒问暖,她是很惊诧的,也正好抓住了这次机会,向西门庆狠狠地吐了下槽。面对孟玉楼炮语连珠的怨言,西门庆也是难堪得很,当初自己随随便便地就把孟玉娶进来,不久后就忽略了她,这么多年来孟玉楼没有得到什么,而失去的却很多。面对这种情况,西门庆没法对已经失去的做任何补偿,只能在现在与通过与孟玉楼做事来宽慰她已满是伤痕的心。于是,全是唯一一处正面描写孟玉楼做事的文字出现了。此处,摘录原文被删减部分,供读者赏读:
那妇人一面吃毕药,与西门庆两个解衣上床同寝。西门庆在被窝内,替他手撒扑着酥胸,揣摸香乳,一手搂其粉项,问道:“我的亲亲,你心口这回吃下药觉好些?”妇人道:“疼便止了,还有些嘈杂。”西门庆道:“不打紧,消一回也好了。”……说着,一面慢慢搊起一只腿儿,跨在胳膊上,搂抱在怀里,揝着他白生生的小腿儿,穿着大红绫子的绣鞋儿,说道:“我的儿,你达不爱你别,只爱你这两只白腿儿,就是普天下妇人选遍了,也没你这等柔嫩可爱。”妇人道:“好个说嘴的货,谁信那棉花嘴儿,可可儿的就是普天下妇人选遍了没有来!不说俺们皮肉儿粗糙,你拿左话儿右说着哩。”西门庆道:“我的心肝,我有句谎就死了我。”妇人道:“行货子,没要紧赌什么誓。”这西门庆说着就把那话带上了银托子,插放入他牝中。妇人道:“我说你行行就下道儿来了。”因摸见银托子,说道:“从多咱三不知就带上这行货子了,还不趁早除下来哩。”那西门庆那里肯依,抱定他一只腿在怀里,只顾没棱露脑,浅抽深送。须臾淫水浸出,往来有声,如狗茶镪子一般,妇人一面用绢抹尽了去,口里内不住作柔颤声,叫他:“达达,你省可往里边去,奴这两日好不腰酸,下边流白浆子出来。”西门庆道:“我到明日问任医官讨服暖药来,你吃就好了。”
刚刚提到的场景,外屋的西门庆抛下潘金莲去找了孟玉楼,并在孟玉楼房间过夜;内屋的吴月娘则是回到自己的屋里,和吴大妗子、薛姑子等人有说有笑;而屋外的潘金莲,和西门庆做了一句简单的口头约定之后,在房间里干巴巴地等了整整一宿都没等到西门庆过来。潘金莲作为智商在西门府上也算上层的人,自然就猜到了是吴月娘的推波助澜让自己辛辛苦苦计划的要在壬子日和西门庆做事情怀子的计划泡汤了,“心中甚是不悦”,一大早就把自己的老妈送回老家。而吴月娘这边,则一大早就安排了早茶,请了孟玉楼和李娇儿一起享用,又叫玉箫过去把潘金莲和潘妈妈一起请过来吃。玉箫过来自然是没有见到潘妈妈,又由于作为吴月娘身边卧底,玉箫事先和潘金莲约定好,吴月娘但凡有做什么关于潘金莲的事就来向她打报告,于是把昨晚吴月娘和西门庆的对话以及后来吴月娘怎么在大家面前埋怨以及嘲讽潘金莲的话都告诉了潘金莲。潘金莲听了也没立即发作,叫玉箫先回去回话,自己则偷偷躲在吴月娘的房间外面偷听。
吴月娘听说潘金莲已经把潘妈妈送走而自己一无所知的时候,也是相当地不高兴。因为按照礼节,作为客人的潘妈妈辞行的时候是要向吴月娘打声招呼的,这样子不辞而别非但不礼貌,还完全不把后宫老大放在眼里。于是吴月娘就向大家抱怨说:“你看,昨日说了他两句儿,今日就使性子,也不进来说声儿,老早打发他娘去了。我猜姐姐又不知心里安排着要起甚么水头儿哩。”从昨晚开始,潘金莲的计划被完全破坏,就对吴月娘窝着火,一大早又听到吴月娘昨晚在西门庆面前说自己坏话的事,现在又听到她在众人面前嘲讽挖苦自己,可以说已经是处于火山爆发的边缘了。那么她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我们下一篇接着聊。正是:为多情,转多情,死向多情心不平。休教情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