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自撰丨武艺:打开我10年前尘封的日记
提起日本,我们总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毕竟中日文化交融许久,每个时代都能说出几个特点鲜明的标志。
十年前的日本旅行,武艺先生记录下了这一路见闻,如今看来,充满复古与新鲜。
细腻又大胆,严谨且趣味十足,这种艺术上的典型矛盾早在那时就有所体现。
今天,武艺先生打开尘封十年的日记,带我们逆转时光,品旧时日本。
-小撰
第4期作者
艺术家:武艺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壁画系第四工作室主任
中国国家画院实验水墨研究所副所长
镰仓大船(节选)
2009年4月8日
今天要去看镝木清方的展览,看地图是在镰仓和北镰仓之间。出北镰仓站口时看到新设置的橱窗里面介绍北镰仓站的历史,有一块“关东车站百选认定站”的金牌,还有天皇、皇后参观车站的图片。从车站出来向左是朝镰仓方向,经过长寿寺、建长寺途经巨福吕坂洞门,洞门上面是空的,这个设计也着实大胆,有时日本人在设计这块儿常常出人意料。
武艺丨天皇、皇后结婚50年互致感谢
从洞门出来是神奈川县立美术馆的分馆和总馆,虽然住宅、商用地十分紧张,但是美术馆前却有充足的广场。这里在展出自上世纪20年代至80年代日本的艺术,包括版画、油画、雕塑。
镝木清方的纪念美术馆是他的旧居改成的,在一个很窄的巷子里,进入之后院子很大,这里展出他的近10张大幅草图,还有一些水墨的写生稿,展柜是10个抽屉组成的,看完最上面的,拉开第二道抽屉,然后依次去看,如果不清楚可能就忽略过去了。
武艺丨春大根
武艺丨大相扑
武艺丨杉田市场
武艺丨箱根的汤
镝木清方的很多小幅日记似的水墨是以前不曾看到的。美术馆专门开设了阅览图书的地方,清方一生的书籍基本全有。他曾多次旅行,写生与文字记录反映了他另一方面的状态。他的水墨日记虽画得小心翼翼,但也不乏乐趣;大幅草图倒是“修修补补”,实为画正稿在找感觉,草图中寻找的痕迹与正稿中轻松而动情的人物刻划同样感人,两种方式其实是同样的状态,是不可分的。日本画家重写生的方式是我这次来日本最大的感受,原先看日本画中描绘的风景,以为是主观化的产物,其实当你见到了日本的风景后才能感觉到日本画家严谨的做画方式与理念。
武艺丨东庆寺
武艺丨廉仓自民党选举宣传车
武艺丨镰仓诚胜菜店
大船前往小田原的车上(节选)
2009年4月28日
这是从热海去东京的车。对面的黑衣女人在看书,双手捧着书,紧身裤露出小腿,毛孔很清晰,女人的刘海快把眼睛挡住了,嘴唇中间厚,越向嘴角越细,下唇有些小,圆圆厚厚的稍微有点向前凸,这时她拿出手机发信息,她的紧身裤是带有很细的波浪条纹的,有点透明。小腿上的毛孔到脚面上消失了,光滑的脚面在黑皮鞋的包裹下显得更加粉白,她穿的是系带儿的皮鞋,带儿很细,卡在脚腕处,可能是鞋带儿细的原因,使鞋带儿两侧的皮肉稍微有点隆起。
武艺丨辻堂图书馆
国府津到。女人脖子上围着一条细细灰绿色的长围巾,她拿书的手的骨节部分的皱纹有点密,手形修长,此时她又拿出手机看看,手机上拴着一个绿色的海马塑料玩具。女人手的颜色最重,其次是脸,脚的颜色最浅,她的左腿搭在右腿上,右腿的膝盖在紧身裤下显得透明。她中分的披肩发,前面的刘海确实盖过了眼睛,其余的头发梳在耳后,她的神情有点“怨”,记得清方画的女人取名叫《春宵怨》。她的右手扶着书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搭在书上,小拇指微微地翘着。她又开始发信息,右腿搭在左腿上,左大腿与座椅相接的部分是一条深深的弧线,她发信息时嘴角轻轻地往上翘,更显得“怨”。通过刘海的缝隙可看出她的眉毛重,细而长,阳光过来时她的唇上有点点的亮光,她把两腿放平,圆滚滚的双腿在车厢里显得特别跳,除了白白的小腿和脚面,就是两个膝盖在黑色紧身裤下隐约漏出的皮肤色来,女人黑色的上衣在胸前领处有灰绿的花边,是那种刺绣的样式,偶尔会被她翻开的书挡住,她脚面上的血管在右脚不太明显,左脚面上的血管青色有些重,很细,曲曲折折的。
车停了,我以为到了藤泽,却是十堂,下一站才到。我站在车门口,回头已见不到女人的影子,到藤泽我下了车透着车窗望了一眼,女人仍在看书。
武艺丨东京地铁有情况
武艺丨久里浜中华琥珀店
武艺丨横须贺港
武艺丨镰仓“纸风船”咖啡店
去东京的车上(节选)
2009年5月9日
铁斋的画我是第三次看原作。第一次是1986年在他北京中国美术馆的回顾展上;第二次是2002年在巴黎的亚洲艺术馆内。他是这么些年,我常常想起的一个人。在这个展览里,他的画倒是像中国人画的,在中国看他的画像是日本的。看铁斋的画是需要看原作的,不需要多,一两件足矣。展览策展人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只有铁斋的三张画。他的笔墨苍润,也有些与我们不同,“不太正经”的味道,但大体是和中国有关的,包括整体上的笔墨趣味、画的题材、书法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很认真地看铁斋的字。
武艺丨大船市立中学校体育课
武艺丨东逗子站
在巴黎的亚洲美术馆见铁斋的画有些意外,那时的兴趣都在对西方的绘画上,不过他的画在巴黎还是显得别有神采。现在想来在巴黎的半年我对两个人的印象深刻,一个是戈雅,另一个是铁斋。对戈雅的记忆相当具体,具体到笔触、用笔的快慢,以及对背景的极薄的处理,我现在想起戈雅的画都是没有干的感觉。对铁斋的记忆没有具体的哪张画,只是觉得在巴黎见到和以前以及现在的感觉联系在一起,成了一个永恒的记忆。其实我对记忆常常是充满理想化的,包括对戈雅和铁斋。在巴黎的时候有毕加索和马蒂斯的比较展,其实戈雅和铁斋是可以办比较展的,不过现在在我这块儿办过了。
我们常常习惯于在经典中感受着养分,但戈雅和铁斋却给我带来了许多“未知”。这是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就像每次读铁斋的画,第一眼是笔墨,再看不是笔墨了。在远处看铁斋画的感觉和离远看戈雅的感觉有点接近。近观戈雅的画时笔触的写意打动着我,离远看却还给了我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只能感觉到血管在流动的手,一个推得很远的、有着呼吸感的空间。铁斋的画近看是笔墨,远看是一团气象,这一气象特别“不具体”,也只是气象了。
武艺丨晨
武艺丨藤泽街头
武艺丨衣笠商店街
武艺丨矶子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