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禁、洗脑、电击治疗,靠残害孩子发财的网瘾学校,还没消失!

人来人往的街上,孩子们在害怕什么?

这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公益短片《不要让孩子感到恐惧》。很多人没有意识到,对于孩子来说,恐惧,也是一种暴力。

在童年时留下的恐惧阴影,很可能如影随形,影响人的一生。

比如,杨永信的网戒中心。

这两天微博上有篇文章很火。

作者今年快30岁,山东人。10年前,他被父母骗进了杨永信的网戒中心。

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的工作是在淘宝上开网店。而父母希望他去干体力活,因为这样能锻炼身体。

他不听,就进去了。

如果你常看新闻,应该知道临沂网戒中心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一个精神病院的行为矫正中心,却以帮青少年戒除网瘾而闻名。

每个被送进去的孩子,都首先会被扭送到十三号室。

那儿就一张床,一台仪器。四面厚白墙,窗户关的严实,隔音效果很好。

院长杨永信就坐在那儿,笑着:

过来,我们来做个检测。

所谓检测,就是电击。电击太阳穴。

几个被“治愈”出院的网瘾少年在被问到被电击太阳穴时是什么情形时这样说道。

“就是剧烈的疼痛,然后抽搐。”

“别的孩子一起按住我。”

“就像是那种特别高频率震动的小锤子一下下打着我的太阳穴,痛不欲生。”

持续多久呢?

“40分钟。”

从13号室出来,孩子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认错,认有的错,没有的错。他跪倒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请求原谅。

“对不起爸妈,我有网瘾,我错了!”

父母很感动,这孩子,终于知道错了。

他们一边流眼泪,一边说:谢谢杨叔,谢谢杨叔。

于是他们死心塌地留下“治疗”。短则六个月,长则两三年。

噩梦就是这样开始的。

网戒中心的全名叫临沂第四人民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在这里,你是个真正的病人。

中心里的病人被称为盟友。盟友每天都要吃药,不管何种病因。吃了药,人变得浑浑噩噩,也就不再反抗。

杨永信在中心里构建了严密的秩序和制度。家长组成的家委会,负责维持秩序;表现好的盟友组成班委,负责管理盟友;盟友之间,倡导互相举报。

被举报的盟友,下场就是送进十三号室,电击。

事实上作为一种终极惩罚手段,被送进十三号室的理由可以很多。

可以是说粗话,可以是“笑的太夸张”,可以是“哭得太矫情”,或者“不说话”。

任何一种“不正常”的举动,都有可能招致电击之祸。而所谓正常的标准,往往视乎杨永信和家长、班委们的心情而定。

有孩子仅仅因为往窗外多看了几眼,就被认为是“想要逃跑”,随后电击。

在这样一种极度高压的氛围里,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十三号室,电击,恐惧。这就是整个网戒中心存在的基础。

有孩子受不了,想死。但死亡在这里也是不允许的。

所有的窗户都有铁丝网,所有的门口都有家长守卫。每个人在这里的行动都被牢牢地监视着,每个人都不能独处超过5分钟,就连去厕所,也得有盟友跟随。

有人试着喝洗洁精,有人喝洗衣粉,有人吞粉笔头,都没死成。最后,他们都将被送进十三号室,接受比死亡更无情的惩罚。

地狱无门。

在电击的高压之下,人可以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检举自己的朋友、父母、兄弟,比如跪在杨永信面前承认自己未曾犯下的错误,比如在往后余生里,做一个对父母言听计从的“乖孩子”。

在开头提到的文章里,作者从网戒中心出来后,听父母的话去工地搬钢筋,每天只留下坐公交的钱,其余全部上交给母亲。

母亲让他去相亲,他就去;让他给钱,他就给;不让他吃饭,他就不吃。

他不是听话,他是害怕。他知道即便逃到天涯海角,家委会的人也能找上门来。他害怕在某个寂静的深夜里,再次被绑上手脚,塞上嘴,送回那个此生再不想面对的地狱。

离开网戒中心十年,他依旧每天活在电击的恐惧当中,惶惶不可终日。

暴力未曾能让人屈服的,恐惧可以。

你以为把孩子送进去的父母,不知道这一切吗?

他们知道。他们乐于见到。

在2009年的新闻专题片《网瘾之戒》里,家长们告诉记者柴静:

“来之前已经接受了暴力就能救孩子一命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情况比想象中好——原来只需要电击治疗。

柴静问:如果他们仅仅是因为对这个仪器的恐惧而变得顺从,你觉得这是真正的改变吗?

一位家长说:他要能恐惧一辈子,也未必是坏事。

另一位家长说: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把孩子救好了,变好了,这不是人道,是什么?

原来他们并不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他们只需要一个按部就班的机器,一个完全服从的奴隶。

对一部机器来说,你有自己的意志,才是不人道;你要听话,听话才是人道。

更加可怕的是,被送进网戒中心的人未必有网瘾,也未必是孩子。

有人是因为同性恋;有人是交往了一个父母不喜欢的对象;有人每次考试考第一,突然有一次考了第5名,就送进来了;甚至有人只是因为以往放学可以5点到家,而他晚了一个小时。

一个最悲惨的案例。有个大学生想考博士,家里人不同意,要求他结婚。他不肯,结果就被反复地送进网戒中心。最后,被活活逼疯了。

原来进入地狱的条件,并不需要你多么罪大恶极。

你的生命,自由,喜怒哀乐,这一切都不重要。

父母的想法才重要。

“不听话,我宁愿你被电死。”

一位网友如是说:

我生平阅恐怖片无数。但我看过所有的恐怖影片,都不及这现实的十分之一。

深以为然。

所谓网瘾,其实是个舶来品。

它最初是美国一位医生的恶作剧。美国精神医生伊万·戈登伯格(Ivan Goldberg),为了讽刺精神诊断手册里把酗酒、赌博成性等行为都列为行为障碍,自个儿编造了几条症状,添入“网瘾”这种虚构的“精神疾病”中。

1997年,在面对《纽约客》采访时,伊万·戈登伯格就坦白:“如果把成瘾概念扩大到人的每一种行为,就会发现人们读书会成瘾,跑步会成瘾,与人交往也会成瘾。

谁想到了中国,它居然成了一种家长们避而不及的精神疾病。

在中国互联网的洪荒年代,它确实叫人恐慌。

少年们逃课,偷钱,无心学习,闭门不出。这种方兴未艾的新鲜玩意,对他们有着太大的吸引力。

但就像上个年代的录像厅游戏厅,再往前的武侠小说,邓丽君的歌一样,每一种新兴事物的出现,都对年轻人产生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伴随着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

时代流转,曾经他们眼中的毒药,始终没有显出它的毒性来,反而在漫长的时间里消磨了敌意。反而是当年与守旧力量对抗的年轻人,终于也站到时代的对立面来。

曾经说看电视不好的家长们,如今天天守着电视睡觉;曾经觉得手机是洪水猛兽的上一代人,现在抱着手机能玩一整天。

也许时代就是一个轮回。新老力量交替浮现,不断交锋,不眠不休。

回头看,曾经无比仇视的那一切,其实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

网络也是一样。

前几天,中国战队IG在2018《英雄联盟》LPL世界大赛上夺得冠军。这群所谓的“网瘾”少年,已经在挥洒青春,为国争光。

电子竞技,如今已成为一种体育竞技项目。在不久的将来,它也将进入奥运会,成为人类更高更强更快的目标之一。

它还是毒药吗?

道格拉斯·亚当斯提出过著名的科技三定律:

1.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稀松平常的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

2.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将会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

3.任何在我35岁以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我们终究会因为自己的固执和守旧,被时代碾压得渣都不剩。

说白了,网瘾本身并不可怕,网戒中心也并不因此而存在。

网戒中心里住着的,其实是上一代人恐惧的一切:不婚主义,丁克,新兴职业者,同性恋,电子竞技……

这一切一切,都会被简单粗暴地冠以“网瘾”的高帽,以同样简单粗暴的电击加以治愈。

用恐惧,还以恐惧。

前段时间微博上流传着一则视频,视频拍摄者在十三号室外,录下了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网友们质疑停办两年的网戒中心死灰复燃,但很快临沂市卫计委就出来辟谣:这只是一位有精神疾病的小孩的哭闹。

这显然不能叫人信服。

网戒中心没有死。

当我在百度上搜索关键词“戒网”+“死亡”,出来的结果是498条。

“18岁男孩被送特训学校戒网瘾,两天后死亡”

“少年命丧网瘾学校,13岁少年在网瘾学校死亡”

……

无论是豫章书院,抑或网瘾学校,特训学校,网戒中心。种种名目,也掩盖不了它们的本质:它们只是家长们的打手,操持着“为你好”的棍棒,消灭着本应是顺应时代发展的一切。

包括下一代人的生命与自由。

一个毛骨悚然的真相是:

只要家长们的恐惧还存在,对孩子的控制欲还存在,这些愚蠢愚昧的家长还存在。

网戒中心,就不会消失。

杨永信的网戒中心成立十二年,收治“患者”超过6000人。从这里出来的孩子,有的走上了漫漫维权之路,有的带着恐惧度过余生,有的从此与父母决裂,不再相信家庭与亲情。

就像其中一位“学成归来”的学生所说:“我剩下的日子就是为了让你们痛苦。从此我不做任何事情,让你们断子绝孙。”

网戒中心给我们留下的,只有仇恨,与伤痛。

而这样的机构,在中国数不胜数。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就在我们上下班路过的街角。

我们能怎么办?

我们如此无力。我们都不是革命烈士,我们只是普通人,那么平凡地生活在这个丑恶而美丽的世界上。

我们只能发声,只能呐喊。

让更多人从此醒觉,让他们看见这罪恶的一角,让恐惧消失。

只要杨永信还没伏法,只要戒网瘾机构还没消失。

我们,就不能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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