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画写意山水中的设色
中国山水画有水墨画和设色画两类:“墨”在传统上往往也被看作为“色”,唐张彦远说“运墨而五色具”,后来又有“五墨、六彩”,说法不一,总之是说墨有浓淡干湿的变化。 有笔而有墨,有墨而有笔,沉着痛快,灿然成象,是对一幅好的水墨画的要求。 传统的山水设色,大体可分水墨淡彩、浅绛、青绿、金碧、没骨等几种。水墨淡彩。是指水墨为主,极少部分着以淡色的画法。如元代 王蒙“只以赭石着山水中人面及松皮,或仅用青、绿于苔点树叶,或仅用赭石于小石坡侧等,总之是用色既少而淡。本文着重探讨一下设色山水的设色原则。
明 沈周 临吴仲圭夏山欲雨图
中国山水画的设色,讲“随类赋彩”。“类”是指各别的不同的具体对象,根据具体对象的要求赋以色彩。中国山水画特别强调类性与固有色,例如宋郭熙说“水色春绿,夏碧、秋青、冬黑”(《林泉高致》),不大注意光线下色彩的复杂变化。山水画的设色,首先要看四时、朝暮明晦的不同,阴阳凹凸的区分,如春天“淡冶如笑”,又有早春、暮春之别。“草色遥看近却无”的初春,自然不同于暮春三月芊芋的草色。
在具体处理的时候,要注意色彩的相和,相映与相应。
梨雄才《洞庭湖烟雨》
山水的设色,讲求调子。或取一色中的变化,单纯而不单调;或取复杂色处理复杂,或\取调和色,统一色调。这是色与色的相和.色彩与墨气,融洽为一,色中有墨,墨中有色不使笔墨自为笔墨,色自为色。一团新色,浮于纸墨,就会火气眩目。这是色与墨的相和。与色,要能互增互补,相得益彰,“以色助墨光,以墨显色彩”,不可相碍相掩。“善画者于青绿斑烂而愈见墨彩之腾发,其中又见两者者相依相生的关系。
聂彦锋《云水碧翠空,闺院藏娇深》
“春景欲其明媚,凡草坡树梢,须极鲜妍,而他处尤欲暗淡以显之”。青绿山水的远山宜淡墨;赭色的远山宜青;纯墨山水而用青、赭两种作远山;如此等等,是取其对比衬托晦明借映以戍趣。
布局讲呼应,设色也要讲呼应。青绿山水往往青与绿并施,增加妩媚和变化的效果。但是,如在纯绿色上傅上一个山头的石青,容易孤立,这就要审度色块的大小和位置,加上另外一块或几块青色。即使是“万绿丛中红一点”,也用盖上图章,或朱文,或白文、或一方,或两、三方,使之互相照应。
傅抱石 《芙蓉国里尽朝晖》
清润、沉厚、明丽与浮薄、晦滞、甜俗
山水画特别是青绿山水的设色,清润而不浮薄,沉厚庄重而不晦滞,明丽而不甜俗,方是理想的效果。要能达到这样的预期效果,关键有三:一有好的墨本基础:一有恰到好处的底色和熟习的上色工艺;一有加得上的功夫。
无论浅绛、青绿,都要有好的墨本基础。山列水画的制作过程,系先墨后色,除青绿重色和色墨并重之外,一般都以墨为主,以色为辅。但浅绛的墨本不同于青绿的墨本,二者又不同于水墨画。大青绿的落墨须简而骨气爽朗,小青绿也耍当心留青绿地位,若浅绛则烦简都宜。
明沈灏论设色:“操笔时不可作水墨刷色想,直至了局,墨韵既足,刷色不妨。”这个说法,是不能笼统适用于青绿山水的。大青绿树法多用夹叶,小青绿、浅绛,点叶、夹叶并用。夹叶法,工笔青绿要结构严谨,每片叶子造型宜肥不宜瘦,使色彩不被墨线所掩,意笔或浅绛则整笔散笔并用,结构不妨脱略,反愈见疏宕的意致。其它云、水、建筑之类,也要与之相称。
程十发 《禅意梵间》 1988年
所以前人说:“论色必于墨本求工,墨本不佳,从而设之,是涂附也。墨本不足从而设之,是工匠之流也。”(清,华翼纶《画说》),清沈宗骞说:“用青绿虽极重能勿没其骨为得”(《芥舟学画编》)。不论设色的多少、轻重,都要不“损笔致,不掩墨光”。有骨有笔致,有墨光,即是好墨本。
衬底要恰到好处,毋不足,毋过之。底色不足,容易轻薄;太过,又不能显豁。上矿质色贪省图快,想一次上完,必致不匀不厚,浓堆厚施,反见腻滞而近俗。现代作品,每见此种弊病。
山水的设色,不见一铺可了,也不能平涂。或者顺着勾皴的形势点、画上去,色中有笔,才不死板、错杂,或者待颜色于透,加以晕染,再顺着墨笔的理路,以颜色加皴、加线\加点、加苔草,不结不腻,而愈加厚实、融洽,不使人感到“没有画完”。笔墨能加得上,设色能加得上,这种加得上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所能达到的。
清 龚贤 《石梁飞瀑图》 立轴 纸本
设色多法 各视其宜
山水的设色,有它一定的道理和程序,却没有一定的格式,所谓“山奇无方,不执定祛”。如浅绛山水,以赭石、花青,藤黄为主,而三色也不一定全用上。
“有设色于阴而虚其阳者,有阳设色而阴止用墨者,有阴阳纯用赭而青绿苔者,有阴阳纯用青绿而以墨溃染者,有阳用赭而阴用墨者,有阳用青而阴用赭墨者,有仅用赭于小石及坡侧者,有仅用赭为勾皴者,有仅用赭于人面树身者,有仅用青或仅用绿用苔点树叶者,有仅用青绿为渍染者。”(清,汤贻汾《画签析览》)
青绿山水的变化也很多,有通体山石、林木设青绿,有止于山石设青绿有仅在丛树上重色;有重点之处设青绿,余部浅绛,有青绿间嵌以墨色或白之山石。笔法有点、画,拂、晕,染、渍,又有破法,未干时点画上去,或用墨破,或用色破,或用羽水破。
钱松喦 《玄武湖公园》
总之,要讲物理、物趣,画理,画趣,更要多体验真山水。方法看去简单,能灵活运用,实在也是一门学问。现在不少山水画,看上去灰蒙一片,因而被批评为“没有色彩”,正说明墨与色的运用,还是一个很值得研讨的课题,要以古人之法为用,以西画作借鉴,以大自然为源泉,探索新路,创造出新。
白雪石 《江水深凝碧 秋枫烂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