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司机老时光(7)那些年我们追过的星——汪曾祺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追星族,上世纪80年代, 那是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时代,在大批文学巨匠、著名作家及诗人的影响下,全国各地涌现了大批文学青年,他们怀揣文学梦想,追随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本文作者乐在人世(真名陈克)就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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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书店,买到一本《你好 汪曾祺》,回家后,细细展读,感慨万千。这是一本纪念汪先生逝世十周年回忆文章专缉。作者多为名作家、名编辑等文化界名流。层次之高,可见逝者份量。难为了编者,如此有心,让喜爱汪先生的“粉丝”获得到类似听“个人演唱会”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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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汪曾祺老是因为《受戒》。记得那是登在《北京文学》上的,初读就觉清新脱俗。之后是《大淖纪事》,同样的江南水乡的风情,同样的描写爱情,然后者更浓烈,且有人间的不平与争斗。两作均得了全国短篇小说大奖。
那时,我在工厂操作自动车床,在隆隆的机器声相伴下,读着一本又一本的文学杂志,沉浸在作家营造的小说世界里,自在自得。
汪曾祺的小说情节平淡,但语言特别好,短,却有味,很独特,跟别的作家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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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在《文汇》月刊(后停刊)上又读到他的《鸡毛》,写西南联大寡妇文嫂的经历,不慌不忙,从从容容:养鸡、给学生缝洗衣被、打扫房间、养女儿。后来女儿大了,嫁人了,女婿是跑长途的司机,答应养她一悲子。文嫂很满足,“胖了”。然而人生无常,女婿有一天跑车翻山沟里死了,文嫂女儿成了寡妇。命不好,日子还得过下去。文嫂回到学校,继续养鸡,为学生拆拆洗洗。但文嫂发现少了三只鸡。她想不通怎么丢的。后来她打扫学生宿舍,在床底下扫出了一堆鸡毛。文嫂大哭。她更想不通,为什么在她眼里要做大事的大学生内心如此龌龊。
小说最后一句“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意味深长。
《鸡毛》让我见识了汪老的厉害,进一步勾起了我对他关注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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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汪曾祺这么好的小说,放在书店里居然会打折。一本《晚饭花集》只要几毛钱。我当然不会错过。读他如“晚饭花一样寂寞”的小说,感受作家细腻丰富的心灵,很滋润。
厂图书室有一本《汪曾祺短篇小说选》,我借了,爱不释手。后来动了占为己有的念头,以丢失原价赔偿了事。管图书室阿姨知我爱读书,给我“优惠政策”,按规矩得照三倍书价赔。我觉得即使罚三倍也值,因他这本书早已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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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岁月的流逝,手头积累的汪曾祺作品越来越多,越读越爱,几近痴迷。读多了,便得寸进尺盼望着能见上汪老一面。
1988年初,有机会去北京。与同在北师大读研究生的朋友去拜访住在蒲黄榆新华社宿舍的汪曾祺。之所以记得这地名,是因汪老幽过一默:“我家住蒲黄榆,我纳闷,北京怎能捕到黄鱼呢?”
找到汪先生家,电梯乘到十几楼。书房很小,书桌上很杂乱,堆满了书刊报纸、拆或没拆的信封。一张一尺见方的宣纸摊着,一枝毛笔卧着。书桌前一张椅子,椅子后只有一张旧沙发。汪老请我坐沙发,我一坐下就陷进去了。我朋友只好坐外间汪夫人拿来的方凳,倚着门。
汪老坐在椅子上,抽着烟,回答着我们提出的种种关于他作品的问题。谈话间,感觉汪老思维很快,对某些他不以为然的事当即否定“不是这么一回事”。因对他的作品较熟,话题就多,自始至终未曾冷场。
临别,汪老从屋角堆着的一捆新作《晚翠文谈》中抽出两本,问了我们的姓名后用圆珠笔签上了名,给我的签名是“陈克同志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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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了书他说“在这里吃饭吧”,我们自然辞谢。汪老把我俩送到电梯口,一声“再见”,转身就走。我觉得此举颇为潇洒。很多人说他有名士气,不知这姿态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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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杭后,我把与汪老交流的过程写成一篇文字,交给当地报纸发表了。
1988年,汪曾祺的创作更生猛,按他自己的说法叫“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开始改编《聊斋》,用现代意识诠释古典名著。他一连写了七、八篇。写得潇洒有趣。我抓住他的新动向,用单位里的直拨长途电话采访了他。然后写了一篇《与汪曾祺电话答问》,发给市报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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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文青”朋友们知我喜欢汪曾祺,平时在刊物上也帮我留心汪老的新作。有个朋友特别欣赏汪老的《荷兰奶牛肉》,跟我讨论了好多次。
象我们这样的文学草根,与科班的文学研究者不同,我们缺乏系统的文学评论方法,有的只是直观的感觉。但在阅读中能得到愉悦,我以为足矣。文学作品的最大作用不就在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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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我考进了报社,从事经济报道。因工作繁忙,与纯文学有些疏远了。同年深秋,三联书店杭州分店举办了一个读书讲座,邀汪曾祺、马原、王安忆三作家来杭讲课。我再次见到了汪老。
不知怎的,此番面对我深深喜爱的老作家,竟丝毫也没有兴奋。而受我影响也喜欢汪老的文友,则乐呵呵地举着相机为我和作家一一合影。我把前一阵买的汪老散文集《蒲桥集》让汪老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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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欣然,还题了一句 “四时佳兴与人同 陈克同志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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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道主安排汪老在杭逗留几天,我曾想去汪老下榻的招待所拜访,又觉得这些年读了太多他的作品及评论,那些评论篇篇高屋建瓴,把我想到或没想到的话都说尽了。回首当年赴京登门拜见,有初生牛犊的无畏,如今再相逢,若无认识上的飞跃,岂非丢份?一番踌躇,终于没去。
我的文友带着酒与汪老喝了个痛快。其中一位也象我当年那样,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专访发在他供职的报上。文章写得不坏,却隐隐似曽相识。
从那时候起,文学的影响力渐渐弱了,纯文学期刊书籍销量大减。连我这样从小热爱文学的都浮躁了,很少静下心来读小说,但这并不妨碍我对汪曾祺的继续关注。
汪老的新作中,小说少了,多的是散文随笔,依然涉笔成趣。文字功底搁着呢,只要思维不老,咋弄都讨巧。书店是依然要去的,就是次数少点。汪老的文集出来了,买;汪老的传记问世了,买。买回家了,心里就踏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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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5月,汪老仙逝。有点突然。只知道他的食道有问题,不知是否喝酒喝的。
逝世前十天半月,他还参加了四川的一个笔会。笔会期间,众多作家排队向汪老求字索画,他是来者不拒,天天忙到深夜。是亢奋、劳累所致?
陪伴我二十多年深入我心的作家汪曾祺就这样走了。我难受我惋惜。可谁都有那么一天。好在他留下了那么多精彩绝伦的文字,当我想他时,随时可以走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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