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连载】人是靠嘴巴吃饭的家伙(之二)
人是靠嘴巴吃饭的家伙
(刘志军·原创作品)
【前文回顾】萧君遇到一个棘手的伤害案:许建国一伙与杨武一伙在西河街火拼,许建国肚子被捅了一刀,构成重伤,物证齐全,但受害人许建国不清楚谁是凶手,而刀的主人杨武也不承认自己是捅了......
“有些后悔吧?你想想,其实何苦这样?今天你伤成这样,事先也没预计到吧?”萧君这话是真诚的。这也是他的一惯风格。事实上,尽管当警察的时间不长,但他审问人时常用的一句话却已在小城广泛流传……
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犯罪嫌疑人,萧君总是喜欢这样说:“你没有犯我的法,你犯的是国家的法,我现在只是代表国家行使对你审问的权利,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个人之间是平等的,我保证不会打骂你,但你也要尊重我,把你所做所为如实地向我讲……”
这样的态度,没有太多的个人情绪,让很多人都容易接受,也让他的办案效率往往比较高。加上他的文字功底还算扎实,所以他的案卷让人看了也比较舒服。
而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很年轻、却经常进派出所的小青年,萧君的眸子里依旧是清澈的。作为累犯,这次又组织这么大的群体性斗殴事件,许建国无疑罪责难逃。但他也清楚,许建国的行为自有法律处理,不需要他个人有任何情绪,何况这次伤这么重,一时半会他也跑不了……
许建国有些慵懒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萧君的说法。接着又断断续续地交待了他组织这次斗殴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参与人员。可一个最重要的环节:他那一刀,究竟是谁捅的,他却始终说不清楚。他只是说:当时天色已晚,杨武他们还是不同意那几个人的保护费由我们收,所以一言不合就开打,但没想到我自己被捅了一刀,而且还不晓得是谁捅的,哎!边说,边用左手拍打着床沿,那神情,有些气愤又有点干着急。
萧君望着眼前的这个小混混,却是又恨又怜,恨的是这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沾染上这街头恶习,不走正道,怜的是往往受害的是他们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改邪归正呢?
做完笔录,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萧君跟医生再做了一些交流,认为目前没有必要看护许建国,于是把李明亮和老薛叫到走道上,大家商量了一下,也觉得不需安排警力留守,大家意见统一后,萧君便请他们到外面吃了点宵夜……
其实,许建革之前已经说了两次要请大家吃宵夜,尽管是同学,萧君也是不会同意的。他们三个人点了一个小火锅,每人一瓶二两五,边喝边聊这个案子和明天的安排。
萧君分析,摆在大家眼前最主要的工作是让涉案人员归案。从一般心理来讲,除了那个真正捅了许建国一刀的人,其他人跑路的可能性不大。而捅这一刀的人,也不一定会跑路,一则因为黑灯瞎火的,他不一定清楚这一刀捅下去是个什么情况,二则如果真跑路,岂不是不打自招吗?这么多人参与的案子,抱着法不责众的侥幸心理也有可能。
这个思路,李明亮和老薛也认可。第二天还是刘副所长一锤定音:先调查,把所有参与斗殴人员全部抓到位再说。
曾力、黄冠他们蹲守了一夜,也没见杨武回家,于是早上通知了杨六:传唤杨武去派出所接受调查!上午通知那三个目击者到所里问了材料,下午又陆续抓回了四个涉案人员,其中三人是西河街那一伙的,可两个问题还是没有着落:一是他们都不承认是自己捅的许建国那一刀,二是都不晓得杨武在哪里。
即使没有查实这些人是不是捅那一刀的人,但他们的行为至少构成“结伙斗殴,寻衅滋事”这样的违法了。何况没有查到真凶,这些人也不能放!于是滞留室一下子人满为患了。
萧君的工作还在马不停蹄地进行:参与群殴案的二十多人要逐一到案,这是此案的基础;许建国的伤情鉴定要请局里的法医尽快做出,这是此案的方向;查实捅许建国那一刀的人,这是此案的关键。
然而,事态的进展并不会按照萧君的想法发展。此后的三天,这伙人陆续被派出所抓获,又缴获了4把刀、7根铁棍、2根木棒,但都否认那一刀是自己捅的;而杨武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杨六也说不晓得他去哪儿了;更麻烦的是法医没时间,北河口出了杀人案,局里仅有的两个法医都上案子去了,因为刘法医还是局刑侦队副队长兼的。
事情又不得不耽误了下来,萧君不得不把已经到案人员办手续送到收审所关押。萧君又抽空与黄冠去了一趟医生,看到许建国的情况有些好转,又让黄冠做了一个补充笔录,自己找主治医生了解更详细的病情。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萧君心里更有了底:许建国被捅的这一刀,稍为严重一点,可能命都不保,现在的伤情估计重伤的可能性很大。
这让萧君明确了方向:一定要找到捅这一刀的人!可是,当事人许建国自己说不清,当时参与者又人数众多,都不承认怎么办?
没有选择,先找到所有涉案人员再说!萧君开着边三轮,又与黄冠到了杨武家。正好碰到了他妈在家。杨武的妈在西河街角边上摆了个切槟榔的摊子,正好回家拿槟榔的。说起杨武,女人也是不自觉地落泪了。家里人多负担重,没人管孩子,杨武不爱读书,初中也没上就跟着别人混,经常几天没回家,这次又是这样。她真希望政府帮助教育孩子才好。
这话提醒到了萧君,他们赶紧突突突突到了街道办事处,找到治保主任,通报了案情,又请办事处多关注此案,有情况立即报告。就是这样,还觉得不牢固,又找到一个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线人韩老二,这家伙喜欢小偷小摸,却笨手笨脚,每次还没偷到手就被人家抓住了,送到派出所还不好处理,于是经常教育教育就放了,一来二去发现他倒也还有点线人的用场。萧君便叮嘱他留意杨武的情况。
回所里的路上,萧君一直在想两个问题,一个是像许建国、杨武这些人,平日里打架滋事乃家常便饭,派出所只是发案就处理,没事也不管,这似乎不是个办法;另外这些辍学少年,能不能回归校园?如果流落社会,我们的各级职能部门、基层组织如何教育引导管理,好像也不是个小问题了。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到了案发后的第五天,曾法医终于回局里了,萧君赶紧赶到刑侦队法医室,曾法医刚刚做完北河口杀人案痕迹物料的检测报告。萧君好说歹说拉着曾法医往人民医院赶:“所里要求十天破案,可伤情鉴定没做,案件还不能定性,没办法,只有辛苦你咯!”又递过一支大重九的烟,曾法医见状,有些诧异:“呃,这个不对,你不抽烟的,怎么装起烟来?”萧君故做严重地说:“求你这尊菩萨出面,特意去买了一包烟咯!得了,这包烟还有十九根,都给你!”曾法医赶紧摆手:“不要不要,我也不怎么抽烟的,有时是熬夜没办法,你不抽烟的就不要买烟的,咱一家人还见外啊!”
这样说着,车就停到了人民医院车坪里。陪着曾法医到住院部找了许建国的主治医生,萧君又到病房看了许建国一下。他姐姐正在照看她,见萧君过来,忙着递烟递水的,萧君把他姐叫到外面过道,了解了一些许建国的情况,他姐姐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杨六到医院来看过许建国!
这让萧君有点小兴奋,连忙到医生办公室跟曾法医打了个招呼,就赶回了所里。大伙儿一商议,寻思是杨武有动静了!好在法医鉴定结论尚未做出,估计杨武认为问题不大,应该是有机会抓到他了。
萧君发信息给韩老二的BB机,不多会韩老二回电,萧君叮嘱他这两天多活动活动,找杨武的线索。
第二天上午,曾法医的伤情鉴定结论终于出来了:重伤!赶到局里,从曾法医手里接过这份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法医鉴定报告时,萧君突然感到沉甸甸的。
回到所里,萧君向陈所长、刘副所长再次汇报,陈所长要求治安队集中力量,速破此案。刘副所长在陈所长面前还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萧君暗暗叫苦。
刘副所长组织专案组开会。萧君通报了全部情况,认为让杨武到案是当务之急,但也存在杨武不是凶手或不承认是凶手的可能,请刘副所长将破案时限稍稍延后……
正说着,韩老二打电话到所里,萧君到值班室接过电话,韩老二说杨武正与几个人在西河街一店里打麻将!
简直是喜从天降!萧君叮嘱韩老二看好,说马上过去。刘副所长与专案组得此信息,也很兴奋,马上做了些布署,安排专案组全体出动,开吉普车与边三轮,前去西河街抓杨武。
抓杨武的过程,比大家想象的轻松。见到萧君,杨武甚至还在说:“萧哥,夏妹姐不是没有事吗?”曾力二话没说,给杨武带上了手铐。萧君边笑边抓起杨武的衣领说:“没有事更好啊!有没有事,到所里再说!”
瘦小的杨武怎么可能是捅许建国那一刀致重伤的凶手?坐在吉普车上,萧君甚至怀疑起自己的推测来。而杨武还可以在车里与两边的曾力、黄冠很轻松地说笑,难道是故做姿态吗?
萧君在第一时间开始了对杨武的审问。他很明白,不管杨武是不是捅那一刀的凶手,杨武作为这一场群殴的组织者之一,已经可以确定是这个故意伤害案的主犯了。
萧君还是习惯性的老套路。他让黄冠给杨武松开了冰冷的手铐,又给他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十九岁不到的杨武晃悠着小脑袋,有些跳皮地说了一句:“萧哥,问完情况,我请你去西河街喝酒好吗?”
萧君心里叹了口气: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任何情绪地流露,顺着杨武的话接着说:“那你得把情况如实向我讲清楚啊!”
杨武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萧哥,你放心,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反正夏妹姐冒问题,大不了你拘留我半个月……”
萧君示意杨武坐下来,让杨武讲这次斗殴的原委。杨武倒也爽快,说:西河街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盘,许氏三雄以他们那里的人在西河街搞批发为由,要收我们这里的保护费,真是把我们当宝搞啊!他们也欺人太盛!我们当然不服!之前他们喊我们喝茶,谈崩了,又约了打架解决,打就打,谁怕谁啊!这不,那天晚上就打上了,只没想到夏妹姐根本不经打,几下子就倒在地上,还说受伤了,我们三个人便跑到荷花咀街上去吃龙虾了,过程就是这样的!
怎么在杨武看来没事一样?萧君有点觉得奇怪。又问杨武:“你当时拿的是什么工具?”杨武大大咧咧地回答:“我只用刀的,他们都晓得。”
萧君望了身边的黄冠一眼,会心地笑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打斗的过程中,你主要跟谁对打?”杨武想都没想就说:“这打群架还选对手啊?碰到谁就打谁呗!”
“那你碰到夏妹姐没有?”黄冠接上一句,抢着问。“那我冒注意。说不定遇上了,说不定冒碰到……”杨武的回答有点模棱两可。
“那你的那把刀呢?”这是关键证据。法医鉴定上明确许建国腹部伤口是锐器所致。所谓锐器,在现场,也就只有尖刀了。“我们在荷花咀街上吃宵夜喝酒,后来喝高了,我们就到荷花的朋友家去睡了,怕朋友家见怪,我们把刀、棍都扔在河边的草堆里了……”
萧君的头脑中涌出一团雾水。看来,许建国重伤的结论,现在还不能告诉杨武,“你好好回忆一下,明天我再问你!”
杨六到所里来了解杨武被抓的情况,萧君问他:“你去看了夏妹姐?”杨六递过一支烟:“是啊,再怎么说也是一条道上的啵!”
“哦,夏妹姐怎么样了?”萧君问杨六。
杨六点了一支烟,说:“夏妹姐冒么子事啊!”
萧君给杨六倒了一杯水,说:“那杨武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杨六接过水,喝了一口:“前天回来的!”
萧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前天回来,这意味着杨武等人在外面呆了四天,是避风头吗?看来,其他两个人也要赶紧到案,核实情况才行。
杨六见萧君不说话了,又凑了过来,问:“那我老弟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他们真不知许建国重伤了?萧君思衬着,于是说:“你先回去给他拿些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过来,先搞清楚情况。”
晚上,专案组开案情分析会。刘副所长中途赶过来也参加了。萧君认为:目前杨武主观上认为案情不严重,客观上也不清楚是谁捅伤的许建国,跟他一起去荷花咀的两人今天晚上务必要抓到位,核实杨武交待的情况,明天要去荷花咀找到凶器……
刘副所长表示同意这个分析,强调要加大审讯力度,尽快打开缺口。黄冠建议明天还是要找许建国再补充核实材料,让他尽可能从细节层面分析可能的凶手。萧君觉得审讯的突破口在所有持刀人身上,要将持刀人包括杨武在内再重点审讯。
连夜,萧君与曾力又兵分两路,把另外两个与杨武同去荷花咀的同伙抓了回来。审讯的结果,证实杨武交待的基本属实。
这样,就只有一个问题了:“究竟是谁捅了许建国那一刀?”
临睡前,萧君还在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想象着:昏暗的路灯下,两伙带着刀、铁棍、木棒等凶器的人,一边十来个,紧张地对峙着,有点像武林争斗的场面,两边为头的人分别交涉了几句,结果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刀光棍影中,突然听到一声惨叫,有人说:夏妹姐受伤了!但夏妹姐一手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仍然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不多会,他实在坚持不了,倒在了地上,其他人顿时乱了方寸,做鸟兽散……
哎!他们就不担心许建国会死在那里吗?萧君望着天花板,脑袋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或许,他们是不是也没想怎么一个你死我活,只是做做样子,摆摆架式?一旦真出现打死或打伤人的情况,是不是又不在他们的预计和可接受的范围中呢?毕竟还都只是一些毛头小伙子呀!
睡意朦胧中,萧君莫名地为这群少不更事的小孩子感到悲哀了起来:他们还小,他们不是王连平们……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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