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良”裤子的故事

文/胡桃夹子

那年秋天，高中毕业的哥哥十九岁。

有媒人上门给我哥提亲，可把我妈妈给乐坏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洗涮擦抹，把前后屋里都打扫个遍，静等女孩子来看门户。

那天，哥哥穿了一身借来的衣服：上身蓝色中山装，下身是黄军裤，很是帅气。那女孩啥时候来的俺家，我因为上学没见着。只是放学后看见妈妈站在门口和邻居拉呱那神情，就知道了她对女孩很满意。

不几天媒人来回话：女孩没意见。按农村习俗，接下来就要先给女孩做身衣服，买点护肤用品和毛巾什么滴。逢集的那天，媒人带着女孩来了，我妈从箱子底拿出早准备好的钱，就陪着一起上街去了。

妈妈从街上回来后说，做为“见面礼”，给女孩做了条灰色的的确良裤子，买了两瓶雪花膏和两个花手帕。

一切好像很顺利，只待女方家人再来看一次门户，就可以定亲了。

谁知道过了两天，媒人突然来回话，说女孩子不同意这门亲事了。我妈就问：为什么？媒人说：有人讲你家穷，炒菜都舍不得搁油。说完把那条的确良裤子和那几样零碎东西放下就走了。

听媒人说完，我妈妈当时就呆在那儿了。

为这事，我妈恼的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

这次花的钱，都是借来的。手帕，雪花膏拿到店里给营业员说尽好话总算给退了，那条扯布做成的“的确良”裤子是没处退的。

在那会，做一条的确良裤子可不是个小事，虽然只是十几块钱，可是按工分来算，就得一个满劳力干几个月才能挣来。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灰色的气氛中。妈妈心里窝囊，退礼在当年是很失面子的事。她生气：是谁在背后这么拆台呢？要知道当年哪家日子都不好过，炒菜不搁油，也不是俺一家啊！

好在妈妈看我哥哥对这次失败的相亲到没什么感觉，也就把心放下了。

可是那条花十几块钱做的“的确良”裤子成了妈妈的“心病”！她自己是舍不得穿的，家里又没有女孩子，送人又舍不得，卖也没人买。就是我哥再谈对象，人家也不会要这裤子啊！最后妈妈对我说，给你穿吧！

当年我十二三岁，整年都难得做件新衣裳，听妈妈这么一说，我当然非常高兴，心里想，这是“瞎子掉了鞋……哪摸着啊”！

当天我就穿着这条新裤子去上学了。

到了学校，自然是引来了同学们不少的赞美和羡慕，可是不到半天，大家的眼色就不对了。有个男同学偷偷的问我：你这裤子怎么是偏门啊？一句话说得我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是的，男式的裤子是前面留裤门，我这穿的是女式裤子呢！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我就急匆匆的跑回了家。

中午我对妈妈说，这裤子我不穿了。妈妈问，怎么了？我说，这是女式的，同学们都笑我！妈妈这会也笑了：小孩子家哪这些讲究！接着又说，你先脱下来，我得闲拿“联营”（缝纫机组联合营业门市部）给你改一下。

记得自从这条裤子“偏门”改成了“正门”，我穿上了就很少让它下过身。要知道，这“的确良”在当年算“好料子”呢！

这条灰色的确良裤子，我穿过了秋天，又穿过了冬天（的确良裤子笼棉裤，这要是在今天能被人笑掉大牙），到了春日天气温暖和了，就从棉裤上扒下来，又当春装穿了。后来屁股上磨出了破洞，就找“对色”的布补上接着穿。直穿到我哥哥重新找了对象结了婚，家里亲戚送来了好多布料，我才让这条“的确良”裤子退了休。

好多年过去，每每回忆过去，还偶尔能想起这条“时髦”的“的确良”裤子。

在那个炒菜都很少放油的年代，一个小学生，能穿上“的确良”裤子，真的能算是一个传奇了。

在此真的要“感谢”那位没相中我家门户的大姐呢！

本文作者系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民俗学会会员，宿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宿州市散文家协会会员灵璧家园网优秀作家，灵璧禅堂湖人氏陈长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