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经历的师生“战争”

  • 有学校,就会有师生矛盾。老师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的宽严相济,有的着急了就会发脾气,甚至还会骂娘。从小学到大学,上学16年,我,或者是我们同学,跟老师发生过多次“战争”,想来也很有意思。有些情形,也许对时下的师生关系,带来某些启示。

  • 也许是学习成绩不错,我在小学阶段始终比较受宠。当时在本村上小学,老师们多是一个宗族的,大家比较熟,很少起矛盾。彼时,家庭条件差,且家家户户都是几个子女,家长不娇惯,学生的毛病也少。上学不是那么刻苦,那些被视为好孩子的,多是在田间操作比较勤快的。

  • 我是在初中复读那一年,才见识并经历了师生的冲突。我们的化学老师李老师,二十来岁,有点愣头青的样子。有些复读生,发育得早,个头不输给老师。听说,某次上课,隔壁班的愣头青上课捣乱,李老师令其出去,愣头青不干,李老师试图揪他出去,两人竟然扭打起来。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草鸡谁,他们从教室里转战到教室外,打了个平手。这段“佳话”在同学们中流传了很久。

  • 没有想到,我跟李老师也发生了冲突。某次上化学课,可能是我不专心,或者我对化学不感兴趣,干脆做其他科目的作业。李老师批评我,我也就顶嘴。那时候年轻,思维快,跟李老师顶起嘴来,竟然不落下风。还好,我个子低,没有跟老师招架的胆子,否则说不定又会武斗一回。记忆中,我跟李老师顶嘴后,李老师再没理我,我也就直挺挺地站了一课。李老师下课时唤我去他的办公室兼宿舍,我忘记我们具体交流了什么。我服软了,说自己说话直。李老师说,我说话也直。然后,我们俩就没事了,心里一点芥蒂也没了。再后来,见到李老师,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又觉得亲近了很多。

  • 我被班主任批评次数最多的时候,是高一那一年。彼时,下了晚自习后,学生们还要点燃蜡烛,在教室里学习,大约要学习到12点。我比较勤奋,熬夜多,有时会起床晚,或者上课打盹。班主任董老师批评过我数次。不怪老师批评,有时我确实差点惹出乱子来。某次物理试验,在实验楼里,我把插线到处乱插,结果导致了短路,眼看着电线变软,冒烟,吓了老师和同学们一大跳。这种事儿,自然班主任会知道,批评我也是正常的。经常忍受批评,我内心跟董老师就会产生抵触情绪,见了他也会躲着走。直到上了高二,文理分科,我的文科成绩一直领先,董老师见面后,表扬了我几句,我心理舒服了,跟老师心理也不抵触了。

  • 我们文科班在高二的时候,组织了一场跟校方领导的“战斗”。某天早上,校长在训话,大家都很肃静。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壁班某个平时很老实的同学,有点小动作,被校长看见了,给了个处分。我们班同学很愤愤不平,在王同学的带领下,下了晚自习后,开始写小字报。为了有错一起承担,每个同学都写几个字。我胆小怕事,没有参与。第二天,校长召集全体学生开会,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喊,质问小字报上的“吾敢言”是谁,站出来,肯定不会给处分。但是,没有谁站出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 大学里也跟老师闹过,不过不是那么对立,现在想起来很有趣。譬如,在课堂上,老师讲当下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劳动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的需求,与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下面,就有学生坚决顶牛,直言道,当下的社会主要矛盾是贪官污吏与大众百姓之间的矛盾。辩论来辩论去,谁也说服不了谁。三班跟老师的辩论也很有意思。老师讲课时,在判断一个观点的正误时,动辄就会说,这个观点不符合马列主义唯物史观。有学生就提出质疑,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即便是马克思主义也要在实践中检验的,你怎么总是搬马克思主义来套呢。师生之间就辩论起啦,有同学说,假如我缔造一个XX主义,按照我的主义的观点,马克思主义还是错的呢。

  • 领导学的任课老师是宋定国,老家是保定的,同属河北老乡,我担任了他的课代表。这个老师,刀子嘴豆腐心,在期末考试前放出风来,一定让学生们遇到难题,分数不会高。当时,我们学院党委书记叫张修学,前党委书记叫赵喜明。有人对宋定国老师不满,就编了一副对联:这样复习怎算修学,如此考试安能定国,横批是不喜不明。我觉得这副对联很好玩,就在学校楼道里喊了几句这副对联。想不到,第二天有电话找我,竟然是学生部部长徐文新(后任职中国青年报)。徐老师批评了我几句,问我是听谁说的,我胆怯啊,说是同宿舍的王永革说的。我回宿舍,把这件事告诉了王永革,他把我责怪了一回。过了两天,我打电话给徐老师,怎么处理对联的事儿,徐老师说不追究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 在我的少年时代,很少见到家长娇惯孩子的,那时候,没有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在学校里,老师训斥学生是常事。我有个伙伴,偷拿了低年级同学的作业本,被班主任拽着耳朵,在校东面的河堤上示众了一番,以期让他觉得丢人败兴。我的伙伴也没有寻死觅活,家长也没有责怪老师侮辱学生的人格。

  • 为什么时下的师生和家校矛盾日益恶化呢?一是计划生育政策,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家长们对孩子都娇惯得厉害。几十年前,家里三四个孩子,想娇惯也娇惯不了,孩子挨批评受些委屈是正常的事儿。二是,那时候的孩子们没有很多坏习惯,也没有什么活动能让孩子们上瘾,时下的孩子遇到手机和网络,立刻就着迷,这种电子鸦片,一旦上瘾,就会影响孩子们的一生。30多年前的问题学生,也顶多是抽烟喝酒逃课,现在的问题学生则是离家出走,敢于组建小帮派。三是,几十年前,没有很多护犊子的家长,时下,一旦有孩子不服老师的管教,家长会跟孩子们一起,跟老师“战斗”,家长们普遍把学校的惩戒教育,视为对孩子身心的摧残。

  • 三十多年过去了,社会风气跟教育风气,似乎日风俱下,而家校矛盾和亳州的殴师案,仅仅是社会风气的表现。我不知道那些殴打老师的学生,在成年后,对自己打过的老师,是悔悟还是更加憎恨。我庆幸自己还算有觉悟,不仅没有恨过自己的老师,而且那些批评过我的老师,往往是我最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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