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作:给竹笋取个名,叫它绿得舒服
文/陆生作
饭后,天公还好,提议去富春江边走一遭。母亲走得快,要给孙子找“妙子”(覆盆子)。我们三个走在后头,把儿子放下来,让他自己走一阵,他一路跑,一路叫,第一次么,看什么都新鲜,然后摔了一跤,嫩嫩地“哎呀”一声,没有哭。
野泥路两旁,杂草不讲道理,野花开得随心;油菜结子密又多,花也还有,黄黄两三点;麦子浆水饱满,有点淡甜,身子挺得直,似个愣头青;紫云英够紫,陪野花杂草一起长,还是很漂亮,逃脱了猪草的命运;折一枝蛇床给儿子,儿子吹它,像吹蒲公英;遇见一棵大桑树,高过二层楼,满树桑葚,青硬青硬的,我们猜第一颗熟了的肯定是被鸟儿吃去的;桃树青青养桃,梨树青青养梨,就是没有红红的“妙子”,被农药断根了。
绿得舒服
大桑树旁边有片小竹林,竹子老,竹笋嫩,绿得有轻有重,或明或暗,忍不住拿手机拍了一截竹笋,就因为它绿得舒服。想起一个对联: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损得够狠的。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等笋成了竹,它就位列“岁寒三友”“花中四君子”了。这样两个相反的形象,同在竹笋身上,想想也挺有意思。竹笋不曾“浪子回头”,但我们实在又实惠,给它两顶帽子,戴得稳稳的。
在江边遇见一条蛇,它在晒太阳,受了我们的打扰,游进草丛去了。妻子怕蛇,原路折返。我抱着儿子,我俩看着它离去。蹲在江边,江水的热情是凉意。这种感觉从小熟悉,只是眼前景色变了。对岸有了高房子,一座桥跨过了江;江中心的沙洲不见了,更没了成群的水牛。我小时候放过牛,见识过潮水的迅猛。等牛时,也见过渔民炸鱼,嘭一声响,空中水花一片白,江面死鱼一片白。这爆炸声偶尔也会吓到牛。牛很聪明的,早上去沙洲,晚上回,有时回来时多了一头小牛,谁家的母牛生崽了。今天,我们村子这一截富春江,好像没有黄蚬了。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这碗菜,黄蚬多了,煮熟,挑肉,晒干,门前黄蚬壳铺路。
富春江边
蹲一会儿,站起来,告诉儿子:“这是富春江,那是大山……”目之所及,千百年来,没什么变化的,可能只剩群山画在空中的曲线了。群山连绵,先祖眼中那两条曲线,守护在子孙的左边和右边。
2018.4.21夜记
再谈点写作
嘴尖皮厚腹中空。这据说是明代解缙的对子。
少年解缙不仅擅长做对子,而且诗思也非常敏捷。他十二岁时,有一天县官把他带入衙门里去做诗,题目叫做《鸡冠花》,他随口吟道:“鸡冠本是胭脂染。”县官听了不以为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枝白鸡冠花给他看,然后连声说:“不对,不对,是白的呀!”解缙说:“是白的,这也不难,你听下去就不会说不对啦!”于是,他又吟道:“今日如何浅淡妆?”果然,县官听了很满意,认为诗中用“浅淡妆”点出鸡冠花是白颜色的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又问道:“这是什么缘故呢?”解缙接着他的话吟道:“只为五更贪报晓,至今戴得满头霜。”县官听完这两句诗,忍不住拍手叫绝,夸奖他不愧是少年才子。(摘自李保民《自讨没趣的县官》)
这首诗中,就有写作方法:一、抑扬“转弯”,犹如“这个婆娘不是人”,转“九天仙女下凡尘”。二、童话元素,“浅淡妆”“满头霜”——人与物在相似性上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