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赵炳南解毒四方解析及应用

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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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炳南解毒四方解析及应用

讲者介绍：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主任医师，副教授，医学博士。

专业擅长：痤疮等损容性疾病、过敏性疾病、银屑病、变应性皮肤血管炎的中医、中西医结合治疗；损容性疾病的激光治疗。

现任中华医学会医学美学与美容学分会美容中医学组组长；北京中医药学会医疗美容专业委员会常务委员、秘书长；北京中西医结合学会美容医学专业委员会委员；北京医学会医学美学与美容学分会委员；北京中医药学会团体标准专家委员会委员；北京医学会鉴定专家等。

发表专业论文20余篇。参编专业著作10余部。主持及参与多项各级临床科研课题。

本文根据杨岚在北京中医医院皮肤科聚友会微信群的讲课录音，由志愿者整理而成，在北京赵炳南中医皮科流派微信订阅号首发。转载请注明讲者，整理者，出处。

我跟大家分享的内容是赵老临床比较常用的四首解毒的经验方，主要从以下四个方面进行汇报。首先就是来源出处，我们要知道它的来源，以及这些验方的具体内容，这两部分就是我们要学习和掌握的东西。其临床应用和总结体会这两部分，就是我们通过学习理解掌握了要点以后，要学以致用，应用到临床工作中并加以学习提炼的一个过程，也就是我们要继承和传承的精华部分。

赵炳南教授是中医皮肤外科的专家，开创了中医皮外科的专业领域。赵老在一个甲子的从医历程中积累了非常丰富的临床经验，而且有许多宝贵经验目前在临床应用中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今天分享的解毒四方就是其中较有代表性的，在多种皮肤疾病中都可以见到这四首方剂的加减应用。张志礼教授是中西医结合皮肤病学的创建者和奠基者之一。张教授在推广和传播赵老思想方面，以及在开创中西医结合诊治皮肤病方面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

先简单说一下几部代表著作，这些图片就是跟赵老经验相关的几部主要代表著作。记述了赵老的很多经验方，还有独到的治疗方法。左边的图片是赵老的临床经验集最早的一个版本，是在1975年出版的，中间这张图片是赵老经验集的再版，右边的图片是2018年出版的，主要是把赵老的一些主要学术经验进行了一个汇总。这几张图片是张老的经验相关的几部主要代表著作，左边这个图片是最早的一个版本，中间是一个再版的图书，最右边的图片是新出版的，把张老的主要学术经验进行了汇总，这本书里面比较新颖的一个形式，就是以二维码的形式，把张老查房教学的相关视频、音频做了一个原音原貌的重现。

下面进入主题，赵老的解毒四方到底是哪四方呢？这四首方子出处就在《赵炳南临床经验集》，分别是解毒清热汤、解毒清营汤、解毒凉血汤和解毒养阴汤。四方中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都涉及了解毒这个概念，“毒”在这里的本意指的就是“毒草的滋生”。我们经常会感觉特别鲜艳或者特别漂亮的东西，往往都是有毒性的，或者说有剧毒的。在《说文解字》中对“毒”的解释，就是“对人体有害的草到处的生长” ，那么延伸的意思就是它有“聚集”的意思，是高度集聚在一起。在《医宗金鉴》中提到“痈疽原是火毒生”，《素问》里面也提到了“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其中“痈疽原是火毒生”就是对毒的一个比较高度的概括，下一句就是“经络阻隔气血凝”，荣卫受阻以后气血凝结不通，经络阻隔出现各种变证。赵老解毒四方的应用，实际上就是运用在疾病的不同阶段，从邪气的初犯，一般病变部位比较表浅的在肌表，进一步伤及了气营、再入血分，最终伤及了阴分。所以在层层递进的过程中，应用到了解毒系列方，所以说他们之间并不是没有互相的联系。

下面具体分析一下这四首解毒方，分析方剂的传统是按照君臣佐使的原则，从主要药物、配伍次药物，或者从药物的用量来确定君臣关系，不过我觉得咱们后人对这个方子的理解，可能不能完全还原当时赵老组方的一个思想，而且大家的理解各自的侧重点可能不一样。所以我这次方剂分析是按照原书中药物剂量的不同，按照几项药组来分类的形式来给大家展示的。其实按照药组的形式来分析药物的方法，也是赵老在他的其它的经验方里面分析方子的一个方法，他自己之前也会用到。

第一个方子“解毒清热汤”主要是由7味药物组成的。主要的药物就是清热解毒的药，治疗的就是邪气初犯、以气分的热毒为主要表现的一个阶段。这个方子治疗的疾病大概是以阳证或者热证、实证为主的，主要病位是偏于比较在表，而且偏于疾病的一个初期。原书中还特意提到了，这个方子是赵老解毒清热的一个首选的经验方。解毒清营汤主要由12味药物组成，它所涉及的药物以清热解毒药为主，逐渐也涉及了一些跟血分相关的药物。本方是清营解毒、凉血护阴的，临床常用于毒热炽盛、气营两燔证候的各种疾病，使用这个方子，对于化脓性、感染性的疾病以及脓毒症偏早期的阶段（有比较好的疗效）。可以应用本方治疗毒热入于气营以后会出现气分以及营分的受累，进一步发展会有一些高烧或者烦渴甚至出现神志方面的症状的时期，这个阶段其实相当于败血症的初期。解毒凉血汤由12味药物组成，具有清营、凉血解毒的作用。在皮肤外科感染性疾病中，毒热入于营血相当于败血症的阶段，我们经常会用到这个方子。解毒养阴汤由14味药物组成，起到益气养阴、清热解毒为主要的治疗作用。对于皮肤外科感染性疾病，毒热伤气伤阴、正气已伤、毒热未尽的这一阶段，我们会应用到它，相当于在败血症后期的一个应用。

首先看解毒清热汤的药味不多，全方主要都是以清热解毒的药为主组成的，而且每味药物有各自擅长的功效。比如蒲公英解毒而又长于消痈，紫花地丁长于疗毒，野菊花是清热解毒的，大青叶除了清热解毒是可以消肿退斑的，有凉血的作用，蚤休对于火毒上扰有一定的作用，所以它擅治上焦的痈肿疮毒，佐以赤芍凉血活血散瘀止痛，花粉可以清热生津、护阴，所以虽然药物并不是很多，但是它有一个整体的协同作用。原书里面记载解毒清热汤可以治疗疔、疖、痈、急性丹毒的初期，实际上我们目前临床还把它的应用扩展了，比如治疗痤疮。因为这些病都很常见，还有其它比如毛囊炎、酒渣鼻、脓疱疮、激素依赖性皮炎等疾病，我们经常会用到这个方子的原方或者它的加减方。因为这个方子临床很常用，所以我给这个方子还编了一个方歌，便于我个人记忆，在这里也展示给大家，大家可以看一看，或者按自己的方式去记，这个方歌就是：“解毒清热凉血功，公英野菊粉地丁，青叶蚤休赤芍入，疖痈肿毒症初生”。

解毒系列方的第二方解毒清营汤，根据它的药物组成，可以看到是大量的清热解毒的药组成的，兼顾了养阴、凉血、活血药物的使用。比如金银花、连翘、公英，都是清热解毒的，栀子善清三焦之热，配合川连还可以清心火，丹皮、赤芍、茜草都有凉血的作用，生地、茅根养阴凉血，玳瑁这味药赵老比较喜欢用，认为它有很好的退热作用，而且在临床运用的时候还经常配伍犀角粉一起来用，现在咱们一般是以水牛角来代替的，在这个阶段还会应用到绿豆衣，有清心中的邪热的作用。这里的组方有护心散的意思在里面。在这个阶段，如果能够透邪外出，这个病就比较容易从外而解。如果它向另一个极端发展，比如说热邪内陷血分以及心包，病情就会进展，病势肯定是逐渐加重的一个过程，所以咱们看方中还应用了一些凉血护阴的药物。除了应用于原书记载的这些病，我们会把它扩展到比如脓疱型银屑病、红皮病型银屑病，包括某些红斑狼疮，某些其它原因导致的红皮病、疱病等等，我们都可以应用到这个方子来加减治疗。对这个方子的方歌，我给大家总结的就是：“解毒清营银栀翘，公英赤芍连丹瑁，绿衣生地和茜茅，气营独去心清好。”

解毒的第三方是解毒凉血汤，它方中的药物也是一半有凉血护阴清心的，一半是透邪外出的。其中犀角是清热凉血解毒定惊的，但是现在一般是以水牛角来替代。生地炭、双花炭是入血分的，赵老也比较喜用这两味药，认为这两味药配伍以后有犀角之功，又能养营护心。所以我们在临床见到热入于血分的这些疾病，我们经常也会用到这两个炭类。地丁、蚤休的话也是清热解毒的，生石膏清热泻火，花粉，还有白茅根、莲子心是养营凉血清心的。栀子、黄连在解毒清营汤里面也有，可以清三焦毒热，而且重点是在于清心热的，生甘草解毒调和诸药。病邪进一步深入的时候，如果出现了一些动血的临床表现，在治疗上要兼顾气分以及血分的一个转变。

第一组图片是一个紫癫类的皮损，但实际上它是一个药疹的紫癜型，初期的时候比较密集，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消退的还是不错的。

第二组图片病变累及的范围比较广泛，实际上累及了几乎90%多以上，将近100%的皮表面积，她来的时候病情还是比较重，经过对症的中西医结合的治疗，应用的是解毒清营凉血这一类的方剂，有一个比较好的效果。

解毒凉血汤在临床上也不只是说适用于败血症的某个期，我们还是可以把它扩展，不管是红皮病型银屑病，刚才提到的解毒清营汤可以适应的疾病，红斑狼疮、红皮病、疱病，包括一些紫癜，还有感染性的荨麻疹、荨麻疹性血管炎、药疹，不同的型，只要有动血的表现，我们也可以给它扩展一下，应用这个方子来治疗。关于这个方子的方歌，实际上我是把“赵炳南验方十一讲”里面的方歌直接就展示给大家：“解毒凉血用犀角，莲心茅根生甘草，银花生地炭入血，粉丁栀蚤连石膏。”

解毒的第四个方子是解毒养阴汤，主要用于热病后期，或者大病或者重病的后期，气阴大伤，正气不能鼓邪外出，毒邪未尽的情况。方子里面的西洋参、南北沙参、石斛，黑元参、佛手参、二冬以及玉竹，都是养阴清热的药物。生地除了清热，可以凉血，可以养阴生津。生芪还有丹参，主要是补气血，还有活血的作用，银花、公英是解余毒的。从这个方子的组成，我们可以看到是大剂益气养阴的药物基础上，佐以了清热凉血解毒的药物。因为这种情况下，如果过用苦寒清热之品，脾胃会更伤，而且正气越衰，毒邪还滞留不能逆转了，所以我们肯定是扶正祛邪的方法，使正复邪去。

图片中的病人也是我们之前比较严重的一个红皮病型银屑病的患者。这个照片是治疗前的一个状态，皮疹可能就觉得面积也就是比较大，有点脱屑，实际上他的整体情况不太好，已经有败血症的情况，血项各方面有问题，所以我们除了应用西药，中医方面在他这个阶段，我们可以看到舌象的变化，以及皮损的变化，所以我们应用解毒养阴汤治疗以后，患者的情况还是恢复的比较理想。

在临床上解毒养阴汤用于以上提到的某些疾病的后期，还有比如说红皮、脓疱银屑病，还有狼疮，很多型的红皮病，因为可能是不同原因导致的，还有紫癜，还有一些药疹，在它的稳定恢复期的时候，可以看到患者有一些伤阴的表现，包括舌脉的一些证据支持，我们可以用到解毒养阴汤来治疗。解毒养阴汤的方歌，我总结的就是：“解毒养阴六深入，西丹玄斛南北佛，生芪银花公英助，二冬生地和玉竹。”

以上简单的分析了一下赵老的解毒四方，实际上解毒四方是记载赵老经验集的治疗感染性疾病的医案选之后有一个按语，以及在他的经验方附录中出现的是这些方子。《简明中医皮肤病学》也比较系统地总结了赵老应用解毒剂的一个经验，而且讲述了他具体的应用方法。

原书四个方子记载的涉及的病种，从毛囊炎到败血症的多个疾病其实都有。在治疗分期上来说，从皮肤病的初期到气营转换的过程，还有从这个疾病比如说急性的进展期，还有慢性恢复期，都涉及到了这四个方子的一个应用。在疾病的初期，一般是毒邪初犯，气分的阻滞，病邪相对来说比较轻浅，治疗是以清气分热毒为主，我们选用的是解毒清热汤加减治疗。进一步毒邪深入侵袭了营分，我们就选择具有清营解毒作用的解毒清营汤加减治疗。毒邪入了血分，血热瘀滞，我们选用具有清营凉血解毒作用的解毒凉血汤加减治疗。疾病后期的时候，气阴两伤余毒未尽，我们应用益气养阴，清热解毒的解毒养阴汤加减来进行治疗。赵老的解毒四方比较全程地兼顾了一个疾病的过程，而且比较全面的诠释了不同阶段解毒药的一个具体的应用。

另外赵老解毒的四个方子，还体现了一个整体与局部的关系。解毒清热汤主要涉及的问题还是以局部问题为主，病变相对来说是比较局限。另外的三个方子一般治疗的时候有一些全身的伴随症状，所以涉及的是一个整体的、全身的问题。还有在治疗的病位方面，这四个方子各有特点，解毒清热汤治疗的病位比较表浅，是在腠理肌表，所以用的方法是以清为主，清除入体内的邪气。到了邪入营分，我们应用的是解毒清营汤清热解毒，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还需要防止热邪内陷血分。在应用解毒凉血汤的时候，热邪肯定是已涉及到了血分，我们在治疗上除了清热解毒，还需要防止邪陷心包，而且还要注意透邪外出的情况，所以就是清防透三步并举。在各种疾病，不管是重病、大病后期的时候，存在一个气阴两伤的情况，一般对肺脾脏器会有影响，那么我们在清解余毒的时候，要注意气阴着重的一个调补，还有一个机体的整体的调和。

总之赵老解毒的四个方子，从热邪的清除上来说，是从气到血一个逐层递进的过程；在治疗的病位方面，主要是由浅及深的一个过程；从药物的使用方面，程度也是一个逐渐加强的过程。这里药物的弱，并不是说药物实际有多强弱，主要就是一个药物的组成、配伍等方面，有一个程度不同的侧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