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荡四百年：三个小故事，关于乱世中个人和家族的宿命与选择

本文是长篇系列文章《激荡四百年》的第62篇

前面说到石勒攻下蓟城后，只停留了两天，以刘翰为幽州刺史。而当石勒走后，刘翰转身投降了段匹磾，段匹磾遂占据蓟城。

此时，石勒和段氏正处于蜜月期，他心里虽有些不爽，却也没说什么。

至此，幽州彻底不复汉人控制，一部分依附段匹磾，一部分依附慕容廆。总的来说，依附慕容廆的更多。

为了更好的安抚这些流民，慕容廆特意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人情欢悦。

接下来的一件事，让石勒和鲜卑段氏的关系出现更加明显的裂痕。

王浚死后，他所任命的乐陵太守邵续被迫依附石勒，石勒将其儿子邵乂任为督护，实则作为人质。

王浚任命的渤海太守刘胤不愿依附石勒，弃郡而走，对邵续道：“凡立大功，必杖大义。你是晋朝忠臣，奈何从贼自污！”

恰巧此时段匹磾写信邀邵续一起归顺司马睿，忠义之心感召下，邵续听从了段匹磾的相邀。他身边之人不解，问道：“你现在背叛石勒依附段匹磾，置儿子于何地？”

邵续哭道：“我岂能为了儿子做叛臣！”杀了持异议的几个人。

石勒听说后，毫不犹豫的杀了邵乂。邵续派刘胤为使者到江东，申明效忠之义，司马睿以刘胤为参军，邵续为平原太守。

石勒更加生气，派兵攻打邵续，段匹磾还算讲义气，派弟弟段文鸯前往救援，石勒不愿和段氏撕破脸，悻悻而退。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段氏内部并不和谐，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纲领和愿景，这也是他们始终没能形成大气候，不能与拓跋氏、慕容氏相提并论的重要原因。

建兴二年（公元314年）六月，刘曜和赵染卷土重来，再度攻打长安。刘曜屯于汭，赵染屯于新丰，索綝率军前往迎战。

交战之时，赵染对索綝有轻视之色，长史鲁徽劝说道：“晋朝君臣，自知兵弱不敌，将和我们拼死力战，一定要小心。”

赵染不以为然：“以司马模之强，我取之如摧枯拉朽。索綝无名之辈，还不够资格弄脏我的马蹄和刀刃！”

这天清晨，赵染早饭都没吃，率轻骑数百前往挑战，豪气冲天道：“等我抓住索綝再吃饭！”

结果，一番大战，赵染大败而归。他恨恨道：“我不用鲁徽之言以致于此，有何面目见他？”命人先杀了鲁徽，他再回去。

临死前，鲁徽叹息道：“将军因刚愎自用而失败，又忌惮胜过自己的人，诛杀忠良以泄私愤，天地报应尚在，恐怕他死无葬身之地吧。”

几天后，刘曜、赵染与将军殷凯率众数万进攻长安，麴允与之大战于冯翊，因兵力不足败退。当天夜里，麴允夜袭殷凯，斩杀之。

刘曜恼羞成怒，回攻河内太守郭默，将怀县围得水泄不通。郭默粮食吃尽，将妻子儿女送到刘曜处，请求购买粮食。

买到粮食后，郭默继续固守，刘曜大怒，先将郭默的妻子儿女扔到河里淹死，然后发起猛攻。

最后，郭默实在支持不住了，想到新郑投奔荥阳太守李矩，李矩派外甥郭诵前去迎接。但郭诵因为兵力太少，走到半路上怂了，不敢进。

这时，一支远道而来的奇兵出现，由刘琨麾下参军张肇所率领的五百鲜卑骑兵。他们本来是去救援长安的，因道路不通，准备往回走。

路过李矩大营时，李矩劝说他们去援救郭默，张肇慨然以行。

莫名其妙的冒出一支鲜卑骑兵，把刘曜吓坏了，以为后来还跟着拓跋六修那个狂人，不战而退，郭默由此率众归了李矩。

第二次讨伐长安就此失败，士卒疲敝之下，刘聪命令刘曜退屯蒲坂，以作后计。

不久后，赵染攻打北地郡，遭到麴允伏击，身中弩箭而死，正应了鲁徽的那句话。

前面说到周玘临终前交代儿子周勰为他报仇，周勰念念不忘，暗中谋划。

建兴二年（公元314年）底，周勰指使同党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周札之命，召集徒众，以讨伐王导和刁协。

周札是周处之子，周玘之弟，名望颇高，打出他的旗号后，江东豪杰响应者甚众，连孙皓的族人孙弼都在广德起兵响应。

建兴三年（公元315年）正月，徐馥杀死吴兴太守袁琇，麾下部众达到数千人，想要拥戴周札为主。

从没想过造反的周札大吃一惊，立即告诉了义兴太守孔侃。义兴是周玘的故乡，连名字都是为了纪念他三定江南而改的。

周札公开表明态度后，周勰胁迫他的想法落空，不敢发兵，唯有周札的儿子周续起兵响应徐馥。

周勰哑火，徐馥慌了，他的部下一看不对劲，转身将他杀了；在广德起兵的孙弼也被部下所杀。

叛乱就此平定，主犯却没有抓获，司马睿想要派兵讨伐周续和周勰。

王导建议道：“发兵太少不足以平叛，发兵太多则根本空虚。周续族弟黄门侍郎周莚忠勇双全，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于是，周莚昼夜兼行前往义兴，在城门遇到了周续，拉着他道：“和我一起去见孔府君，有事商量。”周续不肯去，周莚强行将其拉走。

到了孔侃府上，坐定之后，周莚忽然对孔侃道：“您为什么让一个乱贼坐下？”孔侃懵逼了，这是闹的哪出？

周续气不打一处来，掏出袖中短刀，逼向周莚。周莚神色不变，呵斥郡传教吴曾：“还不快动手诛杀此僚？”

吴曾一跃而起，当场杀了周续。周续已死，周莚又想去杀了周勰。周札不同意，将罪名加到堂兄周邵身上，将他杀了。

最后，周札被任为吴兴太守，周莚为太子右卫率。至于周勰，念在他祖上有功，周氏又是江东豪门，并没有深入追究。

这件事儿看起来有些奇葩，尤其是周莚的行为，让人有些不可理喻。

其实，周莚是一个有着大智慧的人，他之所以如此狠辣的杀死周续，目的是为了保护周札。而周札呢，为了保住周勰也挺狠，拉堂兄周邵出来背锅，想必周邵是个无能之人，只好关键时刻当炮灰了。

后来，周勰被启用为临淮太守，变得纵情放荡，扬言“人生在世，图个痛快而已”，怎么舒服怎么来，快活至死。

周勰最终能够侥幸逃脱一死，逍遥而终，算是祖父周处和父亲周玘的一点阴德，于这乱世中，也是对人心的一点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