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日
早晨翻看日历,九月十九日,农历八月初三。这是很平凡的一日,所谓的不平凡,是从半夜开始,窗外就在下着一场绵绵秋雨。雨落在对面的土灰色屋檐上,一粒粒弹跳而起,又倏忽落下,汇集成线状,笔直地顺着瓦片的缝隙垂落下来,在楼下的青石板上激起一朵又一朵的银白色水花。
在被子里赖着不想起床。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又逢着休息,不必辛苦早起赶班车。然而最惬意的还是赖在床上看书听音乐,看到疲倦时可以昏昏睡去。不用考虑世俗里的烦闷,也不必去看天下人的白眼和冷漠。更何况,在这样的天气里,可以写出很多的“故事”来。我这些年因为生活赐予的痛附加在身上,已经很难写出满意的散文来了,更多时候,是唠叨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且有喋喋不休的嫌疑,即使别人不说什么,自己都觉得惭愧。这些唠叨,有时就变成了“心灵鸡汤”的味道。以为是在救赎自己和他人,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活得比我睿智很多。
我是愚笨的。且脑子里有一根弦,总是在发出微妙的颤音。听起来是有情意的,有一点缠绵,还有一点悠扬。但是这音乐响到最后却没了回音。就像我的没有耐力的品性。这些年,我已经无能为力将一本书彻底地看完,无能为力解决一些事情,甚至无能为力说服自己不去接触某些看似华丽然而有毒的事物。我越来越缺乏自控力。这是一个人的愚钝。不知如何才能改悔。我想着有谁给我当头一棒,说,你醒醒吧,别再这样执拗了。
同样不能执拗的除了生活中的一些表象,我不能完美的参透之外。余下的就是文字了。幸好,有朋友的支持我才能鼓起勇气日日来这里唠叨,也不管看的人心下里有没有厌烦,就是任性为之。这一点,怕是还无人能够勘破,在外人眼里,我倒是有几分冷静,在我虚拟的看似温和的外表背后,我也有着一颗爱慕虚荣的心哪。
雨下起来并没有停的意思。知道母亲一个人在前楼,遂起床收拾利索,顶着小雨去陪她。一进屋就看见母亲在床上斜靠着翻手机。见我来了,温暖一笑。她开始张罗午饭。我在旁边陪着。一碗热汤面,一个荷包蛋,几样小菜。母亲做起来得心应手,荷包蛋完整而圆润,小菜晶莹而剔透。大口吃完一碗面,连汤水都一饮而尽。母亲便笑了。
下午的任务是挑选野樱桃核。母亲准备给我们每个人穿一条链子拿着玩。即使是玩的事情,母亲做起来也很认真。每条链子108粒,需要从近千个核里仔细挑选而出,大小均匀,色泽、圆度类同。我挑着挑着就犯困。于是剩下的工作由母亲来接着完成。我躲在被子里午睡,迷迷糊糊中,看见母亲坐着的身影,微微而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始终不肯停。我看着,听着,就不自觉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饭。蒸的是酸菜猪肉馅的发面包子和白面馒头。她在面板上把一团面揉捏得吱嘎作响。我前去帮忙,一个擀皮,一个包馅,很快就将任务完成。母亲开了灶火,将包子和馒头上屉。我去剥蒜,捣蒜泥。二十五分钟后,包子出锅,一团热气腾腾。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母亲站在后窗处看着天边的晚霞。她说,明天是个晴天呢!我说,是吗?一边说一边靠近她,也去看天边的云。我眼里忽然就湿润了。大概没有人知道,我今年是看不得云的,所有的云在我的眼里,都会幻化成一幅昔日的家园图画。
晚间翻书。川濑敏郎的《一日一花》里面的今日花是五加木,所用器皿是古坟时代的须惠器壶。五加木开着白绿色的“散漫”的花朵,细碎而凌乱,像那些屋檐上的雨水,也像砸落在青石板上的水花,更像流淌在我心底的那些思念的喷涌的源泉…… 川濑敏郎说今日花的释义为“形态难成花,反为自由身。”
我看到此处,心念一动,不觉就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