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我就是想比一下咱俩的嘴谁大谁小……”

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前情1:小说|民工王二旺的蜜月快要来了

前情2:小说|“我是个寡妇了。”“我想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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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忙到歇工,王二旺也没有接到苗小春的电话,他心上心下的,有点儿急。他换了件衣裳,先是去超市买了一个塑料凳子,然后到招待所,敲门,半天没人应,问服务员说是一天也没见着人。他立刻打刘姐的电话,刘姐说也没有接到小春的电话。王二旺一下着急起来,这天都天黑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跑到那里去了?

着急也没办法,他就站在招待所前面的路口,像是交警一样的,一会儿一个转身四下里瞅,一会儿看一下手机上的时间,他心里越来越乱糟糟的……

他在路口空落落了站了两个小时,直到听见苗小春在背后喊了一声,二旺。他打了激灵,半天才缓过来。她说,你等了好久吧?明明是的,他却撒了谎说,不是,我才来一会儿,一会儿。她说,我老远就看见你了。

他问找到记者没有。她说,找到了,我等着下班,记者说得回家看电脑里存了没有。结果,电脑里也没有存。不过,找到报纸。说着,就把那份报纸递过他。

他问,那你吃饭没有?她打开包,里头有一包方便面。她说,回招待所泡着吃了就行了。

回到招待所,她泡面吃,他看报纸。那篇文章的大标题是《农民工情感生活现状》。宋红亮的名字出现在访谈版块,名字后面还有一排字:(男,28岁,已婚,XX工地木工,初中毕业,以下简称“宋”)

记者:你多久没回家了?

宋:过年出来的,十个多月了。

记者:想不想老婆?

宋:人嘛,咋能不想。

记者:歇工之后,都做些什么?

宋:喝点酒,吹点牛,一觉天就亮了。

记者:有没有人出去找“小姐”的?

宋:有。

记者:你呢?

宋:我跟着去过发廊一条街看过,女娃子真多。

记者:没进去?

宋:没有,那一百块钱捏在手心里都湿了,回转身了。

记者:舍不得钱?

宋:这是一个方面,钱难挣嘛。还有一个方面,我媳妇也是一个人,又要种地,照顾老头老娘,喂猪喂羊。总觉得弄那事……

记者:对不起妻子?

宋:嗯,将心比心嘛,要是自己媳妇偷人,当男人的,哪个不黑血直冒?

记者:工友中有没有人找“小姐”得病的?

宋:有。下身长了菜花。

记者,那没有人带家属的?

宋:也有,没钱,租不起房子,都住一起。尽量不出声,他们做啥,我们都晓得。天气好,他们在外面。

记者:在外面?

宋:好多公园,弄一张塑料布垫着,夜深了,又没人看见,省钱嘛。

记者:出门在外都着改善生活,你想过啥样的生活?

宋:挣钱,回去把土房推倒,盖成楼房,要安个抽水马桶,上厕所方便,干净,用尿桶臊得很……(根据录音整理)

王二旺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塞了鼻子,他想忍住,结果浑身抖个不停。苗小春也抽泣起来,哽咽着说,红亮可怜啊,他要是找过小姐,我心里还好受些……

王二旺等苗小春的抽泣停下来说,他给刘姐打了电话,刘姐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三站路,她平常就在车站擦鞋子,这样,你们也有个伴儿。

苗小春说,嗯。

王二旺说,那我走了。

苗小春说,嗯。

从招待所出来,王二旺才发现自己饿了,他还没有吃晚饭……就在那时,一个念头突然明明白白了,不过,他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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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王二旺有点失眠,翻来翻去睡不着,一会儿起来喝水,一会儿又起来上厕所。他刚躺下,陈三七起来上了厕所,回来时,他觉着脸上一湿,就喊陈三七没尿干净。陈三七说,胡球扯,女人尿尿都晓得闭三闭,我这么大个人还不晓得摆三摆?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哩。

他笑了笑,又懒得理陈三七了。

陈三七撑了脑袋说,二旺,好事情哩。王二旺说,啥?陈三七说,我是过来人。王二旺哼一下,抱了脑袋装睡。陈三七叹口气说,得抓紧,过了这村没那店了。王二旺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说,好像不行。陈三七说,能行。

王二旺把手机调到第二天早上6点,他想赶在上工之前把苗小春送到刘姐那里,擦皮鞋也是个赶早的事情,去迟了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了人家也正忙着……

啥时候睡着的,王二旺也不晓得,好像没多大一会儿闹铃就响了,他连忙爬起来刷牙,找梳子梳了一下头,然后朝招待所跑去,可那个胖服务员不让他上楼,说这样会打扰客人休息。他好说歹说,胖服务员打着呵欠就是不同意,要他等到7点。

王二旺气愤地说,我上去叫个人,不叫误事哩,我又不大声喊,又不干坏事。胖服务员说,不一定。正论理着,苗小春提着包下来了。

苗小春看见王二旺,脸上闪一点点欢喜,她说,二旺,你怎么来了?他接过她的包说,我送你去。提了包站在路边,伸手拦出租车动作有些大,趔趄了一下,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坐在出租车上,王二旺给刘姐打电话,问刘姐的住处。刘姐详详细细说了,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找到了刘姐住的地方,老式房子,陷在高楼中间,墙上写着的“拆”字已经褪色了。

刘姐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看着王二旺说,老面熟的。王二旺笑说,老听陈三七说起你。刘姐笑,他那一张破嘴!

刘姐的房子也是通铺,放着两个枕头,原来刘姐还有一个合租的人,汪姐。刘姐说,没事的,反正都睡地铺,无非再加一张席子的事情,热天好将就。汪姐接话说,就是,就是。

王二旺说,刘姐,苗小春就跟着你啦,回头我请你们吃饭。刘姐笑说,你放心好了,我在城里呆了四年,半边身子都是城里人啦。

他们笑了起来。

王二旺扑嗵着下楼,赶回工地,迟了一小会儿,李玉村也没什么,他们已在三期工地上了,楼房刚刚长出来,还没有一人高。过了一会儿李玉村说,去看苗小春啦?王二旺说,我送她去了,她想在城里纳鞋垫子,她做的鞋垫子好看。李玉村笑笑说,听人说她在村里呆不下去了。陈三七咳嗽一声,李玉村没明白,继续说,村里人说她克夫哩,说她白虎哩,说她是铁肚子哩。陈三七说,那是胡扯蛋。王二旺恶声八气地说,那是要烂舌头的。

李玉村说,人啊,该享受还得享,红亮真的是好人,过日子细发,能省就省,说声走了就走了,一把骨灰换了一大包钱,他一分也不用不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

王二旺听出来了,李玉村发泄着什么,话说得光堂,其实他是在心痛他自己的钱。这样想,王二旺咧着嘴笑了,笑得甜,笑得莫名其妙,然后问,赔多少钱啊?这下,李玉村噤了声。

那天王二旺一直留心着手机,希望它响起来,到底还是响了起来,不过是晚饭之后,苗小春大声地说,买掉了两双!听你的,卖了一百块钱。听上去挺开心。她说,我说五十块一双,都红了脸,好像是抢钱一样的,那个人二话没说,就掏了钱,说是要回去加个镜框子挂在墙上。

苗小春的好心情,好像一下就传给了王二旺,他说,那不用当织补娘了,就做鞋垫?她说,刘姐汪姐也是这样说的,说这来钱太猛了点。

王二旺说,你办个手机吧。她说,打公用电话挺便宜的。他说,还是办一个,也不贵。她说,好像用处不大一样的。他说,还是办一个。她说,好吧。

放下电话,王二旺捶一下自己的脑袋,为啥子就不能送一个手机给她?他又想,不能送,意图太明显了,她才来几天啊,还有,宋红亮也离开不久。想到宋红亮,他又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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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都想着去看苗小春,王二旺一直忍着,好在,她办了手机,还学会了发短信,她对拼音还有些记忆。

这样,王二旺常常给她发些小笑话。她回,好笑,或者,不好笑。其实,他手里还有一些带色的段子,他不敢发给她,不像初中毕业之后,他给她写信,很有胆子。

有一回深夜,王二旺发短信问她,有一年我给你写信的,你收到没有?她回,什么信?他回,只有几句话,说你好看得让我打摆子,我梦见你了。她再回,没有。可能我爹拆开看了。他问,你怎么知道?她回,我爹问过你的名字,说听你们村子人说你挺不正派的。他笑了,就像喝红糖水。

想忍也没忍不住,半个月后王二旺去看了一回苗小春,提了一个大西瓜,买了三个盒子装的冰淇淋,刘姐汪姐直喊着,这兔子跟月亮沾光哩。苗小春吃了几口停下来说,二旺,你没给你买一个?王二旺拍一巴掌肚子说,我喝了冰镇啤酒。苗小春拿了一双筷子给王二旺说,你尝尝。王二旺推辞,刘姐说,快吃,你想小春给你喂啊。王二旺笑着用筷子别了一点,格外甜。

有了第一回,接着就是第二回,第三回,再接着,王二旺去看苗小春成了一个习惯,慢慢地,他们出去转转,到夜市上买点小东西啦,到江边乘凉啦,到天桥上去看车啦,城市很新鲜,到处都是风景。不管走到那里,都能看到恋爱的人,有时她笑笑,有时他笑笑。

当然,想瞒也瞒不住,陈三七他们时常拿王二旺打趣,每次王二旺从外面回来,他们都要审查一番,有时围着他转圈子,抽鼻子闻他身上有香气没有,最好玩的是,有天王二旺心口让蚊子叮了,痒得受不了,他就抓,抓红了一大片。陈三七说,那是苗小春咬的。王二旺断然否认,他们不依,要他赌咒,他说,要是这个印子是人咬的,我就是个王八!这下大伙才罢休。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那是个一个雨天,王二旺请苗小春她们三个女人吃饭。吃到一半,刘姐笑眯眯地说,这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我做个好事,小春啊,啥事都要朝前看朝前走,二旺,挺不错的一个人。

话这么明白地说出来,王二旺和苗小春都愣住了。刘姐说,这都是过来人了,没啥不好意思的。汪姐也说,就是嘛,捅破窗户纸就好了。

王二旺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表个态。他说,小春挺好的。刘姐笑了起来,小春说,这红亮坟上才长草……

气氛有些沉闷。

刘姐收起笑脸说,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坟上迟早会长满草的,小春你也年纪不小了,还没娃子,人年轻时好说,到老了身边还得有个娃子。汪姐说,就是嘛,养儿防老嘛。

这话说得苗小春眼眶红了,接着眼泪就滑了下来,再接着肩膀就抖了起来。她没能忍住,捂了脸跑出小饭馆。

刘姐推了王二旺一把说,你还傻坐着干啥啊?王二旺这才跟着也跑了出去,苗小春已经放缓了脚步,王二旺跟上去问,你怎么哭了呢?她不说话,他又问,怎么哭了呢?她停下来说,没事,你回吧,你请客你跑了不好。他说,那你也得回。她抹抹眼睛说,好吧。

再回到饭馆,苗小春像变了一个人,先问王二旺能不能要一瓶酒,白的?王二旺一招手,酒立刻上来了。苗小春先是敬了刘姐,再敬汪姐。

王二旺说,就不用敬我了。苗小春说,那也得敬。一敬二敬三敬,那瓶酒就见了底,苗小春竟然面不改色,刘姐正夸她酒量好咧,她身子一歪顺顺地溜在地上。

刘姐汪姐把她扶起来,她说,没有喝多,就是没坐好,真的。没说几句,脑袋好像支撑不住,身子又一歪,这回王二旺像是做了准备,伸手去扶,也扶住了,她的身子半弓在那里,头发扑散在他怀里。

这让王二旺有点着急,看着刘姐,刘姐笑眯眯的,看着汪姐,汪姐也笑眯眯的,就是不来帮忙。接着,刘姐朝服务员招手说买单,王二旺说,我来买。可双手都扶着苗小春,腾不出来手。最绝的是,刘姐买了单,朝汪姐使个眼色说,我们出去逛了,你把小春送回去。

那个姿势没保持多久,王二旺还是把苗小春的脑袋扶正了,不时有人看着他们,指指点点,让他很不自在,他说,小春,我扶你回去。

苗小春像个面袋子,王二旺一身力气却搀不住她,东倒西歪的不说,关键她是个女人,有些地方不好下手,弄得他狼狈不堪,好不容易弄到楼道了,这回他把她抱了起来,这比搀扶轻松多了。到了门口,那堵墙帮忙扶着她,他在她口袋里找不到钥匙,问她,说是在脖子上挂着。果然,脖子上有一根毛线绳儿,他朝外拉,却没有拉出来,壮着胆子看了一下,毛线缠在胸罩边上的铁丝上头。他说,挂着了。她说,解下来。他说,挂在小衣服上头了。她说,解下来。

王二旺伸手之前咽了一口唾沫,有点紧张。等手伸出时,他的身子抖了一下,不过,他的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解钥匙绳子……总算让她躺下了,他打湿毛巾给她擦脸,她想睁眼睛,只是翻了两下,没能睁开。

王二旺再打湿毛巾,这回他擦了她的脖子,领口。他半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她,第三次打湿毛巾,这回毛巾带动了领口,他看见她的丰满摆在那里。那会儿,他的心里很美,也很罪。他的头一点一点低下,他想要亲一下她。这时,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他想收回都来及了。她说,你干啥?他说,我,我就是想比一下谁的嘴大些。

苗小春突然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两张嘴贴在一起。忽然,她又推开他的脑袋说,我要吐了……从公共厕所出来,她清醒了一些。

她有些不自然,他也有些不自然。她说,我都忘了怎么亲……嘴的。他说,我也一样。她说,刘姐她们呢?他说,出去逛了。她说,刘姐她们心都好,看我可怜。他说,刘姐说的你咋想?她说,什么刘姐说的?他说,就是我俩的事。她说,你长个嘴巴做啥的?他说,嗯,我想跟你好,你看行不?她说,好吧。

突如其来,王二旺哭了。

本连载由“篱落缤纷”赞助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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