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妈妈的故事

南方妈妈的故事

文字：七盏灯

图片：网络

生活就像万花筒，它并不是纯粹的，也绝不仅是诗和远方，更多的装着是柴米油盐日常琐碎的故事，混杂着悲欢离合与喜怒哀乐的滋味。

而南方妈妈的故事亦是平凡，艰辛和寻常，甚至夹杂着脏乱，欺诈，委屈和苦涩的一部分。可南方妈妈，依旧把爱倾注在日常里，虽不精致，炫丽，但却纯良，质朴而温暖。如同一株植物，用自己的方式，向这日常宣布着生命的意义。相信还有她生命中的Q小姐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过好这一生。（编辑：谢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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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三十年前，那时候的南方妈妈并不是个妈妈，在一个不知名的什么地方长大，没读过多少书，只能勉强背的住乘法口诀，识不到二百个汉字。那时候的南方妈妈还是个少女，貌美肤白，有双大长腿。我想那个时候的南方妈妈要是穿上旗袍一定美艳极了，身材凹凸有致，走起路来腰间一皱一皱的。南方妈妈一直没有穿旗袍，四十五岁那年，她托人给自己量身定做了人生中第一件旗袍:黄色底面红色碎花，胸口上方留出来水滴形状的空洞，还有几枚梅花扣。做工不是很精细，但有种质朴的美。

土生土长的南方妈妈并不笨，粗活细活什么都会。

那年，南方妈妈十五岁，一个人坐火车去外面的花花世界闯荡。去过上海，北京，广东，湖南，江苏……一个人浪迹于陌生的城市里。那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事情了，最惨的时候南方妈妈找不到工作，在上海脏乱的街道里摆过地摊，和一群同样失业的人卖过低俗的报纸书籍，有几回差点叫警察捉了去。在大城市里的生活并不容易，有一回南方妈妈在街上走，被一女人抓住了胳膊，那女人长发细眼，嘴里叼着半支烟，她穿着一条破烂的牛仔裤，用一口老上海话要给南方妈妈介绍工作。她说，大妹子，跟我走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要人，工资也高，活很轻松。她一直抓着南方妈妈的手不放。生活的苦难往往会让人失去理智，也会帮助人瞬间成长。南方妈妈就信了女人的话，心想她一个女人也不会对她干什么。走了一段路，南方妈妈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要挣脱女人的手。那女人见事情败露，就在南方妈妈的大腿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走掉了。那时正是盛夏，南方妈妈穿的是一条短裤。南方妈妈十七岁，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突然的就长大了。

后来南方妈妈进了工厂，在厂里帮别人做书包，做衣服。工作充满了挑战性和危险性，整日的劳动让她常常感到腰酸背痛，还要加夜班。有一回，同来的一个女孩因为上班的时候打了个盹，缝纫机上的尖针便无情的扎穿了她的一根手指头。南方妈妈吓坏了，第一次见到那样鲜血淋淋的画面，她几乎要尖叫起来，同时肉体包裹的那颗心也更加坚韧起来，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变得坚强。后来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南方妈妈在同情别人的时候不再有任何感触了，她唯一要想的就是把眼下的工作做的好一点，好一点，再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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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南方妈妈第一次收到别人写给她的求爱信。信上的内容浪漫又真挚，写着那男子如何如何的喜欢南方妈妈，如何如何的想念她。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及，青年们之间正是写信的时候。南方妈妈很想给写信的那个人回信，但是她不会写信。就这样一封信承载着一个人的思念走过千山万水到了另一个人手里，等待回应。南方妈妈没法回应这份赤热的爱情，对于她来说，那是远方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梦里写着两个人的故事，但其实天各一方，越走越远。后来这场梦终于结束了，南方妈妈再也没有收到过有关他的信件。

南方妈妈的第一场不算爱情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其实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唯一能证明这段故事存在的只有那一沓沓厚厚的信纸。春天的时候，南方妈妈又独自一人来到了另一个城市，城市的温度在不停的变幻着，但南方妈妈的内心永远都是37℃，那样的温度足以让自己在这无边无际的孤独中找寻到温暖。有一天，南方妈妈发现那些信不知道什么时候丢失了，这时候她突然的难过起来了，那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愿意给自己写信，而且写的那么深情，那么认真。南方妈妈弄丢了那份深情，同时也弄丢了自己的年少，她突然的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

二十岁的时候，由于父亲病重，南方妈妈买了火车票回家了。也是在那一年，家里的大人给南方妈妈相了亲，介绍了对象。二十二岁的时候，南方妈妈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女儿Q小姐。那时的南方妈妈身材依旧窈窕，皮肤光滑细腻，黑发如瀑，爱说爱笑，爱吃水果，温柔懂事，奶水充足。Q小姐长到两岁的时候，南方妈妈就和南方爸爸一起去了上海，只有每次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每次回家，南方妈妈和南方爸爸都会给Q小姐带回家一大堆补品，他们希望Q小姐能够长得白白胖胖，其实Q小姐已经很胖了。

Q小姐四岁的时候，南方妈妈和南方爸爸给Q小姐带回来了一个弟弟。Q小姐并不喜欢这个爱哭闹的小家伙，回家的第一个晚上，Q小姐就拿拖鞋底子砸了弟弟的头。弟弟不停的哭，Q小姐挨打了。那是Q小姐第一次挨打，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里并不那么受人关注了。由于聚少离多，Q小姐对南方妈妈的印象并不深，她只知道那个穿着红大衣像一朵红云走来走去的漂亮女人是她的妈妈，Q小姐并不知道妈妈这个词汇包含了什么样的意义。

南方妈妈和弟弟一直住在西厢房里，房门紧锁着，Q小姐就时常趴在门下往里面看，她看到南方妈妈正在撩开衣裳将枣红色的乳头塞进怀里婴儿的嘴巴里。Q小姐不明白南方妈妈为什么每天都要躲在那间小屋里，中午她出门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听到人们在喊叫着:计划生育来啦！Q小姐觉得计划生育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和小伙伴吓得躲进了别人家的牛栏里，直到听到大人们叫吃饭了，外面没什么可怕的动静了，她才从牛栏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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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小姐上小学的时候，南方妈妈就没再出过远门了，她和南方爸爸忙着盖房子。南方爸爸走后，盖房子的活就全靠南方妈妈一个人了。南方妈妈是个大人了，大人们有大人们的事情，大人们有大人们的心事，大人们也有不高兴的时候。南方妈妈肠胃不好，那几年走南闯北，落下不少病根。南方妈妈的脾气也越来越坏，干起了农活，也越来越不修边幅了。没有了好看的身体，没有了柔顺的头发，真奇怪，人慢慢老去，都是先从头发开始的，然后才是身体。三十五岁那一年，南方妈妈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美妙的风景，只有无边无境的苦海和灰暗的天空。其实这一切大概就是预示了，可怜的南方妈妈差点就被病痛带走了生命，她的胃病严重了，和Q小姐的矛盾也升级了，吵骂简直成了每天的必修课。南方妈妈常常因为疼痛痛苦不堪，有时候在某个地方坐着，人们就发现她的嘴唇突然变得黑紫，那是一种吓人的颜色。南方妈妈早已痛的一句话也不能说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治病是常有的事。

南方妈妈一个人去治病。Q小姐很高兴，她高兴是因为南方妈妈不在身边了，她可以过上几天幸福生活了。假如那时Q小姐再大点，或者已经长到二十岁了，她一定不会再觉得那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二十岁，我们都开始心疼母亲了。南方妈妈因为治病出过几趟远门，求过不少医，每次回来，不忘给Q小姐带回来几块酥糖，糕点。酥糖，糕点，Q小姐吃过就忘了，味道都进了肚子里，没再多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南方妈妈的爱，也随着食物的消化而消化了。

因为，往后的争吵一样也没减少。伤痛在两颗心里生了根。持续了很多年。

Q小姐的成长里没有‘娇生惯养’四个字，什么都干，什么都会。洗衣做饭喂鸡扫地……也挖过地。其实很少干地里的活，那都是南方妈妈一个人的事情。早上也很少早起做早饭，南方妈妈每次出门前饭都做好热在锅里了。南方妈妈不爱收拾屋子，却经常督促Q小姐收拾，她说女孩子家要学会收拾的。Q小姐很不服气。南方妈妈说，你别学我，我已经老了，没人嫌我。在眼泪中，Q小姐学会了做很多事情，也学会了独立。

Q小姐在以后的生活中都很感念南方妈妈的，往日的种种隔阂也随着时间的远去而冰消雪融。南方妈妈教她的东西足以使她能够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好的适应生活，包括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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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妈妈是个性情耿直的人，她的爱都包藏在日常的三餐里了。儿女们一回家，南方妈妈就会在第二天为了中午的一顿饭忙禄一个上午。Q小姐喜欢南方妈妈包的饺子，炖的鸭汤，蒜苗炒肉片，还有夏日里发酵的米酒。南方妈妈常常因为给儿女们包一顿饺子而开心一个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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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并不是纯粹的，混杂着脏乱，欺诈，多疑，揣测，不干净的一部分。南方妈妈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就有女人们之间的战争。南方妈妈被人冤枉偷了别人家的棉花苗时，她没哭。和那个指认她偷棉花苗的女人大吵一架。那女人理亏，自知冤枉人，但心气高，自此不和南方妈妈说话。Q小姐对此愤懑不平，南方妈妈只是很平静的说，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该说话还是要说话，该叫啥还叫啥，人家再不好也是你的长辈，小孩子不能没礼貌。隔年，一远房亲戚将女儿的嫁妆交于南方妈妈管理。南方妈妈并没有在意东西的件数，远房亲戚常和在城里工作的儿女们住一起。两三年后，那远房亲戚来拿东西，说是多少件，却少了两件。南方妈妈问她少了什么，她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院子里恼羞成怒，气哄哄的将东西搬走了。南方妈妈因为此事一个人坐厨房灶前发呆，手里抓着一把乱草，想着想着就哭了。也没人可以倾诉，便给不在身边的妹妹打电话。那一晚，南方妈妈一夜未眠。到了第二天，又哭了一场。

当晚Q小姐在离南方妈妈很远的城市里给南方妈妈打了电话，知道此事后，Q小姐只觉得揪心的疼。她劝慰着南方妈妈，南方妈妈说这比让别人打一巴掌还生气，吃了哑巴亏，也不能说。旁人冤枉她，她可以跟别人吵。挂了电话，Q小姐便去洗澡了。没想到第二天，南方妈妈自己想不明白了，又一个人哭起来，哭够了，即而发一阵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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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南方妈妈四十五岁。她爱美，花了九十块钱在街上让人给做了一件中长款的旗袍。穿在身上并不洋气，是一种艳俗的美。南方妈妈站在镜子前像个孩子一样害羞的问Q小姐好看吗？Q小姐夸她好看时，她还害羞的笑笑。然后又说自己老了，老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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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南方妈妈，依旧把爱倾注在日常里，不精致，奢侈，炫丽，但艳俗，温暖，寻常，质朴。如同一株植物，用自己的方式，向这日常宣布生命的意义。南方妈妈，Q小姐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过好这一生，她说，你心里住着年少的自己，用坚韧重新组装这支离破碎的日常，直到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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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七盏灯。97后。游走于文字中的姑娘。想通过文字遇见美好的你。微信：dn77611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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