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剧本:序章(十四)
[谢衡]说: 『天父地母,反清复明』?〈不禁又惊又喜〉这是何意?
[吴六奇]说: 适才听得小兄弟一番宏论,可敬可佩。你不顾自家安危,披肝沥胆,向在下指点,在下何敢再行隐瞒。在下早已重回丐帮,此刻更身兼天地会的红旗香主,誓以满腔热血,反清复明。
[谢衡]说: 原来吴兄身在曹营心在汉,适才言语冒犯,多有得罪。小弟冒昧,愿闻详情。
[吴六奇]说: 这等比喻,可不敢当。这些年来吴某深夜抚心自问,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对,思之好生惭愧。是以每日里烂醉如泥,自暴自弃,眼见数年之间,就会醉死。那日在府前相遇,承公子不弃,还当在下是个朋友,折节下交,邀我饮酒,胸怀登时舒畅了不少。
[谢衡]说: 吴兄不容于丐帮,独往独来也好,自树门户也好,何苦出此下策,前去投效清军?既然知错,将功赎罪,也还不迟。
[吴六奇]说: 两个月前,我终于下决心痛改前非,寻些借口,将提督衙门的牢狱中那些反清的好汉子一个个尽数放了,又亲自面见鄙帮帮主,说已有悔悟之心,愿意反清立功。当着帮主的面,我一刀斩去左手两根手指,以示痛改前非之志!〈伸出左手,果然无名指和小指已然不见〉
[谢衡]说: 知错能改,断指刺字明志,不失为好汉子!
[吴六奇]说: 帮主见我意诚,又知我虽然生性鲁莽,对帮中却是忠心不贰,说过的话从未食言,决定收我回帮,重新由一袋弟子做起。只因我丐帮主力多在抗击金辽蒙虏,反清大事多由天地会承担,于是帮主又为我引见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先生。两方同心协力,结盟共抗胡虏。昨日得陈先生从台湾飞鸽传讯,封我为天地会红旗香主之职,我心中好生快活,一时喝得高了,这才在楼外楼露了形骸,不意将兄弟引来。
[谢衡]说: 陈总舵主本是故延平王谋主,孤军抗清,拓土东海,精忠英勇,天下无不知闻。天地会众数十万人遍布大江南北,近年来好生兴旺。吴大哥得陈总舵主这般信重,委以重任,确是可喜可贺。小弟且以此杯为敬。
[吴六奇]说: 吴某投身天地会一事,干系千百万仁人义士的性命,是以丐帮中长老、护法也多有不知。我确信谢兄弟确为同道中人,这才敢坦然相告。其实寻常会中兄弟,身上也不刺字,我所以自行刺字,也学一学当年岳王爷‘尽忠报国’的意思。
[谢衡]说: 吴大哥迷途知返,可喜可贺。只是此事若有泄漏,给鞑子们先下手为强,你自己固然是灭族之祸,而反清的大业更是折了一条栋梁,还需得小心谨慎才是。
[吴六奇]说: 哈哈,只要谢兄弟今后还肯认我是朋友,吴某便已快活不尽。如今清廷愈发忌惮吴三桂那奸贼,鞑子小皇帝给我下过几道密旨,要我随时整装待命,一旦有事便速平耿、尚二藩,而后兵袭昆明。嘿嘿,只等他们狗咬狗咬得一嘴毛,叫花子打狗的本事便可好好使出来了!
[谢衡]说: 如此甚好!只等吴大哥趁机而动,奋起抗清之日,小弟亦当竭尽已能,聊尽微劳,携手共复河山。
[吴六奇]说: 六奇倒行逆施,罪孽深重,到处遭江湖朋友冷眼,谢兄弟如此热肠相待,我又并非全无人心,怎不感激涕零?你请我喝酒,送我皮袍,倒是小事,在海神庙中肯和我同钵喝酒,手抓狗肉,那才是真正瞧得起我了。
[谢衡]说: 前回先在敝处邂逅,海神庙又再无意相遇,如今于楼外楼对饮观湖,足见你我实是有缘。得能结交你这位朋友,小弟也好生喜欢。
[吴六奇]说: 今日咱们相聚甚欢,理当有佳话为证。是了,我见你身边这位双儿姑娘,舍身吮毒,忠肝义胆,胜于须眉,正是我辈中人。做哥哥的对她好生相敬。我想传她几路功夫,不知可使得么?
[双儿]说: 〈低下了头,羞红了脸〉吴爷好会取笑,都是双儿做奴婢的本分。
[谢衡]说: 吴大哥这般抬爱,也是双儿这丫头的福分,哪里有什么使不得的?你们师徒授艺,我便先行回避了。哈哈哈——
……
[吴六奇]说: 〈朗声大笑〉我就说嘛,双儿妹子果然聪明,这三十六铜锤手、十八路铁帚腿、二十四路莲花掌都是一学就会。老哥哥丢了大脸,没法子,只得把咱们叫花子压箱底的“混天气功”也教给她了。
[谢衡]说: 〈愕然动容〉据小弟所知,“混天功”可是丐帮内功不二法门,名震天下的“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都以此功筑基。吴大哥,你这份人情实在太大,却教小弟何以克当?
[吴六奇]说: 哈哈,六奇得有今日,其实泰半也是出于谢兄弟之赐,咱们之间就不必客套来客套去了。再者说了,我已跟双儿妹子拜了把子,结成了兄妹。给自己妹子传点安身保命的功夫,便是闹到帮主面前,谁又能说我的不是?
[双儿]说: 〈满脸通红,神色甚是忸怩〉嗯。
[谢衡]说: 哈哈,想不到你们刚才不但传授功夫,还结义金兰,成了异姓兄妹,这当真是恭喜恭喜。
[吴六奇]说: 正是。双儿妹子还叫我不可说出来,哈哈,结拜兄妹,光明正大,有甚么不能说的?谢兄弟,从今而后,你对我这义妹可得另眼相看,倘若得罪了她,我可要跟你过不去。
[双儿]说: 不……不会的,公子他……他待我很好。
[谢衡]说: 双儿有你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大哥撑腰,莫说是我,便是玉皇大帝、阎罗老爷也不敢得罪她了。哈哈哈——〈两人会心大笑,拱手而别〉
[谢衡]说: 亲亲好双儿,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双儿]说: 〈红晕双颊〉那位吴……吴爷……
[谢衡]说: 甚么吴爷?大哥就是大哥,拜了把子,难道还能不算数么?
[双儿]说: 是。他说觉得我不错,定要跟我结成兄妹。我可说甚么也不肯,他是丐帮和天地会的大英雄,我一个小丫头又怎么高攀得上?可吴……吴大哥却说,他是一个穷叫化,有甚么高攀、低攀了?我便只好答应。他说身上没带甚么好东西,就传了我几路功夫。
[谢衡]说: 你这位结拜大哥啊,名字都叫‘六奇’,行事自然出人意表,难怪,难怪!〈突然促狭一笑〉好双儿,如今你可是天地会红旗香主的义妹,身份贵重,大非寻常。我今后可万万不敢让你服侍了。
[双儿]说: 〈连连摇手,急得要哭了出来〉不,不!小公子别嫌弃双儿蠢笨,双儿一心只想服侍你,难道你不要我了么?
[谢衡]说: 〈点了点【双儿】额头,嘻嘻一笑〉傻丫头,我怎会不要你、嫌弃你?除非你自己看中了哪个如意郎君,那我也只好备上一份嫁妆,像嫁亲生妹子一般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双儿]说: 〈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不,不,我……我不会去嫁人的。我一辈子都要服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