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凤波拂云篇(十二)
[何铁手]说: 姑姑,世上男人喜新弃旧,乃是寻常之事。真正一生不二色,只守着一个女人的,那是千中挑、万中觅的珍贵男儿。所以他们汉人会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夏青青]说: 男欢女爱,似我爹爹这般逢场作戏,虽属常事,却是不该。我们汉人除了情爱,更讲究有恩有义,‘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不论男女,忘恩负义,便是卑鄙。喜新弃旧,自是无耻恶行,并非只有你们苗人才是如此。
[何红药]说: 哈哈,呵呵,你说得倒是好听。你那狠心的阿爹现下在哪里,我要亲口问他,他这么害了我一生一世,心里可过意得去吗?
[何铁手]说: 姑姑,那金蛇郎君既断了手脚筋脉,又没了武功,你是怎么把他弄丢的?
[何红药]说: 我下山去打听他那小情人的讯息,想要把她的脸弄得比我还要丑,然后带去给他瞧瞧。谁想寻访了半年多,没得到一点讯息,等我回到华山,他已不知去向,连山洞洞口也给人封住了。十多年来,江湖上不再听到他的讯息。我走遍天南地北,到处打听这没良心的坏蛋,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谢衡]说: 「金蛇郎君武功全失,无法抵敌何红药的折磨。他自觉负人不义,又耻于向人求救,于是布置好机关,自己封了洞口,瞒过了何红药……」
[夏青青]说: 〈心痛如绞,凄然落泪〉「爹爹定是知道这冤家魔头必会重来,竟含恨自绝了。他负了这何红药,却也等于是被她活活逼死,还有我可怜的妈妈,十多年来苦苦等候……全成了一场空!」
[何红药]说: 直到你这丫头打着“金蛇郎君”的名头出道,我才知道,原来他还留了个孽种。女娃儿,老老实实地说,你阿爹在哪里,又娶了几个女人?他身上的伤好了没?谁在服侍他?
[夏青青]说: 〈没好气〉没女人,也没人服侍他,他孤苦伶仃,独自一个儿,可怜得很。
[何红药]说: 你只会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不杀你了,我去服侍他。快,快说!〈语气愈发急促〉
[夏青青]说: 〈转过后去,闭紧了嘴唇〉「老虔婆,你逼死我爹爹,连累我妈妈自尽。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就让你还以为他还活着,整天害相思病生不如死,才叫好呢!」
[何铁手]说: 姑姑,咱们有光大本教的重任在身,你却总是为了私怨,到处招惹是非。仙都派的事,最早不也是你搞出来的么?
[何红药]说: 哼,那黄木道人跟人瞎吹,说自己认得金蛇郎君,我听见了,当然要逼问他那人的下落。谁想给那贼道上了许多毒刑,拷打了几年,也没问出个究竟。等这姓夏的女娃现身,贼道士没用了,顺手杀掉换满清皇帝的银子,又有什么不妥当?
[何铁手]说: 如今金蛇剑已经取回,宝藏被朝阳峰的人发掘出来,招兵买马,一时是收不回了。至于二十四枚金蛇锥,多半还在那金蛇郎君手里。姑姑,你莫心急,等咱们和夏姑娘谈妥了,让她阿爹心甘情愿送回来,你从前的罪过也就赎清了。
[何红药]说: 哼,教主,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回护这女娃子?你可还记得,你阿爹就是给金蛇郎君活活气死的!
[何铁手]说: 气死我阿爹,还让他砍下我这只左手的,真的只有金蛇郎君么?〈伸出铁钩,语气淡泊〉我可以赦免姑姑,让你回来做本教的护法长老,又何必去问罪当时还没出世的人?
[何红药]说: 你——〈气焰顿煞,颓然坐倒,两手捧头,良久方道〉好侄女,我教你个乖,你真瞧上那个花花公子谢衡,想让他喜欢你,你就得让我毁了这女娃子。蜈蚣要成王,先得咬死青蛇,懂不懂啊?傻丫头。
[何铁手]说: 我一向以教中大事为重,又怎会对什么男人有意思?就像姑姑说的,我要是真瞧上了那位“惜花公子”,就该将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地除掉,又怎会反过来护着夏姑娘?
[谢衡]说: 〈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邪教毒女武功既高,心机深刻,使毒手段层出不穷,若是被她纠缠上,几个姊姊妹妹能幸免?天地保佑,她千万别看上了我。」
[何红药]说: 哎,教中的年轻男子,人人对你倾心,你从来不假辞色。那夜在仙都派,和那谢衡动手时,你却娇声嗲气,打情骂俏,哪里是生死拼斗,倒似勾勾搭搭!可让人瞧得直生气。
[何铁手]说: 〈一声轻笑〉姑姑,这世间男人,大都自以为是,女人给他们三分颜色,就觉着对自己有意思,恨不得把什么好处都掏出来。所以呢,对我有用的男人,送他几句嘴上便宜,算得什么?不如我的男人,又何必对他们客气?
[夏青青]说: 呸!呸!何铁手,小爷还当你是个有志气的,才和你做朋友,没想到不但翻脸不认人,突袭暗算,做人还这般——无耻!不要脸!
[何铁手]说: 几千年来的世道,做女人本就艰难,若说顺手捞些好处,便是无耻了,那小夏郎君闯荡江湖,一直妆扮成男人,自称“小爷”,恨不得连女人都不做,又算什么呢?
[夏青青]说: 你——!哼,就因为世界上多的是你这样的女人,所以女人才会被男人瞧不起,所以小爷…本姑娘我才要扮成男人,告诉他们男人能做到的事,女人全部都能!
[何铁手]说: 嘻嘻,小夏郎君好志气!〈凑近身去,羊脂白玉般的右手,托起【夏青青】的下巴〉可惜啊,现在你这假男人,怎么就落到我这又无耻、又不要脸的真女人手里了?我劝你还是别再顶嘴,乖乖儿的,也少吃些苦头。
[夏青青]说: 呸!呸!——要不是下毒暗算,单打独斗,小爷才不怕你!——快放开我!
[何红药]说: 看看,这丫头和他老子当初,真是一模一样的倔强神气。侄女儿,我生平遇到的惨事,还不能叫你惊心吗?你是教主,万万不可因为男女之情,误了教中大事。
[何铁手]说: 姑姑这是话里有话。自从姓海的官儿和玉真道人来了后,教内人众议论纷纷,很多人心里不服,是不是?他们怪我不肯接下满清皇帝的圣旨,耽误了他们升官发财的美梦,对不对?
[何红药]说: 你知道就好。此等大事再不决断,等逼急了,教内不少人是要反你的。当初姓蓝的护法分出去一个五仙教,现在齐云璈、潘秀达、岑其斯这些人,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们又怎么想?
[何铁手]说: 我是教主,教祖的金钩传了给我,便有生杀大权。姑姑,你是长辈,我一向让你三分。但如你犯了教规,不敬教主,我也不能容情,更不用说其他人。
[何红药]说: 嘿嘿,我这个丑老婆子,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了,强提着这口气,吃尽了苦头,一是为再见那个负心人一面,二是为寻回“金蛇三宝”,死了以后,也有脸见本教的列祖列宗。哼,你也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