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珉:前生,今世,来期(2)
2.
本世纪以来,我有过无数次类似经历,即似梦非梦、时间为零的经历。我理解这是梦关的作用。就是在某个特殊的时刻,于某个特别的地方,我不知不觉走进了梦里。而从非梦到梦里只是瞬间的转换,让人分辨不出前后的距离和差别来。
我们平时做梦,是在睡着的时候进入梦境。从睡着到做梦的梦关极其模糊,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而且睡和梦是同时一体的,二者流畅自然;即使在睡中梦醒,也分辨不出睡和梦的区别,梦关也是模糊的。但通常梦醒的时候,睡觉也醒了,睡和非睡、梦和非梦的分别比较清楚,这即是从梦到醒有清晰的梦关。
有些人在有些时候,从睡到醒的梦关也很模糊,好像梦还没有醒似的。比如有的小孩,突然睡觉醒来,还和梦里一样叫爷爷、奶奶。有人醒来后,会惊视左右,问我在哪里?这都是梦关不清晰,醒了还跟睡着一样,但是这个不清晰的状态延时很短。
人在做白日梦的时候,通常进出梦境的时间极短,只是一瞬间,因此梦关也是不清晰的。那么梦关不清晰,我们走进了梦里,却还以为是非梦的世界;而走出梦境,也不知道是醒了,却还以为是梦里的真实生活。
有些行为异常的人,比如被我们视为患精神病的人,他其实是在某个时刻踏进梦里而梦关突然模糊了,突然失效了。他无论白天晚上走进梦里,都把梦中世界当作是正常的生活,即使偶尔醒来,言行依然还是和在梦里一样。所以梦与精神病有着极为相似的特征,或者说,精神病就是正常人做梦的状态。
梦和精神错乱之间的这种密切关系,在过去三百年中,得到了许多哲学家和科学家的肯定。如康德说,疯子是清醒状态下的梦者。克劳斯认为,精神病是神智清醒时的梦。叔本华称,梦是短时的精神病,而精神病是一个长久的梦。威廉·冯特宣称,事实上我们在梦中,可能体验了在收容所对精神病患者观察到的所有现象。弗洛伊德总结说,作为一种异常的病理现象,精神病周期性地呈现梦境,意念之间的荒诞结论与判断力的丧失,是梦与精神病的共同特征。
如果一个人做梦的时候,不是躺在床上,而他活动于其中的梦境,能够完全展现在别人眼前,那么人们就会认为他是一个活脱脱的精神病人。需要说明的是,行为异常的人,他看行为正常的人也是不正常的,这是我执的作用。我们假定精神病患者就是梦者,但他有时又是清醒的。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他在梦和非梦之间没有清晰的梦关,清醒状态和做梦状态,是自然切入而连贯一体的。于是我们把梦关不清晰、做梦时间很长的人称作精神病患者,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于某时某地的某种状态到底是梦还是非梦;我们自然会把梦关清晰的人,当作是正常人,因为他分得清哪是梦境,哪是非梦。神智正常的人,他会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或者说,我午睡时做了一个梦。他能够鉴别,那是一个梦。
而精神病患者从不说梦,因为他一直在梦中,把梦境当作是正常的生活,偶尔苏醒时,由于梦关不清晰,依然会被梦的惯性支配着思维和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