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文/踏雪不知归处

争渡

这个假期长得让我忘记春天已经来了。

我头一次庆幸自己家在农村，没有受到病毒的侵扰，这小小的山村像往日一样平静，疫情仅是我们嘴边的话题。已经是晴了很多天，我妈妈忽然说要带弟弟去认认我家的“不动产”，其实我大可不必跟着去，因为我的童年就在那些土地里。但我还是跟着去了。很多路都走不通了，小时候矮矮的草丛里有显显的小路，现在因为大家都荒废了土地，就都种上了树，不知道大体是哪一年种下的，现在已经差不多两米多高，粗粗糙糙的枝丫，蛮乱地向四个方向长，已经看不出里面有路，平日里也没什么人走，路自然就消失了。我依然很兴奋，因为我看到小时候走过的“电线杆桥”还在，那是一根报废了的大的电线杆石柱，是空心的，用来横在一条小溪上当做是桥，夏天的时候可以整个人趴在上面低着头看流水，只是现在小溪已经干巴巴了。

我还记得蝉最喜欢在橙子树和柚子树上面蜕皮，那退下来的壳是蝉的样子，可以卖钱，但是要小心拿放，因为很容易就会把整个壳儿弄碎，而卖的时候是按照个数卖的，好像是一毛钱一个或是一毛钱两个，记不太清了。我爸爸很不高兴我去做这个生意，他总觉得小孩子太会弄钱不好，总是叫我写作业。

我从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很会做家务，在家里还种稻谷的时候，到了暑假，是最忙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带着我一起出去帮忙。记忆力当真是浩浩荡荡的金黄色，大人们腰一弯就钻进了稻田，我力气最小，就在绞谷机旁边扯着蛇皮袋对准绞谷机的出口结结实实地接住稻谷，我堂姐比我稍大一点，就充当绞谷机的发动机，一下一下地摇着绞谷机的摇手。一整个下午会在绞谷机那种轰隆隆的声音中过去，炎热枯燥。离开稻田之前我和我堂姐还要负责扎稻草人，其实稻草人都不是电视上那样有模有样的，不用那么像人，鸟都很笨的。

我是最后一代拥有这样记忆的孩子，我弟弟记事的时候我家已经没有种稻谷，也没有种瓜果了，他错失了那样的黄灿灿和绿油油。

我在这一方土地上听过蝉叫，抓过蚂蚱，偷过别人家的西瓜，去过清凉的小河里洗澡，吃过奇奇怪怪的叫不出名字的果子，和男孩子打过架，承载了我很多回忆的地方，但我做的一切本质上是为了逃离它。妈妈问我，南京有很好吗？不就是城市大一点，离妈妈那么远。我回答不上，这不是二十岁的我能够找得到的答案。

做很多事，我总是很赶，很怕落在人家后面，在成长这件事情上也是这样，争渡争渡！我常常摔跟斗，但是跑得很快，也不曾回头。我很少静静的想我的家乡，我总是想外面的世界比较多，我记得很多关于家乡的细节碎片，但是却对它的全貌很模糊。

也许二十五岁又或者三十岁，我会真正的思念我的家乡，我只希望当我想起它的时候，我遗失它的，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