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水‖文/芥末

死水

有人说，时间是一条长河，当你触碰它的那一刻，便开始了流淌，再也不会静止了。

曾经，很要好的朋友W跟我说过，他的生活应当波澜壮阔，向着目标披荆斩棘，翻越层峦叠嶂，跨过暗涌激流，不到终点不死不休。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突然感觉W对生活再也没有了期许，如闻一多先生的《死水》般，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也许真的是没有期待，也就无所谓惊喜了吧。

从小到大，W都充满了对一个完整家庭的向往，父母离异的早，很小时就在各个亲戚家借住，从初中开始就被送到寄宿制学校，不同于别的孩子，他早就习惯了同龄人异样的眼光，也学会小心翼翼得去揣测每个人的心思，努力地去融入每一个圈子，他对我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想要的，只有靠自己去争取，即便一人上阵，也必须抵得上千军万马。

高二那年，W邂逅了一个女孩子，如同男孩般的性格，英气的短发和清澈的眼眸，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别样的气息。在平安夜当晚，他找到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教学楼顶放烟花向那个女孩表白，回忆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和他差点被四个老师抓住，所幸跑得够快。那晚过后，W也开始了至今唯一的一次恋爱，一谈便是十一年。

爱情总是美好的，像装在木桶里的葡萄酒，任时光老去，岁月变迁，打开它，迎面而来的依然是醇厚的香甜。毕业后，我和W的联系渐少，只知道他追随那个女孩去了数个城市，用平生的的第一笔工资给她买了一个吊坠，因为实在无法负担那条项链的价格。W后来跟我说，当时看着女孩欣喜地表情，他很满足得吃了一个月泡面。

W原本以为感情就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现实告诉他，这是两个家庭之间的妥协。女孩的妈妈很强势，自然不满意一无所有的W，但是天下没有父母不希望自己女儿有个安稳的依靠，于是W开始对自己贫瘠的生活发出了挑战。

人一旦有了目标之后，便再也停不下来了。为了有一份体面地工作，W投出了上千份简历，也经历了无数次笔试和面试，违背初衷、隐藏自尊地回答了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如愿以偿得进入了一家上市公司。然而公司里的斗争确是没有硝烟的，作为一个外来户，没有背景也没有资源，只能凭本能的直觉和非常规的手段去争取想要的一切。

在27岁那年，W终于存够了一套二手房的首付，于是他辞掉了早已厌烦的工作，在小镇上开了一家花店，幻想着以最悠闲的姿态来度过余生。

第二次我陪W去女孩家时，原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电影里的剧情发展，皆大欢喜。但是W人生剧本里的编剧可能是个悲观主义者吧，那次非但没有结果，W连自己最后那点尊严也没有了，全因为W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回来的路上，W苦笑着对我说，自己从没记恨过父母，人生中，有的事情可以选，有时则没得选，而这次，他就没得选。

数月后，W转掉了花店。他说，感觉就像做了一场11年的梦，到最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中，泰然如初，冷暖自尝。

世界万物，皆有着它原本的样子，繁花入泥，落叶归根，时间一直在经过，洗刷旧尘，诞来新生，愿W的余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享受时光在身边流淌，安静的做一个现世安稳的妥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