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五十三)寻找倪桂兰 | 罗宝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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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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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树

五十三

寻找倪桂兰

罗宝琴

倪桂兰面带微笑、满脸佛性、势姿僵硬地一直往前走。
雨水如注地从她的头顶上不断地浇下来,一直浇到脚底下。天知道她在泥水中倒底摔了多少跤?整个人在泥浆里趟来滚去,浑身上下,连同头发丝里眼窝子里鼻子孔里都糊满了泥。
谁都不清楚,她这是要到哪里去?要去做什么?
或许她是想极力逃避一个打她骂她关她锁她的人,所以她跌跌撞撞死不回头;再或许她是想找一个没有风雨的栖身之所,并以此来对抗臆想中的全世界向她汹涌而来的恶意,所以她离群索居茕茕孑立;更或许她什么想法任何目的都没有,只是为了走而走,因为走而走,所以她面带微笑满脸佛性。
她执念地走着,即使偶尔停下脚步四周张望一番,但很快又继续向前疯走。
偌大的高原,地广人稀。直到雨停了,也没有一个人发现倪桂兰。
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走不动了,她倦圈在一个半山坡的浅坑里,静静地卧躺在那儿,像一只翅膀受伤的山鸟……
离她不远的低洼处就是一泊湖水,面积不大,水也不深,当地人称为白音淖尔。水,在高原是很奇缺的东西,所以白音淖尔在北驿县是很有名气的。淖尔周围长着稀疏的水草,一群鸿雁正在那里上下翻飞。
一只雄性鸿雁一个猛子钻到水中,短尾巴朝天扇动着两只大大的翅膀,阳光从它的背后照过来,银白色的光环梳理着它的翅膀尖儿,形成一圈明亮的晕,羽毛便在晕环中明晰通透,根根分明。
雁群在水边停留了一会儿,它们不断地觅食着水边的食物。遽然间,头雁扇动着翅膀起飞了,扑簌簌地跟起了一大片。而那只钻到水里的雄雁,并不急于飞走,它好像并不在意飞走的同伴,胸有成竹地继续嬉耍,半天扎在水里,扑腾着,像个溺了水的孩子。
半山坡上的倪桂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着不远处的孤雁,她“吃吃”地笑着,她看着雁群飞远了,孤雁仍在她眼前不肯离去。
“溺水”的孤雁刺激着倪桂兰的眼睛和大脑,她意识中遥远的记忆被眼前的情境召唤着,这记忆虽遥远但深刻,深刻到锥心嗜骨。孤雁那双拼命扇动的翅膀,就像一对巨大的犁铧,犁去了几十年封尘的硬土,把一个可怕的梦境般的情境,新泥似的翻耕出来,撕心裂肺地撞击着倪桂兰消失已久的理智,她的脑海中显现出儿子勇勇溺水而亡时的幻觉。
“啊…啊啊啊…啊…。”倪桂兰死死盯着那只戏水的孤雁,她猛地站了起来,以疯子的速度,疯子的力量向着鸿雁奔跑过去,然后毫无畏惧地冲进了水中。
“啊啊…哦哦…。”倪桂兰奋力向淖中心冲去,喉咙里发着怪怪的叫声。
湖水并不深,不足以淹死一个成年人,但倪桂兰摔倒在水中央,她不懂该怎么自救,疲乏的她已经没有了体力,她面朝下趴在水中,四肢不停地扑腾。
山丘上飞过了一只只黑老鸹,没做停留又向别处飞走了。那两位传说中的面目狰狞的黑白无常,在倪桂兰头顶上伸了伸巨大丑陋的舌头,并没有挟持她,而是无视她的存在,随着一群黑老鸹又飘远了。
该井了死,河里淹不死。
水泊沟村的四羊倌放着一群羊,刚好到水边饮羊来了。
四羊倌把倪桂兰从水里捞出来,让她脸朝下,不停地捶打着她的背…倪桂兰吐出了呛在喉咙里的水,“啊”的一声活了过来。
四羊倌姓李,五十多岁,排行老四,人们管他叫李四,李四从小就给人放羊,村里人便减名去姓地叫他四羊倌。
四羊倌很瘦,是那种基因决定的瘦,体态弯曲,像根永远掰不直的麻杆儿。几十年来他饱受山风野雨的淬炼,看上去黝黑清瘦但精神矍铄。
四羊倌的老婆比四羊倌小很多,是个盲人,两只眼看上去欢欢的,但实际上一点亮也不通,是个标准的睁眼瞎。从她嫁到水泊沟村起,人们便依着四羊倌的排行叫她四瞎子。
四瞎子的心眼儿出奇的灵聪,做营生的时候,手上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虽然动作慢点,但起落有秩,百无一失。
水泊沟村离牧区近,这里的土壤钙积层厚,大面积的土地不适合开荒种地,只适合养羊放牧。所以这地方的许多生产经营方式,生活习惯都近接牧民。
四羊倌放牧走场,吃住在野外搭建的马架子中,有时候几天几天不回家,四瞎子就得撑起一个家。她把家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差乎一个明眼人。
前些年,水泊沟还没拉自来水,人们吃水全得去井上担。四瞎子担水是一绝,她能把从水瓮边到辘轳把前的距离算计的极其精准,不多一尺不少半步,每次都是那么准确无误地站在井沿儿上,麻利地把水斗子扔到井里,娴熟地把水搅上来,然后一路回家,径直走到水瓮旁,一滴不剩地把水倒入瓮中,一直担到瓮满为止。
四瞎子只所以能像正常人一样做营生的秘密在于,她无论做什么,都会不停地用舌头舔打着上齿额,发出“嘚嘚嘚”的声音。
四瞎子长的慈眉善目的,所以也导致了她善气迎人的性格。
自根男人从白音淖尔里救回来一个女人,这在四瞎子来说,是件非常开心自豪的事情。她天生残疾,她相信因果报应,她总觉的自己今生必须行善积德,才能救赎前世可能造下的孽,以换取来生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
四瞎子很细心地摸索着给倪桂兰洗脸洗头换洗衣服,并且做饭给桂兰吃。
人生在世,真是众生皆苦,苦命人与苦命人的心有灵犀就像磁场感应,疯疯癫癫的倪桂兰似乎很懂得瞎子的用心,她像个玩偶一样规规矩矩地任由瞎子的摆弄。
四羊倌看出了倪桂兰是个精神病人,他就担心疯子会伤害到自己的老婆。
“这是个疯子,你甚不甚离她远点,操心她打你的。”四羊倌安顿他老婆。
“我觉见她不打人,皮出出的(性格好)。”老婆说。
“你要看不见。”
“我能感觉出来。”
实事上,倪桂兰的身体中已经没有任何的活力,即使是说一句话都要耗费了一辈子的力气,从她发病的那天起她就不再说话,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语言功能,完全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哑巴。她害怕所有的人,哪怕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她都害怕。她像只受了惊的老鼠一样,喜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生存。
“我觉见她是个哑巴,问甚也不说。”四瞎子说。
“嗯,就是个哑巴。”四羊倌说。
“你领回个没来路的哑巴疯子,往哪了打点呀?总不能咱们养活起来哇?”四瞎子终于意识到这是件挺难缠的事情,她发愁地问她男人。
“谁说不是了?我去村子里跟人们打听打听,问兴一下,也说不定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根底的了。”
四羊倌和他老婆四瞎子,一辈子没遇见过比捡到倪桂兰更棘手的事情了。生平中,他们见的最多的是荒漠原野以及生活在荒漠原野上的牛羊骆驼。他们的骨头里没有狡诈二字,但也没有智慧可言,愚昧落后成就了他们简单的头脑和浅薄的认知。他们既不懂得报案,也没想到去报告村干部。
就在四羊倌两口子急于向村里人打问倪桂兰底细的时候,六歪子骑马来到离水泊沟村不远的山丘上,他负责朝这个方向来寻找倪桂兰。
“二月里,龙抬头,
三妹子上楼梳油头,
多搽上胭脂少抹粉,
我问五哥亲不亲?
三月里,三月三,
三妹子在家攒金莲,
金莲又攒三寸三,
叫一声五哥攥一攥。”
……
一阵热辣辣的山歌,从山丘下传了过来。歌声并不婉转也不动听,但有一种狙犷豪放的野味,嘹亮高亢又有些荡气回肠。
六歪子一阵兴奋,他顺着歌声寻找过去。
一群骆驼在山洼里随处溜达,放骆驼的汉子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激情饱满地唱着,唱到动情时还要死劲地甩几下手中的鞭子,鞭梢发出“啪啪”的呼哨,旷野间便回传着放牧人的威风和霸气。
六歪子骑马走到唱歌汉子的身旁,提高嗓门问:“哎,兄弟,我问你个事。”
六歪子一连喊过几遍之后,总算打断了唱歌人的歌声,放骆驼的像喝酒的人正喝在兴头上,被人劈手抢走酒瓶子一样的扫兴,他皱起眉头问六歪子:“甚事拉?说哇。”
六歪子说:“我们村从敬老院跑丢个疯女人,有人看见朝你们这面来拉,你看见吗?”
“没看见!”放骆驼的汉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真没看见?”六歪子又追问了一句。
“真没见,哄你做甚了?雨一停我就来这山上拉,没看见个人呀。甭说人拉,除了我这群骆驼,日他妈的,我连个野兔子也没看见。”
放骆驼人的几句话,说的六歪子很是失望,他觉得放骆驼的人说的一定是真话。再说了,从一大清早冒雨出来后,多半天了,水米没打牙,人困了马也乏了,再找下去,人马都受不了了。于是他打马回鞭,折过身子往回走,边走边说:“兄弟,我是一棵树的,赶明儿要是看见或听说疯女人了,就麻烦往一棵树捎个信。。”
“哦,知道了。”
“…
五月里,午端阳,
江米粽子包砂糖,
冰糖黑糖全包上,
不顶五哥唾沫香……”
六歪子的身后,又响起了骆驼汉子略带忧伤但高亢嘹亮的歌声。
放屁打了脚后跟,碰巧遇到一起了。
六歪子没有找到倪桂兰,悻悻地走了。
而四羊倌两口子则愁肠百转不知所措。
“咱们也尽力拉,你说问兴不见她的底细,那该咋办呀?”
四瞎子冥思苦想,忽然她灵机一动,总算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待续)

作者简介

无忧(本名罗宝琴)。内蒙古中学高级教师,曾任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写作,热爱文学。先后有散文,小说在网络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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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届“百花苑杯”全国文学大奖赛征文启事

4月1日开赛 今日开始接收参赛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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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本次大赛设大奖一名,奖金:2000元(现金);二等奖三名,每人奖金1000元;三等奖六名,每人奖金500元;优秀奖五十名,每人奖金50元。

7、本次大赛杜绝恶意刷帖,一旦发现,立即取消参赛资格,并发帖公布其不当行为。

8、收稿时间:即日起(4月1日开赛)到2021年2月28日止,获奖信息在最后一贴推出后的第10日公布 。

9、获奖者颁发证书,一、二、三等奖作品入选河南科技报·文学百花苑专栏,500点(折合)以上优秀作品皆有入选《文学百花苑》杂志资格,具体视个人意愿而定。

10、2021年4月上旬在河南郑州市举行颁奖典礼(暂定),每位与会者在河南科技报选登一篇文学作品。届时将邀请邀请文学界名流参与颁奖活动与互动,与会者表演自制节目及互动。邀请河南电视台制作新闻和专题报道,穿插部分获奖者发言。

主办:河南经济报·文学百花苑

后期事务:文学百花苑全国征文大奖赛组委会

2020年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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