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阿茶《那个现实生活中的徐福贵》
那个现实生活中的徐福贵
王叔没什么文化,倒不是因为他家道清贫而早早辍学打工,即便是在农村,那时的王爷爷也还是有家底供养三个孩子上学的。
王爷爷的大儿子在八十年代争气地考上了大学,二女儿以及排行老三的王叔念到初中就没有再继续念下去了。兄妹三人中,排行老三的王叔从小就在父母“风娇日暖”的呵护下成长,这也就养成了王叔从小嚣张跋扈的性格。
王叔初中毕业以后,没有外出工作谋生,而是整日伙同不学无术的同伴们四处吃吃喝喝、抽烟赌博,一开始王叔只是小吃小喝,兜里没了钱,王叔只需回家同李奶奶一说,李奶奶便会偷偷把钱塞到王叔手里,过不了几天,王叔又揣着钱该吃吃,该喝喝,该上赌桌就上赌桌。
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任凭王叔再怎么长大,在王叔父母的眼中他也只是个孩子。
在王爷爷的大儿子读研一的那一年,年过半百的王爷爷同妻子商量该怎样为小儿子谋一份职业。王爷爷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托关系,又是送鸡送鸭,又是签订协议累死累活的为领导家做事,才终于为王叔谋到一份在中铁企业的职务。
进隧道集团后的王叔很快的与同事打成一片,继续过着他吃喝玩乐的日子,再一上赌桌,每个月刚到手的工资又马上流入了他人的口袋里面,王叔没了支撑他享乐的资金,又立马转身回家伸手向母亲要路费以及生活费。李奶奶对王叔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听宝贝儿子又没钱了,马上又塞一些钱到王叔的兜里。王叔回到单位,又与同事上了赌桌,输了钱,王爷爷就拿起锯子,一棵树一棵树的锯,才够为王叔的“罚单”交上钱。
单位里新来了几个女同事,其中比王叔小两岁的老乡月姨最得王叔青睐,可毕竟是少不经事的年轻人,他也只敢把刚刚萌芽的暗恋种子埋在心底。
单位里整日充溢着一群十几二十岁光景年轻人的嬉笑打闹,年轻人,还尚未知晓那些忧虑。员工宿舍的房门发出微弱的“吱嘎”声,声响小得像一根银针掉落在静悄悄的地面上那样,但传到月姨耳里,就像是一块巨石悬在她心里,把她的心绷得紧紧的。她很要强,死命跟那个人拼才拼了出去,甚至连房间里的灯都还来不及打开。
要好的同事同月姨谈心,说她暗恋王叔,可就是开不了口。月姨对她说:“你放心,这事我帮你。”月姨把王叔从牌桌上叫了出去,对他说有女同事暗恋了他好久。
“其实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王叔埋下头,眼神慌乱的青涩
最后王叔和月姨成了一对儿。“没有想到啊,竟然让你小子捷足先登了一步!”同事们纷纷把一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投到王叔身上,抱得美人归的王叔只好挠挠头,“嘿嘿”的笑了笑。
王叔有一手好厨艺,人长得高大帅气,月姨身材窈窕,脸蛋也生得十分好看,两个人你侬我侬,感情甚好。和王叔在一起以后,月姨渐渐不再做有关那晚的噩梦。为了照顾月姨挑剔的胃,王叔经常为她亲自下厨做合她口味的饭菜,就是在外面下馆子,王叔也会千叮咛万嘱咐地交待店员:菜里千万不要有味精。
王叔把女友带回家后,李奶奶上下打量了这个准儿媳妇儿后,私下里悄悄对儿子说她嫌弃准儿媳不会洗衣做饭,面对亲戚也不懂与长辈相处的一些礼节。可王叔喜欢月姨,他当然不愿意就此放开女友的手。李奶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像这对情侣一样,不顾父母反对,和王爷爷风雨兼程走到今天,拗不过儿子,也只好遂他心意。
大哥研究生毕业后被分配到钢铁厂做销售科长,王叔也与女友结了婚。王爷爷拿出毕生积蓄为这对新人购置新房、采办家具,大哥也为王叔以后做生意打下一块基石,但彼时的王叔觉得自己在单位打打小牌、喝喝小酒的日子过得挺滋润,愣是对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大哥点点头敷衍了事,彼时同村与王叔一同进单位的孙伯早已跟着经理混得风生水起。
求全之毁,不虞之隙。生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而谈恋爱不是——月姨怀孕了。
“打掉吧,现在我们俩还养不活这两个孩子。”王叔冰冷的态度让月姨只感到了寒心。
月姨的性格很强势,非要跟王叔犟,王叔动手打了月姨,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让月姨流掉了肚子里的龙凤胎。
两年里,王叔欠了不少钱,月姨用自己每个月的工资去抵王叔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所谓尊严,就是源源不断的把自己的红色钞票转移到他人的兜里,从而换取与他们共进酒肉的资格。
月姨再一次怀孕,而这一次,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
“打掉!”
王叔眼都不眨一下。
月姨不肯,但她那样的女性,更做不到卑躬屈膝地说出可怜巴巴的话去求她的丈夫留下这个小生命。摔杯子,砸椅子,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同一个一米八的男人抗争,无济于事。
王叔摔门而去,公婆从门前经过,他们像没事人一样,朝屋里看了一眼。"听你男人的话,做掉吧,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李奶奶这样“安慰”儿媳。月姨轻
抚自己被刮上一个巴掌状红印的脸,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月姨也是真的没有留住她的孩子,一个也没有。
王叔笑吟吟上了赌桌,村主任连同王叔的“朋友”让王叔心甘情愿的拿出一沓又一沓钱。
“哎呀,没'子儿’了!”王叔把手一摊。
“现钱没有的话,房子你总有吧?”村主任抖了抖烟灰,长舒一口烟。
不知是什么时候,月姨突然出现在王叔身后。月姨转身就走,王叔赶紧追了出去。那一瞬间,身后还不忘传来一句话:“记得,你还欠我们五万!”王叔找了好久,别说月姨她人,就是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王叔一路狂奔回家,倚在自家大门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爸……爸,不好了,小月她……她不见了!”
王爷爷来不及再多吃一口饭,他放下碗筷,“噗”的一下把包在嘴里的饭菜吐进垃圾桶,草草擦净嘴巴就火急火燎的同王叔出去寻找月姨……
直至黄昏,人终是寻着了,在山崖下,那么美的月姨,怎么就头发眼泪混杂成一团了呢?王叔拉起月姨,“啪”的一巴掌,让月姨的另外一半脸也肿的不像话。
几天后,月姨在茶几上摊出一张离婚协议书,冷冷地对王叔说:“签了吧。”
王叔最终也签了,他还爱着月姨,房子没在牌桌上输出去,而是“输”给了月姨。离婚后的王叔,每天抽的烟比从前多了几支,上牌桌的次数却比从前少了。
曾经的一对有情人就此劳燕分飞。
王爷爷为王叔另找了个媳妇,起初王叔不愿意,甚至连家都不愿意回了,终是拗不过父亲,只好乖乖回家成婚。也没过几年,操劳一辈子的王爷爷重病逝世,他气不过最小的儿子自己的毕生心血拱手让人,更是恨铁不成钢。
再婚后的王叔有了一儿一女,春节回老家同村里人聚在一起,王叔的一双儿女都又长高了一大截。王叔点燃一支烟,嘴里呢喃:“我还是好想小月,她太现实了,我不明白,平平淡淡的,有什么不好。”
在嘈杂的村宴上,我低声问母亲:“王叔……这些年,难道他就没什么长进?”
“那个孙伯,你还记得不?他白手起家,资产早上千万了,你王叔条件那么好,但他就是不肯进取呀。”母亲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羊肉到我碗里,“吃饭吃饭。”
春节刚过,王叔说他打算今年跳个槽,想每个月多挣点。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大概是又在外面欠下一笔赌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