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珂《爷爷，你真的走了》

爷爷，你真的走了

又是一次回家，又是一次坐在车上，可是这次爷爷不在了，再也不会整天念叨我了，也不会再来车站送我了。三天的时间，好像做梦一样。

刚到家爷爷已经不认识我了，闭着眼睛在炕上躺着，我叫爷爷他也没有反应，奶奶一会进屋看看，一会招呼招呼爷爷，眼睛红红的，和我说爷爷前几天天天念叨我，现在都不认人了。奶奶一会摸摸爷爷手，一会摸摸额头。

我看见爷爷的手完全肿了，手指很粗，比我两个手指头还粗，手心也胖胖的，我摸摸爷爷的手，冰凉冰凉的，我以前从不知道人临终前的体温是那样低，那种凉是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爷爷的肚子也肿了，鼓鼓的，爷爷背对着我躺着时，爷爷的腰很粗，穿的衣服已经撑起来了，一点也不是我走时瘦的不成样子。爷爷的脚，又大又胖，和电视里赤脚大仙的脚很像，甚至比他的还要胖。脚掌已经肿得平了，脚跟胖的都已经起皱，脚趾头也粗，爷爷一直脚两支脚趾挤在一起，那时再看已经出来了。奶奶和妈喊爷爷，奶奶扒拉爷爷的手，爷爷睁开眼睛，不到两秒钟又闭上了，他们说爷爷水都不认识，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不知道爷爷能不能看见我，能不能知道他日思夜想的孙女回来看他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爷爷摞枕头，正正脑袋，让他躺的舒服一点。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觉，刚睡着就是满脑袋的噩梦，其中一次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觉得太阳穴特别疼，脑袋里像翻滚起来了一样。四点多，姐夫接到老叔电话，说爷爷要不行了，我们都赶紧起来穿衣服，我鼻子有些不舒服，妈和我说别哭了，爷爷那么大岁数了。姐姐他们去奶奶家了，妈让我留在家陪她。我把被子都叠起来，妈给大舅大婶他们打电话，让去奶奶家帮忙。都弄好后，妈妈在炕头妈坐着，流眼泪。后来妈接到电话，让我去看看爷爷。我和大婶他们一起过去了。

进屋我看见爷爷沿着炕沿在躺着，衣服和鞋都自己穿好，棉袄棉裤棉鞋，最外面穿着爷爷冬天经常穿的的那件羽绒服。爷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隔一会睁开一次眼睛，有时半开半闭一个眼睛，我看着爷爷，大声叫爷爷，他还是没反应。陆陆续续来了好多人，他们在地上站着，有几个人摸着爷爷的脉，说右手已经不跳了，只有左手还有微弱的脉搏，然后摇摇头，说不行了，就是早一会要一会的事。老叔奶奶他们过一会又摸爷爷的脑门和手，说缓过来点了，没有早晨那么凉了。我摸摸爷爷的手，还是很凉。二爷爷来了，看看爷爷说没啥事，奶奶和老叔扒开爷爷的眼皮，说眼珠动了，早晨时一直不动。三姑奶来了，看着爷爷，一边哭一边喊二哥。我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了。做好了饭，一帮一帮的人去吃饭，别人留在屋里看着爷爷。刚吃完饭，收拾好碗筷，一屋子人在里面，忽然听见有人爷爷说要不行了，老叔他们赶紧往屋里跑。爸和老婶大声的喊着“爸”，一边哭。家里人忙起来了，不知道往爷爷的嘴里塞什么，后来看见爷爷的脚用麻绳绑起来了，爷爷的头被一条白毛巾系着，身上盖着一个金黄色的绣着两条龙的被子，有人说着龙头朝上，我站在外屋，看着她们忙来忙去，默默的流眼泪。大姑让我去把纱窗掀起来，我问大姑怎么掀，再看时，纱窗已经挂在了窗户上。有人让我去找姥姥撕孝布，等我再回来时，爷爷已经被放进了棺材里，他们要爷爷的被子，盖在棺材上，被子上面又盖了一块红布。以前在路上，看到花圈店从来都不敢看，这次棺材就放在院子里，里面躺着我的爷爷，一点也不感觉害怕。

二十三年来第一次亲身经历死亡，那个人是我最爱的爷爷。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想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永远存在心里。那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和爷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