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头四《旧知 如故》

旧知 如故

似他乡遇故知 寻过往千百遍 你我都不在灯火阑珊处了。

—— By 猫头四

一四年的夏天，我在绿草地上看见她第一眼。并不出众的脸蛋，平平的发型，与一个月前就开始想要穿什么去参加开学典礼的我相比，她，显得简单，乖巧。很多很多人，离开你的原因，并没有明确的理由，但就是没有理由的理由，给两个人，都带不来真正的洒脱。我写过去的事，不写发生的事，是因为，只有在能把一段往事释然的写下来的时候，那段关系，那段故事，才能真正算是放下。

高中时候，说是最青涩的时光，是真的。她总是在树叶的影子下抬头看着阳光，自我介绍的时候，与神经兮兮二次元马普加方言的我相比，她说她喜欢听歌喜欢看书喜欢欧美歌手艾薇儿，流流利利不拖泥带水。 那天晚上，我的自我介绍持续了五分钟，下来他们说只听清楚了我喜欢COSPALY。这世上有很多曾以为永远不可能交汇的两件事，可是最后都交汇在了一起，或是碰撞之后火花绚烂了一片星空，或是从此成为蓝天里的一股清流。我与她，便是火花。她做事情很沉稳，照顾起人来很体贴，邋遢的我一个学期废了两套校服，一个周丢了几张饭卡，吃零食能忘记吃饭，最后吐的稀里哗啦，还想着一会儿去超市买另一种零食吃，直到最后吐出一丝丝血，在地上痛得打滚，诊断书吓哭了我妈妈，才知道，原来吃零食可以把严重的胃病吃出来。她活的好像很不错诶，我从来不见她去医务室，她偶尔不吃晚饭也是因为要在教室里写作业，每天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除了发质特别好的头发非常难用水把翘起来的头发梳下去，其他完完全全是一个乖巧少女的模样。啊对了，我经常跟她梳头，可能是因为我的头发短的没办法满足我这个愿望的缘故，也或许是我从未见过如此硬朗的头发，啫喱水喷上，还是没用啊，她只能回去重新洗头了，以后记得不要洗完去睡觉。

每个人都带着很远很大的梦想来上高中，但是每个人都玩得很开心。她并不是那种软妹子，比我小一天，同样的星座，性格硬的如同她的头发，可是，她照顾我，她的情感世界，她对待爱情的态度，一点也不粗糙，体贴又细腻，像春天我家楼下的那颗梨花，舒朗又清澈。和我相比，我活的或许有点累，我想在青春的羞涩时光里谈一次恋爱，我要考虑我身上穿的戴的以满足我挑剔的眼睛，我还要想着好好学习，考数学第一名，我还经常想找一个兴趣爱好富余一下生活。她还是简单的读着书，经常照顾着我。我很多次都觉得，她对我真好，想依赖她，她会包容和照顾我的一切。

浑噩的生活过久了，人就会胡思乱想，尤其是以上我想的东西一样没能实现，想逃跑，或者是想光头撞墙。我疯狂的开始请假，身体好的时候，我喝可乐加QQ糖，哪里疼的时候，我抽烟，醒来第一件事，如何说服我爸让我回家休息。最后病假已经成不了理由，我开始光头撞墙，傻逼班主任给我调座位，说我的成绩进步了但是不够，调到第二排。我很不爽，因为我从来不喜欢坐前面，我总觉得坐在前面后面的人都盯着我，我好生不自在。我就无心上课，但出于对老师的尊敬，我不敢睡觉，只是一遍一遍的开小差，想很多根本不存在的美好事情，比如我的真命天子爱我爱得奋不顾身，比如家里一夜暴富第二天老爸对我说你不用读书了这些钱够你花一辈子，比如我最后考上了清华北大，写信回家，落款是某年某月，于水木清华园。水木个屁啊我，我家小区旁边有一家水木清华园饭店，我见一次笑一次。有的时候，我也会想悲伤的事，比如高考落榜，被老爸抽鞭子，比如亲人逝去，痛哭无助，比如自己以后过着泡面都吃不起的生活，再比如以后结婚被家暴然后离婚。

还好，浑噩中的我至少还明白现在是在读高中，是在拼搏所谓的命运转折点，我跟我自己说我受不了这种生活了。但是我用了最极端的方式，以至于我转学后被各种老师唾骂，我去威胁了班主任，让她给我调座位到最后一排，我说如果你不给我调，我爸立马就把我转学，我还很怂的哭了几声，她当然给我调了，所以我又多过了几天“舒服”的生活。后来更加严重，一次犯了校规，班主任罚我跑步半小时，我跟她顶了嘴还怼了她，她瞪着她那两只玻珠眼睛，恨透了我。我就用生命威胁她，跑完时我有点胃疼，进宿舍那一秒，我索性一头扎在地上，然后打滚，妈的我的胃并不知道这是演戏，给我狠狠的来了一次真。我吐了一地血，最后咬着班主任的手不放，说，你今天要是不跟我道歉我要是死了，我爸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而她，就是那个女孩，那天，很担心我，担心的眼泪汪汪，我浑噩那段时间，她其实也很怀疑学校，怀疑这个学校能不能圆她一个梦，但是，跟我比起来，她很理智，而且不把自己的情绪拿来麻烦别人。

最后，我放过了我自己，也放过了我们班主任，但是没有放过我爸，我转到了市一中。

我最舍不得的那段最青涩的时光，从此离开了我，那里的所有人，我都喜欢，我们都互相注入情感，如同日光下的湖水般，是纯白的，是清澈到闪着波光那样。

后来有人告诉我，可能是没有深交太久，所以觉得个个都喜欢你，你也喜欢个个。

要是用颜色来形容我和她，那我肯定是紫色的，带着黑那种紫，她是白色的，带着点点薄荷绿。两种颜色交汇在一起，也画出了好看的青色。我好像是真的不想把人生浪费了，看着我爸为我读书的事情奔波，还有我天生从不念旧从不屈从于现实的温暖的性格，我到了市一中之后，居然觉得，这是我的天堂。天堂里没有她的照顾，但是她依然给我很多关怀和想念，天堂里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都比我成熟老练，都嫌弃我比他们富有，天堂里冬天洗不了澡晚上睡得冻醒，八个人挤在一间寝室，冬天里不知吃了多少次冷菜。还有每天的闲言碎语，我真的好想念她，好想念那个像玉一样翠绿无暇的地方。谁让我任性跑出来的。

两个看似截然不同的人会有一段一段的故事，那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最深处，都有着一模一样的东西。我与她，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读书有好成绩考好大学，以后过上奢侈高大上的生活。所以不久以后，她也来了市一中，我们就在这个天堂里，是不知和自己相处了几百次，一天天，到高考，变成了还是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慢慢的，我有了很多喜欢我的朋友，家里觉得我辛苦，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买，爸爸是老师，还是我的老师的老师，跟我的老师们也很熟，老师们都把我好好对待，我数学第一次考了120分，我想我有了能够保护她的力气，女生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玄学，比如你跟的朋友不同，决定了你在别人眼中的很多很多。我对她说，我不想让你经历我被当做“插班生”那段糟糕的种种，你以后的一点一滴，我都想为你先准备好。她傻傻的笑着，眼里闪着暖暖的光，我真的觉得，她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可能是最重要的人。

很快我们一起干了很多事，会互相穿衣服，会谈很多很多以后想要做的事，那些事，件件美好的发光，吃过很多好吃的，了解了两个人最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一起买过很多很便宜的衣服，然后跟别人说，这是哪个哪个牌子，穿过街边三十块的鞋子，打折到几十块的体恤，我所对待一个人最好的时光，赤裸裸的全部给了她。她低着头，做着数学题，我看着她，她抬起头来朝我做鬼脸，她烫了头发，我们一起讨论穿搭，她心里一直在追逐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或许是我也同样追逐的。我喜欢逗她，她喜欢追着我打，我们像猫和老鼠一样，窜遍教室，楼道，上演着小学生一样的把戏，但是，我们活的很开心。我们都差不多，我成绩开始退步，她成绩没有进步，我在那段时间里，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有波光粼粼的湖水的学校的时光。

是啊，波光粼粼的湖水，是我对那个学校最深的记忆，因为我差点浑噩到，去把湖水里的水放了。她救过我，救过很多次，不让我吃辣条，不让我喝酒，不让我抽烟，不让我喝可乐，可是，我没告诉她，我这个人，最渣一点，就是说不得，抢不得，限制不得。

你青春里最牛逼的东西，是你爱过的姑娘，和打过的架。可当这些都成为浮过的往事，你就会悟出很多道理，给自己下很多定义，从此怎么怎么，不怎么怎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愿你也有好故事，青竹老酒几杯，只等故人归。

我到现在也没有明白，究竟是我太骄傲，还是我软弱到太浮躁，我会把她做的事情，把一件或大或小的玩笑，当做了我生气的根源，我想，可能是一点一滴太多，多到心里难以装下，漫出来的，落在肮脏的地板上，变成了心里的黑水。随着心脏的血压，互相喷向对方，我面前的她，很凶又很丑，我假装很厉害的给她一副模样，我们第一次，我打了她，她没有还手，大声叫了我的名字，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总觉得我的命运像琴上的弦，有上弦音，便无下弦音。我最得意的时光里，我好像有一切的时光里，我没有她，我没有让自己和老师肯定成绩。我只有混身的包装和波波折折的爱情。

她开始埋头读书，我说她考到前几名就跟她和好，她信了，一日放学扫地，看着她还在刷题的身影，我静静的望着，心里的滋味，很是不好。我越是堕落，越想用物质伪装自己，我说一些很悲观的话被她听见，回家后看手机，满满的是她给我发的短信，她依然在照顾着我，担心着我，怕我真的从此堕落下去。我哪里有那么狠，对别人对自己都没狠过，我心软，眼睛就暴露了这个特点，我常常偷偷的望着她，想，她现在，过得挺好的，看起来，比我好很多啊，要是，我再去找她，她还会不会，很好的对待我，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垃圾，从此不与我一起走啊。

我想她，想试一试，可是害怕她依然记恨我，我犹豫了很久，说出了口。

我想跟你和好了。

很巧，我高中的很多美好的时刻，都是在厕所里经历的。男朋友跟我表白，男朋友第一次吻我，和她重新和好后的第一个拥抱和第一滴眼泪，和她第一次在逃课出来做作业，和她在厕所里为感情哭得晕倒。还好，现在的我不用躲在厕所里写东西了。

我眼里的她，不管什么时候，都像最初的那样，无私的照顾着我，包容着我，虽然我也知道，她在追逐着好多东西，那些东西，我也未敢想过。只是觉得，她说她以后想做的事情的时候，或是她的观点的时候，我只能浅浅的嗯嗯声，好像不知道能接什么了。然后我给她说我的理想，我的观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我倒是不会这样想。如同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本来看似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两个根本不会交会的人的模样。

可又偏偏故事满满，而且互相影响，然后互相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偏见，然后各自走开，走了一久发现，狠不下心来，又想互相靠近。不过，我不知道这次，还靠近得吗。聊得舒畅的时候，我依然会敞开心扉把一切都告诉她，刺痛到心里的时候，我又想着再也不对她注入感情，因为，无论走开多少次，入睡之前，我想到她，便立马湿了眼眶。或者做着题时，听到她的声音，我又湿了眼眶。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是这么脆弱心软的一个人，她的一句话，我会哭。是这样，走走停停，欢欢喜喜又悲悲怆，抱过又推开过，原谅过又恨过。我想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吧。

我不在乎她，我不再那么在乎她，我不喜欢她身上的好多好多，我要做什么都比过她，我要让她觉得，我的理想，我所看待的事物，她也很很赞同。我经常跟我自己说这些假话。她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她刺痛了我一次，她听见我的哭声，她所表达的观点，我所回绝的严词厉语，因为班主任的做错，而我和她，又互相深深的推开了一次。还是她先向我靠近，那一晚上，她敲了很久的门，我没有下床开门，但是，我在被子里哭着的时候，我心里，想着的是，这么冷的天，我希望她快点回去睡啊。我跟她说我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一点点事情就拿自己堕落，我第二天醒来，依然会很有活力的面对一切。她对我说，我所待她，不像从前那样点点滴滴都放在心上，她觉得我和她是有保质期的，或是过期了吧。那个上课会朝我扮鬼脸的姑娘啊，哪里是什么保质期，是我，害怕，再被你刺痛，是我，不敢，去告诉你，我一直一直，很脆弱的。所以，我躲开了你，躲开了你可能会变得对我温柔的机会。因为，我觉得，那样子坚强又固执的你，高冷又气质的你，如此下去，一定会做好很多很多事情。

我的三年，不是青春的白球鞋，是一段记忆交给一个人的胶片。我坚持到了六月八号的下午，最后一句没有骗她的话，是我们在六月八号考完英语四点四十，再也不相处。她没有再像第一次我说考到前几名就和好的时候相信我，可是，我如她做事一般固执的，把洒脱交给了离别。我们，从此，互相亏欠，我们，从此，藕断丝连。我从未告诉她为什么，她也从未问我，一次我在学校里偶遇她，她恶狠狠的眼神冲着我，我就明白了所有。我走开了，也因为离别释然了很多，在追逐新的事情的路上忘了很多很多，忘了她的声音，忘了她笑起来的脸蛋。这一位故知，像她的人，我在他乡看见过好多个，平平的头发，简单的穿着，埋着头走在我前面，我总是会加快步伐，看看到底有多么像她。

喝了酒之后，总会觉得以前的事情都成了一个个很好的故事，把它将给别人听的时候，能够像是回忆一样脱口而出，我不在跟任何人说她的不好，说她刺痛我的事。而是。

以前有一个人和我，特别特别好，一起想过很多很多毕业后要一起做的事，可是都没做成，我解脱了辛苦的高中，她又再一次陷入了辛苦。

未钟情于人，未屈从于现实。过去的人，是不是就像酸了的酒，结咖了的抹茶，是不是就恢复不了当初的面貌，想要回头的时刻，是不是要知道，过去的都万劫不复。我倒宁愿她就这么恨我，这么觉得我这个人莫名其妙，遮盖我以前对她的点滴，见了面，冲过来，把我打她的那一次，狠狠的还给我。我不还手。

一七年冬天，我不在家，虽然我并未去的很远，我有了单反和影协作伴，我有了很多有趣的人，我最后一次看见她，平平的头发，读书的辛苦爬了一脸，这一年里，辛辛苦苦，没有我给的压力，没有我的情绪干扰，她会尽她最大的力气，去获得她想要的东西，一定比我厉害很多，然后觉得我也不过如此，她能轻易胜过，即便我靠近她，她也不想和我一路。这是我还没有忘记的对她的了解。希望如此，希望胜过我，现在看似有很多又看似一无所有的我。

我还想试着问一问，你，想不想...。我不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