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罂粟花语》(二)

第四章百灵鸟与黑乌鸦

面前这样一个骨瘦如柴,形同骷髅,犹如非洲难民的人,你很难想象她就是照片中那位飒爽英姿,矫健如燕的、曾经与世界冠军对过阵的运动员。任凭怎么发挥想象,仍然很难将她们联系到一起。

她叫阿慧,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是位资深的吸毒者。1977年,阿慧出生在广东省中山市一户家底殷实的家庭。阿慧小学所在的学校是一所重点培养乒乓球运动员的“特色学校”,曾培养出江嘉良等一代国手。阿慧从小学一年级起,每天早晨五点钟就由母亲从熟睡中叫起送到学校接受乒乓球训练。尽管吃了不少苦,但是,阿慧的童年还是充满了绚丽色彩:小学四年级获得佛山市少年乒乓球比赛单打冠军,第二年在全省少年乒乓球赛中获得女子团体和女子双打冠军。1991年她入选省集训队。

江嘉良获得世界冠军后回母校汇报表演,阿慧还有幸被选中与江嘉良打表演赛,并合影留念。在人们一片赞誉与羡慕声中,阿慧的父母为有这样争气的女儿高兴得流泪,感到无比的欣慰。阿慧也暗下决心,一定要象师兄那样,为国争光,为校争光,将来也拿个世界冠军。

阿慧人长得和她的名字一样,聪慧伶俐,性格活泼可爱。平时,她怎么看也不象个运动员,无论人走到哪里,银铃般的笑声就会带到哪里,在人们眼里,她象一只百灵鸟。但是,一旦打起球来,她又象一只鹞鹰,眼明手快,球路刁钻,锋芒毕露,杀气十足,打得你只有招架之功,绝无还手之力。凭着凌厉的球风,阿慧向着更高的冠军高峰攀登着。假如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也许她早已站在更高的乒乓球冠军领奖台上了。

1991年,就在阿慧进入省体工队集训,准备向全国冠军冲击的时候,阿慧的父母离婚了。本来现代文明社会里,离婚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但是,父母的离异,却给阿慧带来严重的影响。

自从父母离异,给阿慧带来了深深的影响,使她感到一种孤独。每当取得一些进步,昔日亲人的鼓励赞叹鞭策没了,而遇到挫折,安慰爱抚温暖也没了。父亲做生意经常远走他乡,没法及时传递亲情;母亲是位女强人,一天到晚只顾把时间耗在自己的服装生产和销售上,只顾拼命的挣钱,工作,根本无暇关心阿慧的成长。阿慧跟着母亲过,她理解母亲,知道这是母亲疏减心里压力的方式。母亲对阿慧的日常饮食生活无微不至。“但是,妈妈你不能仅仅把这作为我的全部呀,我已经长大了,思想也越来越复杂了,妈妈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呢?我也需要亲情,我还是个孩子呀。”每当阿慧想把心里的高兴话和伤心话向妈妈诉说,可一看到妈妈陷于事业旋涡里的那股忙碌劲,心里不免又泛起一股酸楚。阿慧觉得自己缺少了在人生道路上继续向上攀登的支持动力。

在学校阿慧满肚子话找不到时间向老师说,训练中面对的又是要求严厉的教练。阿慧这时才发现自己甚至不如一个普通的学生,她们起码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而自己却一无所有。百无聊赖,阿慧学习、训练之余,慢慢养成了一个人逛大街的习惯。

初二暑假的一天下午,阿慧照例顺着大街逛悠着,象往常一样在一间名叫“猫王”的“的士高”音乐厅门口停住了脚步,里面传出的阵阵狂燥的音乐,似乎激发了阿慧的共鸣。望着进进出出的年轻人,阿慧心里不由产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羡慕。这只“百灵鸟”多想飞向蓝天,放开美丽的歌喉,高声歌唱……

“靓女,请你听歌好吗?”

阿慧正遐想着,忽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用手向她做了一个很绅士潇洒的动作。阿慧将信将疑地用手指指自己:“请我?”

“是请你!”年轻人肯定地点点头。

“不行,我不会跳舞。”阿慧尽管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是,遇到这种场面还是头一遭,行动上不觉流露出姑娘特有的矜持。

“这不难,我可以免费教你。”年轻人说完,轻轻一笑,露出有点发黄的牙齿。阿慧看他蛮有诚意的,人也不象个坏人,就没有再推辞,跟在他的身后,进了舞厅。

一进舞厅,音乐声骤然加大,震耳欲聋,阿慧两眼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只好伸手抓住前面年轻人的衣襟,随着他,来到一席坐位前。两人坐下后,年轻人要了两杯饮料,喝了两口,年轻人就提出教阿慧跳舞,阿慧随他下到舞池,就着昏暗和一束束刺眼的灯光,跟着疯狂的人群,阿慧学着那个年轻人的步伐,一步一步伴随着滚石音乐摇摆着。激烈的音乐很快调动起阿慧的情绪,使阿慧忘却了一切。跳了一会儿,年轻人说阿慧进步很快,于是一个人坐在一边,让阿慧自己跳,他则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着阿慧的舞姿。

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从舞厅出来后,阿慧才发现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为了感谢那位年轻人陪了一个下午,阿慧提出请他宵夜,年轻人也不推辞,两人来到了大排挡。直到这时,阿慧才知道他叫阿文。宵夜过后,两人约好第二天老地方见,才各自离去。

这样,一连几天后,阿慧已经觉得自己离不开阿文了,一日不见阿文,自己就会孤独得几乎窒息。

暑假将要过去的一天晚上,两人早早离开了舞厅。阿文提议到朋友家去看看,于是,带着阿慧来到了一个简陋的民居。进门后,阿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就问阿文那人是谁,阿文说是他的朋友。阿慧问他怎么了,阿文告诉她,那人病了。信以为真的阿慧听说他病了,又问为什么不到医院去看医生,阿文说他没钱。听到这里,心地善良的阿慧不假思索,掏出兜里揣的一百多块钱,交给阿文,让他快去替病人买点药。阿文抓起钱,二话没说,抬腿就走,没一会儿,就把“药”买了回来。这时,那个原先躺着一动不动的人,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与阿文一起打开那包“药”,用纸筒吸了起来。

吸了几口,那人开始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又说又笑,把个一旁儿坐着的阿慧看得目瞪口呆。

阿慧把阿文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他:“你买的是什么药,怎么有这样神奇的效果?而且是用鼻子吸食的?”

“你不懂,这种药叫'白粉’。”阿文告诉她。

“'白粉’治什么病?”阿慧除了打球,对别的什么知道得很少,于是,刨根问底,很想长点见识。

阿文和那人笑了笑,说:“包治百病,还可以忘却一切烦恼。”他俩人对阿慧说:“你不是说家里的事情总是让你整天心烦吗?你不妨也试一下尝尝,看看怎么样?”对毒品毫无认识的阿慧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试着吸了第一口。也仅仅是这一口,使阿慧迅速从人生的高坡上滑落了下来,跌落到罂粟花丛构筑的泥潭,从此不能自拔。

自从吸了第一口“白粉”,阿慧就象掉了魂似的,整天迷恋着那种忘乎所以的兴奋之中。那白色的烟雾,能让她短暂地忘掉这个世界,忘掉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忘掉父母离异给自己带来的孤独,忘掉孤独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尽管这种忘却是短暂的,但是对于阿慧来说,也感到满足了。

阿慧对于毒品真正的危害并不了解,说实话,这时的阿慧也并不想了解,她喜欢的只是“白粉”的这种效果。只是随着毒瘾的发作,“药”量的加大,花费大了,她才不想吸,但是已经由不得自己了,浑身的难受劲儿逼得她陷于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处境。阿慧这时才体会到还有比孤独更让人难受的事情。

她想戒掉毒,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戒。阿文实际上是一个以贩养吸的零星贩毒分子,他只是看到阿慧一身“耐克”服装,而把她当成猎物的。当他们知道阿慧有戒毒的念头后,威胁她,说如果阿慧戒毒,他们就去把吸毒的事告诉她的母亲,告诉她的学校和运动队,告诉认识她的所有人,把她名声搞臭。

阿慧从小听到的就是赞美自己的话,虚荣心使她不愿她听到自己的坏话。可是继续吸下去,虽然母亲给了她充足的生活费,但生活费显然是不够食粉开支。

怎么办?阿慧从阿文那里学会了欺骗,以学校的名义编织各种理由,一会儿是到外地比赛,一会儿是去外省观摩学习,需要旅费。一会儿是要换球拍、要换运动鞋,一会儿又是在旅途中失了行李,丢了钱包,她开始以各种理由从母亲手里骗取钱,交给了阿文换取白粉去满足毒瘾。

学校开学后,她再也无心学习,进取。对于过去曾带给她荣誉的乒乓球运动,她也失去了热情,每日无精打采。有时毒瘾发作,阿慧怕引起老师同学的注意,开始学会逃学。老师看到昔日的优秀学生变得不思上进,心里很焦急,就劝说她不要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影响学习和训练。阿慧从小在一片赞扬声中长大,从未挨过老师的批评,加上吸毒后心理人格的扭曲,于是,误认为人们不再喜欢她,回到家里,就以“老师对我不好”为由,欺骗母亲,要求退学。可悲的母亲只顾自己的生意,无暇与老师进行沟通,竟然轻信了阿慧的话,同意她退学。

退学后的阿慧更是整天沉溺于白色烟雾之中。由于母亲是生意人,手袋、抽屉里免不了经常有为数不少的钱,这就为阿慧吸毒提供了方便,阿慧经常从那一叠叠人民币中抽出三五张,满足自己的需要。这样大概过了两个月时间。直到有一次,阿慧一次从母亲清点好放进密码箱的备用金里偷走五千元钱,才使粗心的母亲因为这款项明明是清点好的,为什么不足数而产生了怀疑。在母亲的再三追问下,阿慧向母亲道出事实真相。听到女儿吸毒,母亲犹如五雷轰顶,她怎么也想不到女儿小小年纪,竟学会了那玩意儿。这时她才明白女儿辍学的原因,但是后悔已经晚了。

“要不是你们不关心我,我能变成这样吗!”阿慧终于有时间、也有机会向母亲诉说心里话了。听到这里,母亲又气又急又悔,高血压发作,住进了医院。阿慧出完心头的气,看见母亲为自己憔悴的样子,心里也不免难过起来。把母亲送进医院后,阿慧也毅然走进了戒毒所。这是1993年那年的事情。

从戒毒所出来后,阿慧主动疏远了同阿文的关系,母亲一上班,就把自己锁在屋里。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来月,她又神差鬼使地打电话让毒贩“送货上门”,在家里吸起来。母亲发现后没办法,又将她送到江门市最好的戒毒所进行戒毒;但是,阿慧出来后不久,又徒劳无功地加入到了吸毒者的行列,这样反反复复直到1995年。

许是年纪逐渐大了,许是身体逐渐觉得不能承受了,十八岁那年,阿慧痛下决心,要戒掉毒瘾。她把自己关在屋里,断掉一切通讯和与外界的联系,经过近一个月的痛苦折腾,好象是戒除了毒瘾。为了使自己能活得更充实,阿慧让母亲为自己找份工作。看到女儿真心实意转变过来,母亲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即拿出一笔钱,为阿慧办了个美容院,并且让人为阿慧物色了一个男朋友。母亲觉得只有这样,才能栓住阿慧的心,使她不至于有时间再去想“白粉”。

正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不成想母亲这一步棋子又走错了一着,阿慧的这位男朋友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在与阿慧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不仅没有抚平阿慧那颗受过毒品伤害的心,反过来更加重了阿慧的心里负担。阿慧结识他后就向他坦白说明了自己过去的历史。男朋友嘴里说:可以理解。但实际上对阿慧处处流露出不信任。阿慧有事出去一会儿,他就怀疑阿慧是否去吸毒,阿慧开支大一点,他就以为阿慧旧病复发,阿慧说话声音大一点,他就会联想到阿慧毒瘾发作了,声音小一点,他又会认为阿慧不愿理他。令到阿慧整日心烦意乱,最后实在不能容忍,提出分手,他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缠着阿慧,缠得阿慧没办法。

“你不是怀疑我还在吸毒吗?我就吸给你看。”阿慧终于忍受不了他的感情折磨,重新捡起久违了的注射针筒,再次从刚刚爬起的地方跌倒下来。这一次,她再也没能爬起。

此后,阿慧的生活基本上离不开两个点:家——戒毒所——家——戒毒所。如此反复,自己也不记得循环了多少次。深爱着她的母亲也被她拖得死去活来,以至于到了后来,一听说阿慧要从戒毒所回家,就紧张得犯病住院。家里前后为阿慧吸毒、戒毒花去了五、六十万元。一个本来让父母为之自豪的出色少年最后却因为吸毒,成了母亲卸不掉的一块心病。

“百灵鸟”变成了“黑乌鸦”……

第五章电脑专家的病毒

常俊杰读到这封遗书时,已是他未婚妻雪儿凄然离开人世一个多月了。

“亲爱的杰: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杰,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矢志不渝的,是任何东西都不可以改变的,我可以为你活得更好而付出任何代价,可是,我已经无计可施了,我没有办法让你把那可恶可恨的东西戒掉,你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留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雪儿绝笔”

雪儿走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如诉如泣地下着。是老天爷被打动,眼睛撕开了一条口子,泪水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如注吗?

读完这封信,常俊杰也无声地哭泣着,瘦削的双手紧紧揪着套在身上显得有点夸张的大号衣服,嘴里不停地骂着自己:

“常俊杰,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常俊杰哭完,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几口,象是在回忆过去,又象是在为亡妻作祷告。

常俊杰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温馨的家。爸爸在某信托投资公司任行政部经理,妈妈在大学做老师,爸爸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长大以后能够英俊洒脱,聪颖杰出,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常俊杰是独生子,自幼聪明伶俐,智力过人,深得父母的宠爱,小时候他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1990年9月,他刚满十七岁就以867分的成绩,名列全市理科状元,考上了某理工大学计算机系。为了不辜负亲人的期望,大学期间,常俊杰更加勤奋,更加好学,成绩突飞猛进,仅仅两年已经把别人要用四年时间才能完成的课程全部学完,而且每科都拿了高分。

也许老天爷对常俊杰实在太开恩和宠爱了。1991年,跟常俊杰自小青梅竹马的雪儿也考上了他就读的那所大学外经系。这样,两个恋人又能一起读书,一起学习,一起聊天,一起讨论,憧憬美好明天,设计美好未来。学校林荫道、湖畔边、草地上处处留下了他们浪漫温馨的影子。虽然,爱情如火如荼,两人形影不离,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常俊杰的学业,反而为学习增添了无形的动力。学习期间,常俊杰和老师一起开发的计算机应用软件获得了成功。两年以后大学毕业时,常俊杰已经靠着聪明才智拥有了文凭,而且拥有了“一桶”20多万的积蓄。

1993年初,30多家慕名而来的企业竞相出高薪高福利聘请常俊杰,他都不为所动,没有签约。因为他主意已定,他要开创属于自己的软件研发公司,做中国的比尔盖茨。

常俊杰用那20多万元的积蓄来到某市,开了一家俊杰软件开发公司。由于有一定名气,公司很快有了一大批客户。一年后,银行存款又变为50多万元。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一个万元户就会让人拶拶咗舌,羡慕不已了,而他这么年轻就拥有那么多钱。但是他并没有满足,因为觉得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止于此。此时,雪儿大学毕业了,于是两人终于结为连理,常俊杰通过关系帮她安排到市外经委工作,一到休息日她就在家帮助父母做好香喷喷的饭菜,静静地等常俊杰回来。

雪儿确实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妻子,无论工作多忙,为了让妻子能高兴,常俊杰都会抽出时间,说点高兴事儿,做点光彩的事儿,让雪儿满意。

俗话说得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称“电脑专家”的杰出人才,没多久就被一支红色罂粟花打倒。

1995年初,常俊杰公司已经拥有500多万人民币的固定资产,他主持开发的应用软件申请了八项专利,但是他并没有满足于现有的财富和荣誉,他的偶像是比尔盖茨,目标也是盖茨。他要继续在软件世界里拼搏,向全国乃至世界级高峰发起挑战。

1995年3月6日,常俊杰接到一个客户的电话,约他晚上出去谈谈订合约的事。从中午一直谈到晚上,终于谈的差不多了,于是,打开一瓶“人头马”,几人叫唤着:“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喝起庆祝酒来。

一瓶两斤装的酒喝完后,酒足饭饱,客户递给常俊杰一支烟,他自己却在吸一些白色的粉末。常俊杰看着很好奇,追问客户那是什么?客户说这是外国进口的精神药品,对头疼、感冒有很好的疗效,在市面根本找不到。吸完后客户如进入仙境,如痴如醉,留连忘返。看着常俊杰直摇头,客户说:“你试一试。”于是常俊杰按客户的方法吸了几口,没想到呛得要命,根本没有体会到什么特殊的滋味,但奇怪的稍后感到特别有精神。由于工作的压力,在商场中驰骋,常俊杰经常有头疼的症状,于是,他尝试着通过这客户经常吸食他的这种“药”,头痛时确实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久而久之,有时一下子找不到“药”,就头痛难忍,全身无力,甚至会出现身体震颤、胃部痉挛。他本以为找到的好药,其实就是海洛因,此时,已经让他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依赖。

自从上瘾以后,经常精神恍惚,心不在焉,脑袋好像真空的,注意力无法集中,造成什么也不想干,随之记忆力也迅速下降。一次,常俊杰竟将公司电脑主机上的多份重要软件应用程序删除掉也不知道,好在清醒过来后,他还会补救。他也发觉自己中的毒比起电脑病毒还要可怕。

此后,常俊杰身体急剧消瘦,一个月瘦了10多公斤。体重迅速下降,让细心的雪儿很快发觉了,一再追问之下,常俊杰才说出了实情。得知真实情况后,雪儿又惊又怕,紧紧地抱着常俊杰,平时非常坚强的她那时显得多么软弱和无助,眼泪顺着两腮直流下来,流得常俊杰的西装也湿了一大块。她喃喃地重复着:

“怎么办?怎么办……”

戒!常俊杰斩钉截铁地说,为了我的雪儿和我的事业一定要把毒瘾戒掉!听到这样说,雪儿逐步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对,戒!只要你戒,我付出什么代价也帮你。我相信,只要有勇气和毅力,毒瘾算什么?!”

这以后,雪儿一有空儿就到处寻找有关戒毒的资料,家里被这些资料塞了满满三大箱。有一次,雪儿听说戒毒所有最好的戒毒资料,就请假到戒毒所去问,结果被误认为是“吸毒妹”,留着又要验尿又要盘问,直到晚上10点多才让她回家。

那段日子,不管下班后还是休息日,雪儿一直陪着常俊杰,为了转移他对于毒品的注意力,或陪他逛街或领他到外地旅游散心,想尽一切办法分散他对毒品的注意力。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常俊杰从生理上基本上把毒瘾戒掉了。

常俊杰继续上班,做他喜欢做的软件开发,但是当工作中遇到难题或者暂时解决不了的困难时候,常俊杰又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来帮助,心里常常有一个阴影困扰着常俊杰,让他提不起精神,安静不下来。

一天,那个老客户约常俊杰出去吃饭,常俊杰为了抵御他,当时回绝了。但是,晚上在家里常俊杰非常烦躁,好像透不过气来,心里总想着出去走走,他把这些告诉了雪儿。雪儿以为常俊杰心烦,就答应让他出去散散心。于是两人一起神使鬼差走到了酒店,找到了那位客户。当常俊杰去洗手间时,这个客户也跟了进去……

常俊杰复吸了,当然只是偷偷地吸。然而,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过不了几天,雪儿就知道了内情。她用哀怨忧伤的眼光盯着常俊杰,泪水顺着苍白的两腮直流下来,雪儿不愿信但又不得不信这个事实。她这样盯了常俊杰10来分钟,鼓足勇气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这无言的巴掌声包含了太多的悲痛和遗憾,打在常俊杰脸上,却痛在雪儿心里,雪儿随后紧紧地抱着他大哭起来:

“你是不是太辛苦了才吸的?或者我哪里做错了?我可以改,只要你把那可恶的东西戒掉。”雪儿苦苦乞求。常俊杰心里一直阵阵颤抖,非常后悔。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啊!”看着雪儿伤心到这个样子,听着她痛苦的哭泣,常俊杰非常内疚,语无伦次地说:

“我实在是受不了才吸的。”于是他俩相拥着痛哭起来,泪水成分中有苦,有痛,有辛酸,也有悲愤。

“雪儿,我不是不想戒,可你知道它的魔力有多大,毒瘾发作起来,脑袋一片空白,口水、鼻涕、眼泪一起流,浑身的骨头好像有人用小刀一下一下地刮,心里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爬,身体好像是别人的身体。走不是,坐也不是,睡更不是,我呼天叫地又有谁人知道?我很怕,你帮帮我吧!”

常俊杰的声音近乎哀求。

“是我不好,对你关心不够,我没有尽到我应尽的责任。”雪儿哽咽着责怪自己。

“这里是花花世界,毒品实在太多了,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让你远离毒源,才能使你戒掉毒瘾,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常俊杰把公司暂时交给一个朋友管理,和雪儿一起回到雪儿老家。当毒瘾发作的时候,就叫雪儿绑着他,预防他无法忍受时做出傻事来。经过了多次灵魂和肉体的搏斗,常俊杰有所好转,脸上有了一些血色,食欲也大增,身体慢慢恢复了过来。看到这些变化,雪儿既欣慰又感动,虽然她尝尽了苦头,手臂、身上许多处都给常俊杰咬得青紫,但她没有一点怨恨和后悔。

为了使常俊杰尽快忘记毒品,恢复健康,雪儿经常带他登山,跑步,累后就偎依在一起,给他讲毒品的危害,设想他们的未来,鼓励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新的生活。生理毒瘾是很容易戒掉的,一个月下来,常俊杰已把毒瘾戒得差不多了。半年过去了,常俊杰再次回到公司上班,继续主持业务,公司重新风生水起,生意逐步走向正轨,一切好像历史书一样,旧的一页已经掀了过去。

但是,只有专家和吸毒者本人最清楚,生理上的毒瘾只要经过短暂的隔离就能戒除,然而,最难戒的是吸毒者的心理毒瘾,心瘾会像一条千足毒蛇,死死地箍住吸毒者的咽喉,缠着他欲进的脚,拼命将他往罂粟花丛中拉扯。

一天,雪儿搞卫生时,突然发现常俊杰的存折上少了许多钱,一下子引起了雪儿的注意,她此时已经被常俊杰吸毒搞得神经非常敏感了。于是,她暗中观察起来。

一次,雪儿和他出去吃饭,他连上了几趟厕所,回来后又精神奕奕。这反常的表现和怪异的行为证实了雪儿的怀疑,她找了个借口请了假,时时刻刻跟着常俊杰。为了不让雪儿看见他吸毒,常俊杰总要想方设法把她支开,但是没想到雪儿却像个香口胶似得紧紧粘着他,使他不能单独行事。毒瘾上来后他变得烦躁不安,老找借口单独出去,但是不行,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开始吵架。对常俊杰的无理取闹,雪儿顶不住时就叫来他的父母,把事情告诉了老人家。

得知儿子吸毒,父亲一气之下辞掉了职务,母亲也提前退休,老两口帮助雪儿一同想方设法让常俊杰戒毒。可是,此时,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已经走火入魔,中毒太深。毒品魔力已使常俊杰再没有任何毅力和勇气离开罂粟花,结果,父母的帮助同样付诸东流,没有换来任何回报。

经过一年多的反复折腾和多次的劝戒,强迫,常俊杰仍然戒毒又复吸,复吸又戒毒,反反复复。到了1996年2月,常俊杰长期吸毒已经把银行中的存款花光了,公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法经营,多次违约导致多次赔偿,经济入不敷出,连连亏本。无奈常俊杰只好把公司关闭转让给了他人,而他的毒瘾却仍在一天天加深。

公司转让后,没多久他又吸光了买公司的银子,耗尽了所有的积蓄,再也拿不出钱来买“白粉”,只得向以前的客户和亲朋筹借,借不来就编造各种谎言骗,时间不长,这个昔日的电脑专家已经变得鬼厌神憎,无人肯近。

1996年3月15日,他到原来的一个老客户那里骗了一笔钱,客户发现上当后赶紧报案,常俊杰被公安机关送劳动教养两年。父亲在得知儿子因诈骗被送劳教所后,终于不堪刺激与世长辞。母亲则日日以泪洗面,现在父亲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绝望。不久,就整天叫着父亲的名字,又哭又闹疯癫了。

得知父亲被他活生生气死,母亲精神失常,常俊杰无地自容,脑袋一片空白。每当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父亲气死在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巴半开着,像是在责骂,又像是在哀叹和乞求,一片绝望和无奈,像要说没有看到儿子戒掉毒瘾,死不瞑目;而母亲一会是站在床边,又哭又笑,一会是在大街上乱跑,疯疯颠颠;常俊杰还听见成千上万的人义愤填膺,齐声责骂:忤逆子,你还是不是人,气死老爸,逼疯娘......无论走到哪里,那声音都跟着他。

在劳动教养期间,雪儿一直都没有抛弃他,经常来劳教所看他,鼓励他戒毒。1997年10月19日,他由于表现突出提前半年解教了。在雪儿的帮助下,常俊杰应聘于一家电脑公司,挣钱为母亲治病。可是,在一次业务来往中,他又碰到以前的一个粉友,在粉友的怂恿下,他再次复吸。雪儿在百般劝阻无效之际,认为自己身为妻子,却没有能力去帮助他戒掉毒瘾,心灰意冷,吞下大量的安眠药,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唤醒他的良知。幸好被邻居及时发现,经抢救才挽回了她年轻的生命。对于雪儿的自杀,常俊杰确实有所悔改,下了很大的决心和毅力去戒毒。但是,毒魔的诱惑和魔力,使他产生了强烈的心理依赖。当毒瘾发作时,他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随地不断翻滚,随处乱碰乱撞。雪儿看到他如饿狼般嚎叫,害怕得紧缩在一旁。毒品长期的残害,使常俊杰体型变态,原来红光满面的他已变成瘦骨嶙峋,两眼无神,眼珠如死鱼眼般突出,双脚和双手上的静脉排满了针痕,就像蚂蚁爬松树,密密麻麻,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不成人样了。雪儿的父母在绝望之中多次想方设法强迫她离开常俊杰。她多次与父母闹翻,她父母甚至用断绝关系来威胁她,但是她还是要跟着他。说实在的,自从常俊杰吸毒以来,没有给过她一天幸福的日子,反而还累及她父母日夜担心,雪儿的工作也丢了。但是,雪儿始终没有动摇过。这个时候雪儿已无路可退了,她已经把一生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吸毒已经使他钱财散尽,一无所有了。雪儿向她父母苦苦哀求讨了一笔钱,陪常俊杰到粤西地区的一个贫困小镇去戒毒。

可是,吸毒者的抑制力是非常薄弱的。大约又过了五个多月,1998年5月,常俊杰又复吸了,而且毒瘾比以前更加严重,每天最少要用三四百块钱去买毒品才行。在毒资无处可谋之下,他就把魔爪伸向雪儿的父母,连骗带抢地把雪儿父母的棺材本3000多块钱残忍地抢了过来,还把雪儿的父母打得伤痕累累。

雪儿的父母经过慎重的思考后,为了自己的女儿和他,毅然拨通了公安局的报警电话。常俊杰因抢劫第二次被送劳教三年。

雪儿彻底绝望了。她安置好双方的父母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给她的父母和常俊杰各写了一封信,然后,用刀片割了自己的手腕。雪儿走了,走得那么悲惨和无奈。

窗外,雷声,闪电交加,大雨滂沱。不知是雷雨声盖过了常俊杰的哭声还是他早已泣不成声,只听到他断断续续地:

“一失足成千古恨,好奇让我走上这条不归路。我没有了自尊,没有了理想,更没有了希望,我不是人,违法犯罪无所不为;气死老爸,害疯了娘,失去了贤惠的未婚妻。我还是人吗?”

第六章不停地翻身

2000年6月19日,刘克农因抢夺他人财物被判刑。消息传开,人们不禁愕然,要知道,刘克农可曾是潮州地区一位有较高知名度的青年企业家呀,如何在短短几年间,在人生的歧路上滑了那么远,从人生的巅峰掉进了谷底?

1968年7月,刘克农出生在潮州市郊区的一个农民家庭。潮汕地区近代以来就是人多地少,父母都是只会在土地里觅食的农民,全家五六口人唯一的经济来源是那二亩三分责任田。打从记忆起,刘克农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到了适龄入学时,还是村里小学的老师三番五次动员他的父母,他才得以跨进校门读书。从小学到高中,因为不能及时缴足学费,他先后停学三次。从他幼小的童年就深深感受到贫穷的滋味,发誓要争口气,摆脱贫穷,翻身致富。

刘克农不是个弱者,尽管贫穷,但是他智商很高,虽然只读到高中就辍学,在踏入社会后却自学会了经济管理、汽车修理技术,还掌握了一定的化工、生物等多学科知识和技能,读的书不多,但是还是为他后来开创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89年8月,刘克农通过亲戚介绍进了一家只有几十人的乡办红星食品厂工作。两年后,他与厂里的青年女工李萍结婚了。李萍不嫌弃他家境贫寒,顶住家庭压力嫁给他,使他十分感动,暗暗发誓此生决不负她更坚定了他要翻身的信念。

1993年,红星食品厂因生产经营管理不善,濒临破产,工人几个月拿不到工资,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乡政府决定把食品厂转制承包给个人。刘克农意识到展现自己才华的机会来了,经过对工厂的现状和发展前景作了深入细致考察,他向乡政府递交了承包申请书和改革方案。经过几番角逐,最终他拿到了红星食品厂的承包经营权。

承包工厂对刘克农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在争取领导的支持后,他大胆地实施新的治厂方案,改革旧的经营机制,寻找企业振兴的起动点。他发现以前工厂之所以陷入困境,除了缺乏科学的生产经营机制外,主要原因是没有立足当地的资源优势,没有发展有地方特色的产品,他决定从这里寻找突破口。

振兴企业的思路定好后,摆在刘克农眼前的资金、设备、技术又是一道道急需解决的难题。为了争取贷款,他记不清跑了多少家银行,挨过多少白眼。为找个银行领导,他在领导家门口等了好几天,一瓶矿泉水加块方便面对付一顿成了常有的事。由于长期东奔西跑,加上三餐不正常,久之,刘克农患上了慢性胃病。功夫不负有心人,某银行听了他的想法及审核了食品厂的偿贷能力后,批了10万元贷款给他。

在建设中,他十分珍惜这笔资金,恨不得一分钱当两分钱花。一次,听说福建某市的一家国营食品厂要淘汰一批生产设备,他星夜坐长途车赶到该厂,以较低价钱购回了多台设备并聘来从该厂退休的老师傅,又亲自到潮州农村收购适宜加工的优质橄榄。1994年3月,经过一番努力,红星食品厂试产的红星牌“橄榄菜”出厂了,因为物美价廉一进入市场很快就被抢光,很多外地人离开潮州时也会把它作为地方土特产捎上好些回去。随着产品的走俏,刘克农又带领全厂职工陆续开发新食品,逐步形成了红星牌果脯系列品牌,远销海内外。红星食品厂也由衰到兴,刘克农自然成了红星食品厂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在成绩面前,人们不得不对这位昔日的穷小子刮目相看。同行们带着羡慕的目光前来参观学习,大小媒体采访的记者川流不息,电视台争相报道,小小食品厂一时间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红星食品厂成了潮州市企业扭亏为盈的一面旗帜。

靠着头脑灵活、眼光准,刘克农的生意越做越大,在经济上是翻了个身。他在闹市区买了一套宽绰的商品房,小两口的日子得到了巨大的变化。1997年,历经4年的奋斗,红星食品厂已拥有10多个下属单位,资产达500多万元。1998年他被评为市“十佳青年企业家”,站到了财富和名誉的颠峰上,这是他也不过30岁。

有了财富、名利和地位,刘克农踏踏实实地做起了“大老板”,生活中令他应接不暇的除了生意就是应酬和娱乐。一开始,钱从自己手上花出去,刘克农还颇有些心疼,但时间一长,他就慢慢领悟到其中奥妙并沉浸其中了。吃顿饭,唱唱歌,跳跳舞,不知不觉生意慢慢就谈成了,算起来还是小投入高产出,既饱口福又开眼界,何乐而不为?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往往看似无理,却有道理。

然而,娱乐场所去多了,刘克农心理也产生一种扭曲的价值。“三陪小姐”的热情奔放与家中妻子的老实本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他觉得以前跟妻子过的那些日子算是白过了,丝毫没有意思。此时的刘克农已不再是昔日的穷小子了,他觉得自己拥有丰厚的家财,此时不享乐更待何时?!

刘克农思想深处发生了变化,性格上也像变了个人,慢慢地疏于生意管理,把公司的大小事务逐渐交给他认为可信的手下来处理,自己则以谈生意为由携着巨款天南海北四处游走,游玩取乐。

1998年4月,刘克农驱车到汕头市区谈生意,住在一个高级宾馆里,在谈业务中,客商钟明见刘克农满脸倦容,递上一支香烟说:“刘总,这烟好,吸一支试试。”

刘克农点燃一吸,一股异常的香味直沁心扉,“这是什么烟,我从来没有吸过,怎么这么香啊?”

“刘总,你觉得好,我送你一条。”钟明从提包里取出一条“万宝路”香烟递给刘克农。

刘克农在汕头住了几天,生意谈妥了,钟明送的香烟也吸完了。返回潮州后,他觉得精神有点不振,茶饭不思,一心想再吸一口钟明送的香烟,他驾着车跑遍全市的大街小巷,买了几包“万宝路”,怎么吸也没有那种味道,他也觉得奇怪。

不久后的一天,钟明来到潮州,打电话给刘克农邀他到“不夜天”酒吧玩。在一间单间里,两人边吃边聊,刘克农问钟明还有没有那些香烟,钟明眼睛一亮,随后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钟明说:

“有种东西比那香烟更好。”只见他从包里掏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纸包,抖出一些粉末倒在锡纸上,然后一手端着锡纸,一手用打火机烘烤。一股青烟冒起,钟明对着锡纸猛吸。

“好过瘾啊!”对刘克农说:“来两下吗?”刘克农十分清楚那是在“吃货”,推掉了。恰在此时,刘克农的胃病又犯了,他使劲用手顶住胃部。看到此景,一旁的钟明说:

“老刘,搞两口,我包你就不痛了。”

也许是实在痛得厉害,但更由于对毒品危害的无知,认为吸一点不致于上瘾,刘克农决定“试”一下,殊不知这一吸,就如同被罂粟魔女拉住了衣角,使他掉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

吸进一口,刘克农感到头昏脑胀,全身难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最后连苦胆汁都吐了出来。但吐完之后,刘克农一下子感到胃不痛了,人也舒服多了。

钟明问他滋味怎样,他答道有种特别的轻松感。

此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根稻草,每当胃痛或烦恼的时候,刘克农就要吸上一口钟明留给他的“白粉”。一个月后,他发现没了白粉自己就睡不着觉,情绪变的烦躁不安。他不想沾毒,可事实上他已离不开毒品了。

因为吸毒,刘克农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但不过问公司事务,而且有时一连数日都不回家。这一切难免引起妻子李萍的猜疑,但刘克农每次总是谎称业务太忙而搪塞,善良的妻子开始还信以为真,劝慰几句,也就不再问。

有天晚上,正在家看电视的刘克农突然毒瘾发作,禁不住偷偷用手机叫外边的“道友”将白粉送过来。正当他蹲在卧室一角如痴如醉吞云吐雾时,猛一抬头,只见妻子正用一种极度惊愕的表情看着他:

“你怎么能吸毒?你这是作贱自己啊!电视上天天抓吸毒贩毒的,你就不怕犯法。”

见妻子哭成泪人儿,刘克农感到自己对不住妻子,连忙把未吸完的白粉丢掉,对李萍说:“以后我不吸了,再吸就不是人。”

戒毒,说起容易,戒起来却很难。每当刘克农毒瘾发作,他就会满床打滚,口鼻流涕,歇斯底里地狂吼大叫,那种痛苦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他甚至用嘴咬自己的手臂,一口、二口、三口,清醒时,又痛下决心戒毒。可是,毒一旦吸上,难以戒除的是心瘾,他整天想来想去的就是吸毒、吸毒、吸毒,他已无法控制自己,于是,有空就千方百计寻找白粉,心里想着“只吸一口……”。

一周后的一天,当李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下班回到家时,卫生间的门怎么也推不开,喊丈夫的名字也听不到答应,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李萍心头。果然,过了一刻钟,刘克农才从卫生间出来,身后一片烟雾缭绕。

“你整天就只会吸、吸、吸,你看这个家快给你吸得不象样子了。”妻子此时的责备似乎唤醒了刘克农,他快步从厨房拿了把菜刀,对李萍说:“老婆,你看着,我若还吸,就……”话音刚落扬起刀用力往下砍去,左手的无名指顿时断掉,剧烈的疼痛使刘克农昏迷过去。

见此情景,李萍吓呆了,回过神后,忙拾起断指并迅速把丈夫送进医院,刘克农的断指被接活了。

见丈夫为表戒毒决心,竟不惜自残,李萍虽然心疼,但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有说不出的味道。她想丈夫虽然身体致残,但是从此能摆脱毒魔的纠缠,也可能是“塞翁失马”,是一件好事。为了配合丈夫戒毒,她到处奔波找戒毒的药。听说深圳有一种进口针剂,对戒毒很有帮助,但价格昂贵。她二话没说,专程到深圳购买,一次就买了几大盒。然而,她怎么也没料到,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的丈夫,回到家的当晚就抵御不住强烈的毒瘾,躲到窗台上偷偷复吸起来。这一次,李萍再也没有好声气了,两人撕开脸皮大吵了一顿。既感理亏又怕妻子奚落的刘克农干脆甩门而去,落荒而逃。

深夜,刘克农悄悄回到家,大门开着,但卧室的门却关得紧紧的,刘克农捶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便使劲撞开了门,见妻子躲在床上,桌上倒着一个药瓶,瓶底下压着一张纸,写到:“克农,我走了,希望我的死能唤醒你已麻木的灵魂。”

李萍没有死,在医生的抢救下,她醒了过来,望着醒过来的妻子,刘克农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老婆,你放心,我明天就上戒毒所!”

通过戒毒,刘克农的毒瘾得到控制,健康状况也有所好转。三个月后,刘克农出来了。此时的刘克农如同一直经过冬天的休眠,脱胎换骨的动物,又开始回到公司打理业务。公司员工没有丝毫嫌弃,十分相信总经理这次一定能把毒瘾戒除。然而,好景不长,没了戒毒所的强制管束,自控力差的刘克农又开始时时想起吸粉时那种飘然欲仙的快感。一天,他按耐不住毒品的诱惑,借故离开公司,直奔昔日的一个“道友”家,几个月未沾白粉的刘克农,此次吸得差点兴奋地跳起来。

面对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保证、再犯,李萍彻底失望了。1999年6月,她携着儿子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这个让他伤透了心的男人。

妻子的离去,没能唤醒这个正在毒雾中作着仙梦的男人,他干脆破罐子破摔。1998—2000年,刘克农连续吸毒了二年,公司事务极少过问,属下不轨的员工趁机侵吞公司资产,而过去与食品集团公司有生意往来的客户得知他成了“瘾君子”后,也都纷纷与他解除合同。公司经营每况逾下,刘克农却不理这些,仍旧挥金如土,陷在毒坑中不能自拔。昔日英名一时的刘克农,此时已经是四面楚歌。

在反复的吸毒戒毒复吸的过程中,刘克农吸光了全部的积蓄。为了弄到货,他以极低的价钱变卖了小轿车、房子等一切值钱的东西,当这一切又化为缕缕青烟后,他又对远在乡下的父母谎称生意上资金周转不过来,把以前孝敬父母的10万元钱骗到手。父亲听人说儿子把钱用于吸毒时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去。亲戚朋友也不再相信他,对他像躲避瘟神般唯恐避之不及。

积蓄花光了,家产变卖完了,亲戚朋友不再相信他了,上哪弄钱去买“货”呢?刘克农常常陷入困境,苦思冥想。一个粉友对他说:“这还不简单,你不晓得去贩毒、去抢劫吗?”刘克农知道这可是犯法的呀!然而长期的吸毒,刘克农已对白粉有了深深的依赖。一旦毒瘾发作,那种万蚁爬身的滋味比死还难受。终于有一天,刘克农再也忍不住,按照粉友说的去做了。

2000年5月3日,当人们还在欢度“五一节”长假时,刘克农与一帮粉友谋划在广汕公路抢劫过往车辆,被巡逻的公安民警当场抓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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