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英聊金庸：洪七公是位好老师

高英聊金庸：洪七公是位好老师

文/高英           图/网络

假如你问我在金庸小说《射雕英雄传》中认一个师父的话，想要谁来教自己，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洪七公。

洪七公是谁？当然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大顶尖武林高手中的“北丐”，即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帮主洪七公。

在《射雕英雄传》中，洪七公人未出场，其形象先已通过他人之口描述出来。那是在杨铁心夫妇双双自尽之后，丘处机他们和江南六怪等人回到客栈后，王处一试了试穆念慈，便知洪七公传授过她武功，大家自然要谈论起洪七公来。

王处一提到洪七公“只有九个手指、平时作乞丐打扮”，“行事神出鬼没，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随后柯镇恶、丘处机则说明洪七公即“北丐”，被江湖中人称为“九指神丐”，他除了具有独家“刚猛绝伦，遇强愈强”的武功外，还“极贪口腹之欲”。这一切都被潜伏在窗外的黄蓉偷听了去，为日后与洪七公的交往埋下了伏笔。

威震武林的洪七公正式出场是被黄蓉用泥巴包裹的烤鸡香气吸引而来，在黄蓉要撕开烤鸡之时，“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撕作三份，鸡屁股给我。’”于是拿着绿竹杖的一个中年乞丐出现在面前，“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神情猴急”，“黄蓉摇了摇头”，本不想给他鸡吃，却看到了他缺一个手指又是乞丐打扮，联想到了之前在客栈窗外偷听到的谈话，立即慷慨地先撕了带有鸡屁股的一半肥鸡给他。

洪七公边吃边赞：“妙极，妙极，连我叫化祖宗，也整治不出这般了不起的叫化鸡。”从此被洪七公亲口命名的“叫化鸡”流传后世，以至于现在还可以看到不少地方有“叫化鸡”出售，无论是济南的芙蓉街还是我居住的小镇上如今都有“叫化鸡”在卖。若是卖鸡的店主喜欢金庸小说，还会直接打了“洪七公叫化鸡”的名头招揽顾客。与其说这得益于洪七公的命名，不如说这证明了金庸小说的影响何其深远，已经渗透进当代人的日常生活。

虽然会厚着脸皮向两个少年人要烤鸡吃，但是洪七公自有做人原则，那就是绝对不能吃白食，非要有所回报才行，这才上了黄蓉用美食诱他教郭靖武功的套。不过，洪七公后来乐于教他们武功，除了贪恋黄蓉那些天下罕有的美食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书中曾写道：“那乞丐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娃娃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由此可见，他对郭黄二人大有好感，否则不会随便只为美食而传授武功，毕竟他早年因为贪吃误事曾砍断自己的一个手指引以为戒。

在遇到洪七公前，除了曾有江南六怪（“江南七怪”中的老五张阿生还没传授郭靖武功就命丧梅超风手下）传授武功之外，“全真七子”中的马钰、王处一已经分别传授过郭靖内功，加之郭靖喝了参仙老怪梁子翁精心喂养并用来养颜增寿、可助功力大增的的宝蛇之血，已经有了扎实的内功根基，只是因资质鲁钝，在武功方面死学苦练却不得要领，正缺明人指点。

活着的江南六怪当年在蒙古时已把自己的看家本领都传给了郭靖，在教学过程中，频频感到失望，以至于在七师父韩晓莹教郭靖挽剑花时，悲苦地感叹“教来教去，却教出如此一个蠢材来”。作为“蠢材”的郭靖，虽然在洪七公看来也是“笨得到了姥姥家”，但是“学这般招式简明而劲力精深的武功，最是合适”。因此，日后他的“降龙十八掌”日趋炉火纯青，并没辱没师父洪七公的威名。

自从得到了洪七公的指导，学会了“降龙十八掌”这样的顶级武功，郭靖成为一代大侠才有了可能。

“降龙十八掌”这一深奥的武功，既适合郭靖单纯的思维模式，又符合他憨直的品格性情，洪七公可谓因材施教。虽然在教学过程中，洪七公也会生气骂郭靖，但应该心里有数，知道他能练成，否则完全可以教他别的武功。毕竟洪七公可不是只有“降龙十八掌”的功夫，他对黄蓉坦言年轻时所练武功多而杂。

再看洪七公教黄蓉武功，因黄蓉聪明灵巧有余，却没有郭靖的专注踏实，所以就教她些富有变化花样百出的轻巧功夫，例如“逍遥游”拳法和“打狗棒”棒法，全都需要灵巧劲儿。这样的功夫，郭靖却不宜学习。洪七公对郭靖说过：“这路‘逍遥游’，你是学不来的，就算拼小命记住了，使出来也半点没逍遥的味儿……变成了‘苦恼爬’。”这倒也并非开玩笑的话。

除了丐帮人立了大功洪七公才会传授一招功夫以示奖赏之外，在《射雕英雄传》中，他曾经在帮外传授武功给郭靖、黄蓉、穆念慈三个年轻人。这三个年轻人自是资质不同。若论聪明，黄蓉第一，只用两个时辰就掌握了洪七公所教三十六招“逍遥拳”拳法；穆念慈一般，三天学会了洪七公“逍遥拳”中的三招；郭靖最笨，却是在一月有余的时间内学会了比“逍遥拳”更为上乘的武功“降龙十八掌”中的十五掌（后来洪七公在紧急情况下才传授给郭靖余下的三掌）。

能把郭靖由一个武学“蠢材”调教成一流高手（能够发挥“降龙十八掌”威力的必是一流高手甚至顶尖高手），洪七公实在有能耐，这说明他不仅自己武功高强，而且善于教授武功。例如，在教郭靖“降龙十八掌”中的第一招“亢龙有悔”时，让他用小松树练习的同时，还会在发现问题后用树和人的差别来及时作出形象性讲解，让郭靖不但“知其然”，还能“知其所以然”，这与江南六怪整天照本宣科让郭靖生搬硬套的教学方法截然不同。

教育界常说“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此话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的真理，但强调的是教师要具备因材施教的灵活性。江南六怪教了郭靖十几年功夫，远远不及洪七公教郭靖一月余有效，就生动地说明了怎么教很重要。如果说江南六怪是恪守职责的敬业教师，洪七公就是教学有方的特级名师。名师出高徒嘛，于是“蠢材”郭靖日后成为了武学俊材。不得不说，洪七公在快速提升了郭靖的武学层次之外，还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自信。

可惜的是郭靖空有一身本领，在做老师方面，连江南六怪都比不上。在《神雕侠侣》中，郭靖做师父后，因笨嘴拙舌而不会教学生，以至于他的徒弟们武功平平。这让人想起数学家陈景润来，当年他做数学老师，上了讲台不会讲课，做老师根本不合格，最佳的途径还是进研究所工作。这真是应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那句话，人无完人，一个人只有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才能大有作为。

除了本事大，洪七公在做人方面也是可圈可点。在《射雕英雄传》一书最后，第二次“华山论剑”前，作者通过丘处机之口说在“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顶尖高手中最佩服洪七公，因为“只有洪七公洪帮主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是大仁大勇之人。

当裘千仞在华山上质问”你们凭什么杀我”、“哪一位生平没杀过人、没犯过恶行的，就请上来动手”之时，诸英雄中只有洪七公一人能够挺身向前，敢说自己杀人只是锄奸，因平生没杀过一个好人也没做过坏事而镇住了裘千仞。

看到这里可以弄懂只有郭靖最配做洪七公的得意门生，虽然师徒俩在智商上相差甚远，但在心性仁慈和道德自律方面却是颇为匹配。当初洪七公肯传授武功，也是看好了郭靖的为人。

说了这么多，明白日常呆笨的我为什么向往成为洪七公的徒弟了吧？就为他的因材施教、善于教学、德才兼备。

可惜，我不是黄蓉，做不了那么多精灵古怪的美味佳肴，倘若遇见洪七公，大概也无法吸引他来教我。然而还是想说一句：“洪七公是位好老师，在下实在佩服得紧！”能够得遇洪七公这样的好老师的人，何其幸运。

高英写于2018年11月9日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