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雍,晚唐时期的怂包刺史,用数百将士的血换取守卫城池的假功劳
咸通十年十月,接到濠州前线消息——庞勋之乱即将告平的唐懿宗,不由感到了一阵轻松,折腾快一年了,这事儿终于搞定了。
从咸通九年到现在,桂林这帮戍卒们的叛乱已经持续了快一年,期间波及河南、淮南和江南数道。
庞勋起义
为此,朝廷不仅需要从各地调拨重兵来平叛,还得忍受漕运断绝的苦楚。
唐懿宗摇了摇头,老天知道,这一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长安粮草依仗东南,漕运阻塞,户部尚书急得天天站在东渭桥头催粮草,可长安城内的粮食价格却依然居高不下,再不平定庞勋之乱,长安城这边恐怕也得大乱起来。
然而,心情刚刚舒坦下来的唐懿宗,却得到了一个令其大为光火的消息。
那就是此刻,太极门旁的登闻鼓前,一群来自和州的将士们,正齐刷刷地跪在门前,上访告御状,而他们所告的恶人,正是自己先前的顶头上司——和州刺史崔雍。
随着朝廷的深入调查,不久前在和州发生的那一幕肮脏、血腥的交易,顿时被抖搂了出来。
一时间满朝哗然,本来心情不错的唐懿宗更是被气得差点儿吐血,朕的治下,竟然还有这么无耻、无底线的人,丢死个人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首先让我们认识一下,晚唐这位最怂的刺史崔雍,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晚唐门阀崔氏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这是李商隐所作的《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这首诗里面所提及的崔雍、崔衮是李商隐的从表兄弟,而里面的那个崔雍正是我们这篇要提及的主人公。
李商隐估计也很郁闷,随手做的一篇诗词,却让千古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和那个怂货,竟然还是亲戚关系。
相比崔雍来讲,他父亲崔戎的名气更大一些,不过人家生平宣传的可都是正能量。崔戎曾经作为裴度的副手,跟随平叛作乱的藩镇,为官清廉,在他离任华州之时,因州内百姓不忍其离去,对他进行了暴力挽留,结果来回拉扯之际,百姓们最后竟然扯掉了崔戎的靴子。
后世官员为了在自己脸上贴金,东施效颦,每每在离任时由长者为其脱靴,也就形成了这个“脱官靴”的模仿秀。
就是这么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竟然生出了一个刷新一个朝代底线的孽障,倘若崔雍他爹泉下有知的话,估计棺材板都快按不住了。
这其实也跟朝廷取仕有着很大关系,我们很多人觉得唐朝时期的科举就很公平了,其实真不是,要不怎么能把黄巢都气的造反了呢?
唐朝时期,门阀观念依然深入人心,唐代朝廷里的主流官员们,还是门阀子弟占大多数。
崔雍就出自博陵崔氏这个唐代门阀大族,崔氏族内官员辈出,像这种簪缨之族,家里的孩子前途一般都很单一,那就是做官。
叔伯都是朝廷里面的扛把子,自己的子弟没啥出息的话,确实脸上也无光彩,因此,在唐朝做官,能力倒不是最重要的,过硬的背景才是一个必选项。
本来,一个人没才华,族里面的人罩着,不乱折腾,也能混下去,就像崔雍,靠着族里的叔伯兄长照应,最终顺风顺水地混到了和州刺史,在地方锻炼个两年,回到朝廷混身朱紫,不是问题。
然而,崔雍这货,却偏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大家,没有什么事儿,是我做不出来的。
兵临城下
咸通九年,驻守在桂林的徐州戍兵们,已经三次到期不让回家,再也忍不了刺史耍流氓式的敷衍,他们决定不再忍耐,自作主张,回徐州。
他们的这次回归,从道理上来讲,确实没毛病,但徐州地方领导们却很压抑,连领导的话都敢不听了?
看来是想造反呀!
而一路北归的将士们,心里其实也很忐忑,毕竟回来的路上,自己的手上也沾了一些朝廷官员的血,朝廷怎能轻饶了自己?
就这样,领导的猜忌,加上自身的不安,徐州这帮戍卒们在踏上故土的那一刻,没有选择去见老乡叙叙热衷肠,而是操起家伙,真的造反了。
徐州一乱,整个河南道顿时乱作一团,而紧邻徐州的淮南道,自然也难以幸免。淮南之地,繁荣富饶,作为朝廷的粮仓,朝廷对此地看得很重,而占据徐州叛乱的庞勋,也觉得附近的这个地儿,很不错。
于是大批叛军进入淮南道,或占据城池、或抢掠粮草,整个淮南道顿时被搞得鸡飞狗跳,处处狼烟,家家缟素。
就连昔日平静安和的和州城,也没有幸免,不久大批叛军队伍便杀到了和州城下,黑压压的叛军兵士们站在城外,让城内的千余名守城将士们,感到了无限的压力。
作为和州城的刺史,崔雍看着城外的刀枪剑戟,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一把手的责任真的压力山大,领导不好当呀。
战还是降?成为了摆在崔雍面前的一个选择题。
无底线的操作
和州地处淮南,出了事理论上应该赶紧汇报治所——扬州城,请求节度使赶紧发兵来救,然而此时附近的扬州、宣州也陷入了敌军的围困当中,自身难保,谁还能有心思来救和州?
兄弟单位靠不住,只能自己想办法,崔雍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办法。
不战也不降,咱和谈行不?
对于崔雍的提议,城内主战的将士们纷纷反对,大哥,咱还没开打呢,有必要这么怂?
对于那些反对的声音,崔雍懒得理睬,都是一些粗人,懂什么?说打容易,万一你们这些坑货没打过,到时候玉石俱焚,我的小命不就瞎了吗?
在崔雍的坚持之下,和州城内派出了请和使者,直截了当地跟人家说:“别这么大火气,谈谈吧,有啥条件,都可以提。”
城下之盟,守方能有啥优势?攻方看对方如此好欺负,那岂不使劲儿捏这个软柿子,就这样,叛军一个个要求提出来,崔雍这边一个个接过来,无底线的和谈倒也挺顺利。
和谈的结果如下:
和州城内,所有公家的、私人的财帛只要能拿的,叛军都可以拿走,唐军全体缴械。
而对于叛军入城后的抢掠,官府方面中立不会干预,不过有一点,崔雍本人及其亲信、幕僚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叛军要保证不打扰崔府上下人等日常生活。
更令人气愤的是,条款后面还加了条,唐军之中,如有侵犯叛军的行为,任凭叛军处置。
这个谈判,纯粹是拿一州军民的性命,来换取崔雍个人的保障,真是无耻透顶。
对于这种和谈,唐军方面自然强烈抵触。
血腥的和州,虚假的告捷
不抵抗命令传达下来之后,唐军之内,顿时炸了锅,太坑了。
因此,有不少敢于直言的人站了出来,行令官石琼抗令坚决不缴械,最终被崔雍以妨碍和谈为由,令人捆绑起来,将他送到了城外叛军的营地,以示诚意。
和州城下,叛军当着满城守军的面,用长刀砍下了石琼的脑袋,鲜血刺痛了守城的将士,也凉了众人的心。
然而,崔雍毕竟是一城之守,反抗他等同于和叛军同流合污,因此很多人是敢怒不敢言。崔雍对大家承诺,只要大家放下武器,对方觉得没有威胁,就会放过大家,不会伤害所有人。
在崔雍的血腥镇压和甜言迷惑之下,和州城内守军纷纷放下了武器,全部解甲缴械。
而城外,蠢蠢欲动的叛军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准备入城大肆一番,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城门的打开。
血腥、屈辱的一幕即将上演。
城门打开之后,卑躬屈膝的崔雍领着和州官员们前来迎接叛军首领,兴奋的叛军们顾不上寒暄,就驰马进入了和州城内。
整个和州城顿时喧嚣一片,骂声、哭声、痛喊声连成一片,和州乱了。
而此刻,那些本应该裹甲守卫城池的大唐将士们,却低着头,像是牛羊一般,被留在城外的叛军驱赶到了城西河边。
一些将士们意识到了灾难即将降临,众人挣扎着想要逃脱,却被早已准备在一旁的叛军弓箭手们纷纷搭弓射杀,一场残酷的杀戮,拉开了序幕。
夕阳西下,被叛军蹂躏了一天的和州城渐渐平息了下来,到处都是残砖瓦砾,被叛军杀戮破户的人家随处可见,而城外,滩涂之上,更是血流成河,除了一些跳水遁逃的将士们,其他来不及逃脱的兵卒,悉数被杀,和州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残城。
崔雍看着城内外的惨像,无奈地摇了摇头,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只要自己按得住局面,那就行,毕竟和州城没有沦陷,这就是铁的事实。
还是给朝廷写告捷奏折要紧,经此一役,和州城得以保全,朝廷应该会把自己调回京师了吧?崔雍笑着想。
他没有料到,在不远处,一群逃出生天的将士们,爬出了水道,跌跌撞撞地向着长安而去,在到达长安那一刻,这些军汉子们,用尽了力气,喊出了那个无尽屈辱的字:“冤!”
惨淡的下场
这声冤,刺痛了整个大唐王朝的心,此事一出,朝野震惊,更讽刺的是:
因为早先崔雍谎报守城有功,现如今,其本人已经被朝廷调往宣州任职,升迁了。
唐懿宗非常上火,骗我,就让你知道骗我的代价。
很快,朝廷的敕令便下达下去,令宣歙观察使即刻收禁崔雍,问明罪状后上报,看着朝廷这边雷厉风行的样子,很多朝臣都知道,这次崔雍恐怕是活不成了。
最终,真相查明,崔雍果然是个坑货,朝廷虽然很愤怒,但考虑到门阀还有他父亲的颜面,朝廷对崔雍没有明正典刑,最终以一杯毒酒送他上路。
阳陵馆内,这个毫无底线的官员,最终凄惨收场,紧接着,他死之后,他的两个儿子也被锁锢流放,朝廷之内,崔雍一脉尽数被外贬远方。崔雍自以为聪明,却最终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