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夜读 | 同题作品《我的事情我做主》马大姐

雨洒文江龙纵笔  巷回韵响鹤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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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来源于网络

朗读者 / 疯子

● 我的事情我做主

文/马林良

月在中天打坐，我在大地行走。

月光下，白日里你能分清的草木和庄稼现在都分不清了，只能依据它们的形态和位置大略地知道那是松树，那是杨树，那是柳……

苞谷地，油菜地，豆子地……

月光如水泻在地上，各种植物在月色下与自己的影子或亲近或疏离……

我就在这月光下，扛着锄头走，脚下的大地澄澈如水，我如一尾鱼游弋其间，月在上，我在下，锄头在我肩上，这绝如一张剪纸，简单利落又有诗意。我不关心这诗意几人能懂，我只知道我心快乐，足以慰风尘。

数着自己的脚步，听着不疾不徐的足音，偶尔看不清路，脚下踉跄，加重了足音，打乱了节奏，仿佛是架子鼓上的重击，和周围的蝉鸣蛙噪合拍，和穿行于林间草泽的风合拍，和自己的心合拍，我除了快乐不做他想。

十年前，也是这样万物萌发的春季，也有这样的清风，这样的浅草，我终于下定决心:我的事情我做主！回家！回家！“田园将芜胡不归？”一遍又一遍心在呐喊；一遍又一遍，梦在深巷——家是我梦境深处最渴望的乐土，那块乐土，让我心安。

那一年，公元四百零六年，注定是我人生当中的大纪年——我终于冲破牢笼，返回田园，不再为五斗米折腰了！

谁能告诉我这草是为什么甜的？这花为什么是甜的？这风为什么是甜的？我衣袂翩翩，大步翛翛，像鸟脱离了牢笼又飞回到空中一样恣意高歌。是的，我就是一只鸟，一只被尘网困住了的一只鸟，短短十三载，不异三十年！

月光跟随着我像是一个衷心的仆人，我抬头看看它，思绪万千。

不是这一次转身，我不会看见天边的云一点一点晕开，近处的菊点染上秋的韵脚，远处皴擦的山似乎也婉约起来……五柳下一壶酒，一张琴，一卷书……清风明月皆我友，我醉欲眠卿且去……

还在宦海沉浮的同僚们，谁能体会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自得其乐？

二十五岁那年，我从这块土地出发，想要济世安邦，“猛志逸四海”“抚剑独行游”，那时，我想为苍生筑一块乐土，拜桓玄，投刘裕……每一次，捧着一颗心去，带着满身伤回。我看见了什么呀？政治家的投机，野心家的大饼，同僚们闭着眼撞钟……

外患内乱，除了失望还是失望。回到田园，我一点没有陌生的感觉，我只有痛心。战火纷飞的时候，家园也未能幸免。满目疮痍，身心俱疲。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打点起精神，让我用锄，用刀，用种子为家园整容。

握住锄把就像握住了故人的手，拿起镰刀就像拿起了杀敌的刀，撒上种子就种下了希望。这一方天地，就是养我的池塘，我就是一条自由游泳的鱼，鸡鸣犬吠无异于管弦丝竹，远山近水何殊于先达鸿儒。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看着天上皎皎明月，那是一剂洗尘济，那是一壶醒酒汤，看见它，就看见了自己的初心——一尘不染的心。

这静寂的夜呀，虫子都来歌唱，想用自己孱弱的身躯谱写一首传世的史册，我怎能无动于衷，不用笔记录生活呢？妻子的絮叨……儿女的生活……想想黄子廉，想想黔娄……月亮渐渐远去，像是一个长长的叹息，我知道，明日它会照常升起，我会渐渐老去，最终“托体同山阿。”最终“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可是，我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走过半生，被时事裹挟着前行，太多的身不由己，总算可以遵从内心，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了！不说累，不流泪，惟愿自己也能做一轮明月，后人的生活里见了我，就看见了高山平原，浅水深渊；看见了人间烟火，世外桃源；看见眼前苟且，也看见诗意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