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和尚关于写诗的五条论述,字字经典,给学诗指明道路

和尚有话说

从本文起,王和尚讲陆续评析古代经典诗话,喜欢写诗的朋友可一同参详,磨炼诗笔。

      先解决两个问题:

1.诗话要不要读?当然要读,唯有读诗话,才能学诗法,才能认识诗的妙处与不足。诗话是古人对诗思考的精华,多读诗话,可以明晰理论,增长见识,开阔视野。

但是,读诗话,绝不可偏听偏信,要边读边思考,不可陷入古人理论窠臼。要能从中得出自己的思考和见解。

2.怎样读诗话?王和尚最恶只读诗话而不读诗者,单纯背诵理论,而不读诗写诗,记得一肚皮掌故,只能有助吹牛,别无作用。

因此,读诗话,既要读诗加以印证,更要写诗加以辅助,唯有此,才能认识真切,运用得当。

切记,切记!

  此为第一篇,王和尚摘录唐朝诗僧皎然和尚《诗式》中五条观点,加以评析。

评释皎然《诗式》五条

1.  作者措意,虽有声律,不妨作用。

王和尚点评:

诗以表意为上,不可被格律拘住手笔。声律四声有助于诗意表达,然绝非声律在写诗。格律需要内化于心,才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无他,唯手熟尔,自可纵横措意而暗合符节。然写诗,下字贵响,用韵贵圆,亦须留意。万不可仅以格律来判定诗之优劣。

故皎然和尚曰“后之才子,天机不高,为沈生四声弊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此言直斥其非,可为初学者戒。

2.   诗有四不:气高而不怒,怒则失于风流;力劲而不露,露则伤于斤斧;情多而不暗,暗则蹶于拙钝;才赡而不疏,疏则损于筋脉。

王和尚点评:

诗以气脉为要,一气贯注则诗情澎湃。然气绝非叫嚣粗陋之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气非不高矣,而雄豪之中暗含郁愤之气,此为不怒。怒则嚣呼嘈杂,失了蕴藉丰腴之美。

诗之气脉不可过露,露则失之硬刻雕琢。诗之行文要神完气足,通体圆融。以景衬情,情景交融,暗伏文脉。凡突兀、硬刻者,均为斧斤之弊。

诗之写情,可曲折幽深而不可隐晦,茫然不可索解如义山之“无题”者,美则美矣,然终失之晦涩,不可不戒。含不尽之情于言外,寄蕴藉之思于简淡,方为好诗。

作诗不可逞才,逞才则失于浅薄。当今最可恶者,无非翻检僻典写空洞之句,读之唬人,细思无味,形同抄书,误入歧途。

故皎然后文有言曰“虽期道情,而离深僻;虽用经史,而离书生;虽尚高逸,而离迂远;虽欲飞动,而离轻浮。”深僻、书生、迂远、轻浮,均为作诗之弊。

和尚以为,熟典虚用,僻典实用,立足表意而非逞才可避深僻;笔触灵活,构思巧妙,用事而不碍阅读,可避书生之气;立意高拔而落在实处,感慨虽深而别出己意,可避迂远之弊;诗情飞动而含蓄雍容,狂而有度,谑而雅顺,躁而郁勃,则自不会落入轻浮。

3. 偏正得其中,不拘对属,偶或有之,语与兴驱,势逐情起,不由作意,气格自高。

王和尚点评:

此为皎然评《邺中集》刘桢所言,细思可为诸君言之。

律诗讲求对仗,然对仗不可拘泥,以表意为上。细察唐宋名家律诗中二联可知,景与情合,辞与义顺,如此对仗则飘逸洒脱,对仗之工,首在意工,文辞之属乃推敲深思得之。如杜工部之“奔峭背赤甲,断崖当白盐”;“黄牛峡静滩声转,白马江寒树影稀”,其对仗之工在于深思酝酿,如此才有巧夺天工之味。

诗之发凡在于内心触动,内心触动在于外物所致,此即为“兴”。见物起兴,须物我相合,故“语与兴驱,势逐情起”,须思“天人合一”之意。王静安之“诗人必有轻视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草共忧乐。”即是此意。

气格何由而高?气格在于命意之超拔,胸怀之广阔,思考之深邃,感慨之幽深,此在乎人心,非在乎文辞也。故气格高者,诗意自高,此即“不由作意”之谓。

4. 诗不假修饰,任其丑朴。但风韵正,天真全,即名上等。

王和尚点评:

僧皎然反对此论。李太白有言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陆放翁亦有言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此语美则美矣,然误人不浅。作诗须酝酿,须慎思,不酝酿则无以为诗,非慎思无以成诗。

太白与放翁所言之“天然”与“偶得”,实为酝酿慎思后之妙悟。若不戒粗陋,任意涂抹,则一日千首亦可得,然此为诗匠,非为诗人也。

不假修饰,何来风韵,任其丑朴,怎保天真?子曰“七十而可从心所欲而不逾矩”,岂有黄口小儿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者也?诗意必先内化于心,才可纵意所如,若不知何者为诗,贸然下笔,焉可成诗也?

必外有其形,内有其质,文质彬彬方可为诗。当世之“以丑为美”者,闻斯言可不慎哉?

5. 不要苦思,苦思则丧自然之质。

王和尚点评:

僧皎然亦反对此论。姜白石有言曰:“诗之不工,只是不精思耳。不思而作,虽多亦奚为?”王和尚最服膺此论。作诗须精思,思不精则诗必不工。

故皎然有言曰“取境之时,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然须知,精思绝非争奇斗巧,更非资学问为诗,而是体察和感悟,若体察真切,感悟深挚,虽平常语亦能动人。

自然之质亦是精华,焉有不锻炼而得金玉者乎?细察《诗经》、《古诗十九首》诸什,虽朴质然亦是精华,何则?朴其外而精其内者也。想其作者若非精思细究,焉能流传千古而不灭?

故苦思绝不伤自然之质,唯有精思才能窥见自然之实。入乎其内,出乎其外,放可为诗矣。

附录

皎然(约720-约800),俗姓谢,晚年字清昼,湖州长城(今浙江长兴)人。

早年勤学,出入经史百家,中年暮神仙。玄宗时,曾访名山,游长安,千王侯。后隐庙霅溪,皈依佛教。从杭州灵隐寺僧守直受戒。复居湖州杼山妙喜寺,与陆羽、吴季德、李㟧、皇甫曾、崔子向等交游。

颜真卿守湖州,修《韵海镋源》,皎然亦襄其事。历任湖州刺史如崔论、卢幼平、陆长源、于頔等,俱与之交游唱和。

工诗、著述甚多,与清江并称“会稽二清”。贞元五年(789),撰成《诗式》五卷,乃唐代较系统之诗论专著,今存。

不自矜 不自屈 不断读书

不崇古 不媚俗 不违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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