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大林+杨旭乐:《话说怀城》,贵港历史的前世今生
橘井名区。(梁勇摄影)
潘大林简介
守护心底的乡愁
——《话说怀城》序
◆潘大林
看完杨旭乐的这本《话说怀城》,我长长吐了一口气,眼前浮现出一片暗褐色的景象:夕阳下,郁江边,晚霞铺锦,樯帆片片。船家的烟火升起,从江面上弥漫开来。无数客人自客船走上码头,拿着或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沿着石级一步步走上江岸。前面那古老的城门旁,一株巨大的榕树下,一座硕大的渡口碑刻旁,有一白发飘拂的老者,拄着拐棍,以手遮额,向着江边焦急张望。一年轻的客人看到老者,顿时激动起来,顾不得提箱的沉重,连忙加快脚步冲上去……
这应该是一个世纪前许多贵县人经常目睹的场景;江波,樯帆、客船、石级、城门、榕树、碑刻,还有那令人牵肠挂肚的父老……这是那个时代一个江城日落时分应有的画面,朴素、温馨、唯美,却又贫穷、落后、迟滞。百年之后,这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樯帆没有了,客船没有了,石级没有了,榕树没有了,老者也不见了,余下的,只有古老的城墙、断成半截的碑刻,还有那片已变得混浊的江水。当然,还有庞大的新城区,数十幢高层建筑像山一般巍峨,宽阔的广场上人流涌动,广场舞在明亮的霓虹灯下欢快跳起,小树林里如潮的歌声悠然唱响,高歌着和谐小康的新生活……
今天,当我们吃饱喝足、夜深人静之际,偶一回望往事,遥想前人,追忆我们的前辈,他们多年前生活在怎么样的场景里?假如我们生活在当时,会怎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在同一个时空里的我们,会有同样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吗?其实,这种想象是最没有来由,又是最萦绕于心的。这也是上苍赋予我们这些既是物质、更是精神的人的一种本能,有别于其它万物本质不同的一种禀赋!
二十年前到贵港工作,我就知道贵港是一座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古郡,闲暇时光,我也喜欢到城曲乡隅到处转悠,听故老耆宿闲谈昨日故事,翻阅字迹模糊的旧志故纸,捡看年代难考的残碑断砖,写了一本约略介绍这方水土这方人的小书《风雨荷城》。但自觉对这方土地仍然很陌生,就像面对一个年事很高、城府很深的老人,你越了解他,越觉得他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向你显露出来。有的东西虽然听人提起,但真想“验明正身”,又往往查无实据,陷于一种“就讲就有,就要就冇”的窘境。
后来,我看到了旭乐在网上连载的关于贵港的文史随笔,看到他对于这片土地上那些历史地理、风物掌故的挖掘与追寻,我惊叹于他在这方面所下功夫之多、之深、之广泛、之具体,更佩服于他那种不分远近、有路必至,甚至无路亦至的劲头。他在寻访过程中,既重视地方史志的考订追溯,也重视故老相传的口碑传说,即使是断简残篇,只要于史有据,也尽量一一收录。他甚至订正了一些志书在名称、史事、记录方面的谬误,为人提供了一个可资信服的现代文本。
从他娓娓道来的叙述中,我们知道了怀城的前世今生,知道了怀城三驿的确切沿革,知道了伏波南征的风云际会,知道了南山铁钟的真实来历,知道了五山巡检司的戎马生涯,知道了神人冯三界的仙踪履迹,知道了本土壮族的山歌传承,知道了贵港客家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中国铁道兵司令部曾驻扎于东湖新村的历史……读完这本书,你尽管会觉得文字有些重复疲沓,少些动人的文学色彩,但从那些朴实的文字中,我们还是收获了感动,为作者数年于兹的艰巨劳动而心存感激。
随着老一辈人逐渐淡出历史,对贵港本土历史文化有兴趣而又有所研究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杨旭乐可谓其中年轻且用心较多的一位。但愿以他这本书为开端,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贵港文史研究的队伍中来,为我们守护住那份深埋心底的乡愁,守住我们对千年怀城永远的注望!
2016年6月10日,于贵港
贵港作家走访大南门。(梁晓冬摄影)
杨旭乐简介
《话说怀城》后记
◆杨旭乐
2005年夏,西江流域全线暴发洪灾,贵港郁江北岸防洪堤建设被提上日程。同年,港北区政府办公驻地北迁新区,延绵千年的县署衙门地遂沉寂下来,位于市区东南一隅的老城旧区,成了这座新兴港口城市里的“废都”,但这里却承载着古郡贵港的历史印迹和文化底蕴。
翻阅晚清、民国两部《贵县志》可知,光绪《贵县志》(1894版)主要记载的是清末贵县的历史风貌,民国《贵县志》(1934版)主要描述的则是贵县作为近代化城市的雏形。大南门、粤东会馆和天主教堂,是贵港老城区最重要的三个历史性地标建筑,但我们生活于此,日见夜见,也就麻木了,不稀罕是很普遍的现象。
与此同时,当代城市建设的步伐一直在大步的向前迈进,让人感到时不我待。东街(今县东街)和西街(今西五街)是贵港五门城内的中轴线,我曾经无数次在这条曾经热闹非凡的城内主干道上倘佯、踯躅,因为这里有太多的知名建筑、大户府宅、家族兴衰以及坊间轶事等尚未收集,立照存档。
经过长时间的酝酿,于2012年6月开始,着手在网络博客上写《贵港文化遗产》(连载),内容包括贵港城区现存的能够代表贵港历史文化的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从五门城内开始,再到城外附郭,覆盖了城区的三处独立的历史街区:古郁名区、东井名区、橘井名区。一年半后的2013年12月,城区三个地理单元的连载终于完成了,本来网络连载这事就算结束了。
但期间不断地收到邮件与留言,有上至古稀之年的老贵县人,也有下到十六岁的新时代高中生,他们的鼓励和期盼与其说是压力,不如说是让自己继续前行的动力。于是在写完城区篇后,接着续写市辖三区乡镇篇连载。“行百里者半九十,此言末路之难也”。与城区篇相比,乡镇文化遗产文献资料的缺乏与路途的周折,无疑是个极大的考验,何时能划上句号,当时心中还是未知数。
从2014年开始,我用零星的时间陆续下乡走村串垌,找寻散布于乡间荒野的文化遗粹,走访采风线路是以港北区—港南区—覃塘区为顺序,从龙山盆地峪口外的六乌庙,到贵南六万大山边缘的木梓古镇,再到贵西北喀斯特峰丛地区的封侯岩。春去秋来,冬尽夏至,到2015年6月连载最后一期终稿,前后整整三年的光阴凝结成了30余万字和上千张相片。
土耳其诗人纳乔姆·西格梅曾经说:“人的一生中有两样东西是永远不能忘却的,那就是母亲的面孔和故乡的面貌。”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贵港人,回首故土,五味杂陈。当城市的钢筋水泥步步蚕食着熟悉的市井乡土,当那些代表贵港历史文化的符号元素,如登龙古桥、莲塘夜雨、铁巷朽榕、思湾夜渡、紫水流霞等成为历史陈迹,或者成为落寞的地名,你可还能忆起内心那一抹乡愁的味道?
从鲤鱼湾口的梓潼寺出发,跨过西门桥,抵小南门,过天主教堂,到达大南门城楼,触摸古城历史;转身走到大东码头,穿过骑楼残区,追忆昔日贵城“外滩”的人声鼎沸;往北折东,漫步东湖边的登龙桥,遥追徐霞客当年的足迹;轻吟“梁孝子里”碑文,回味那段大文豪苏东坡与大孝子梁诏的千古佳话;走入邻近的三界庙,“侬队三界公”的话语流露出对这位源出贵港本土的神明的崇敬之情;再到震塘下街江滨的龙母庙进香,近观文明石礁石群,远眺南山二十四峰。抑或坐船过江,登临南江古码头,仰视那座中西风格兼具的中山公园驰道牌坊,行走在残存驰道上,细细端详古朴的亚魁牌坊,辗转寻觅那口传颂千年的“陆公井”,最后站在“橘井名区”牌楼前“咔嚓”一声,留下永恒的瞬间。这就是我所理解的“贵港失落的乡愁”。
贵港由一座江边传统城池,发展成为现代化的城市,它的昨天就是现在的贵港老城,这里是这座城市的文化基因,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更是区别于千城一面的城市特质之所在。一幢幢摩天高楼拔地而起的北部新城区,则是贵港的今天与明天,两个时代的发展轨迹,如何在贵港这座岭南港口城市中体现出传统与现代的相互交融、相映成趣,无疑是对城市主政者智慧的考验。
在《贵港文化遗产》网络连载结束后不久,承蒙潘大林老师的肯定与支持,提议将连载内容结集出版。于是我又仓促地将连载章节进行了重新梳理,但书稿成后总有言浅不深之感,却又无力再作提升,只好暂且如此。在此要感谢一直以来关心、鼓励我的朋友们,特别感谢潘大林老师为这本集子的顺利出版所付出的辛劳!最后,由于时间仓促和水平所限,书中难免存有不足之处,尚祈读者多多指正。
2015年11月20日
《话说怀城》简介
杨旭乐《话说怀城》,漓江出版社,2017年12月第1版。
《话说怀城》是一部全面、深度介绍贵港的文化散文集。书稿分六章,分别为“古郁名区”“登龙胜迹”“橘井流芳”“平天寻踪”“怀泽印痕”“马度旧事”。各章中的前两字,古郁、登龙、橘井、平天、怀泽、马度是贵港文化历史上留下深刻烙印的意象,同时也是具有代表性的地理方位标志词。
书稿围绕这六大主题词,历数贵港的街区、乡镇、名胜、古迹、人物、事件等,引经据典,考证碑记,援引先人文章,搜集街头巷闻,雅俗结合,对于各事各物的前尘后世都能娓娓道来,既能往纵深处谈论一事一物的特性,也能多篇文章结合,从不同角度解读同一事物,不但是外地读者了解贵港的资深“导游”,也是本土读者系统了解家乡的乡土读本,是能够读下去、留下来的珍贵资料。
在城镇化程度不断加深的当下,《话说怀城》重温了一座城市的历史,传扬了城市建设过程中的文化,对于构建地域面貌、强化城市内涵具有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