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强：说假话的报纸只配“拿来折纸船”
姜尼·罗大里《假话国历险记》，任溶溶译，大众文艺出版社。
——读姜尼·罗大里《假话国历险记》
小茉莉天生就是大嗓门，他在课堂上回答老师的问题，不是震碎黑板，就是震坏玻璃窗。后来，小茉莉停学了，回到村子里务农。由于他的嗓音可以把树上的水果“叫”下来，村民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他是“恶巫师”，另一派则认为他是“神圣的魔法家”，双方吵闹不休，形同水火。为了寻找宁静的生活，小茉莉只好背井离乡，来到了一个新的国度。
那真是世界上最古怪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一切都是颠倒的：人们早上要说“晚上好”，晴天要说成阴雨天；“海盗”的意思是“好人”，“门上的瓦片”指的是“窗上的玻璃”；文具店卖的是面包，面包店卖的是文具；市场上流通的全是假币，真钞掉在地上，谁都没有兴趣弯腰去捡……原来，这个国家的国王曾经是海盗，为了显示他的权威，他制定了一部法典，规定举国上下人人必须说假话，不许说真话，否则，就会遭到秘密警察的逮捕。在海盗国王的暴政之下，就连动物也失去了说话的自由：“狗要喵喵叫，猫要汪汪吠，马要哞哞喊，连动物园笼子里的狮子也要吱吱叫，因为耗子规定要作狮吼。”只有鱼和小鸟是例外，因为鱼从来不说话，充分体现了“沉默是金”的价值，而小鸟则在天上飞，国王的警察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假话国里的报纸，说的当然也是假话。官方的主流媒体，名叫《模范假话报》，对于它所刊发的新闻，人们必须反着来读，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比如这样一条消息：“昨天在科尔内利亚街十公里处，两辆高速对开的汽车根本没有相撞。在未发生的撞车事件中，五人没有死亡，其他十人也并未受伤，因此全都没有必要送进医院。”真实的情况，就是在车祸中死了五个人，另有十人受伤，急需送往医院救治。又比如这样一条消息：“外传今晨三时，警察局在一口井胡同逮捕了玉米老太太及其孙女罗莫莱塔，现特郑重辟谣。有人还造谣说她们于今晨五时左右被关进疯人院，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聪明的读者都知道，只要官方出来“辟谣”，那就恰好证明谣传是真的。正所谓“欲盖弥彰”，官方越是不想让公众了解真相，真相越是一目了然。读了新闻，大家都知道玉米老太太和她的孙女被捕了，而且被关进了疯人院。事实上，她们是遭人告发而被捕的。按照假话国的法律，猫应该叫做“狗”，必须“汪汪”吠，玉米老太太把猫叫做猫，还让猫“喵喵”叫，因此被人告了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告密者由于发誓说他所告发的情况是真的，他说的全是真话，也被关进了疯人院。这件事情表明，向统治者摇尾乞怜的卑鄙的告密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小茉莉在学校里只会破坏公共财产的大嗓门，终于在假话国里有了大显神威、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先是在疯人院前放声高唱，震垮了这座阴森的牢狱，解放了成千上万说真话的人们，随后，他又用歌声轰塌了海盗国王的王宫，彻底结束了这个无耻骗子的残暴统治。强权不复存在，自由重新降临，人们不再需要说假话来过日子了，那么，《模范假话报》呢？不妨照抄一段对白如下——
“怎么？！”编辑叫起来，“一份也卖不掉？人们怎么啦，难道读日历吗？”
“不，编辑先生。”一个最大胆的报贩回答他说，“日历也再没人读了。十二月叫八月，您说这种日历他们会读吗？月份改了名称，难道人们就觉得暖和了？出了大事情啦，编辑先生。人们当面笑我们，建议我们把我们的报纸拿来折纸船。”
是的，一切只说假话不说真话的报纸，都只配拿来折纸船。不仅如此，一切有损公平正义、有损公民权利的法典，实在也只配拿来折纸船，而不配领受公民的尊崇与服从。
读完意大利儿童文学作家姜尼·罗大里的《假话国历险记》，我随手写了以上这些文字。意大利曾经深受法西斯之害，姜尼·罗大里在二战期间也曾参加过反法西斯的斗争，他写《假话国历险记》的用意，无疑是很清楚的。孩子是人类的未来，培养他们说真话的习惯，教给他们识别“海盗国王”的智慧，是成年人义不容辞的责任。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海盗国王”，但我相信，只要说真话的人遍布世间每一个角落，“海盗国王”就不会有市场，不管他们以什么面目出现，失败都将是他们最终和最好的“奖赏”。
作者简介
徐强（左）和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孙玉文合影。
徐强，1975年2月出生，广西民族学院（今广西民族大学）外语系英语专业毕业，现任贵港日报社副刊部主任，是《读者》杂志著作权许可使用签约作家、广西作家协会理事、贵港市作家协会主席，曾获2012年贵港市“十大杰出青年”、贵港市第四批“优秀青年科技人才”、贵港市第六批“专业技术拔尖人才”、第二届广西“书香之家”称号。著有随笔杂文集《下辈子做一条狗》（中国文联出版社）、《当狗站起来的时候》（漓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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