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黄泥河老街忆旧》

文/田荣

人生旅途，身在江湖。客往他乡四十多年，故乡的山山水水、村庄、田野，旧时的村镇与故园等景物，仍然经常闪现在记忆的屏幕中……庐南古镇黄泥河老街，便是记忆的梦境里回放最频繁的旧景之一。

发源于庐江南部和枞阳西北部山区，由无数条曲折流淌的大小溪流汇聚而成的古老的黄泥河，在众流汇集处突然拐了个“乙”字形的大弯……随着历史岁月的流逝，不知从何年何月起，故乡的先人们便开始在此依水而居，与水为邻，结庐建屋，织麻结网，渔樵耕猎，繁衍生息，逐渐形成了一个初具规模的商贾集聚处和农副产品集散地，这便是后来的千年古镇黄泥河街。

记忆里古老的黄泥河老街口静静地卧躺在古老的黄泥河怀抱里。“乙”字形的黄泥河穿街而过，河面上横跨着一大一小两座古老的石拱桥，将黄泥河老街分为东小街、中街、西街。东小街毗邻被称作“大岭”的丘陵地带；中街紧依余小桥，傍邻八里畈；西街紧贴黄泥河道，毗邻竹园畈。东街相距大岭脚下的泥河医院不远，我离开故乡时之前是叫“泥河区医院”。黄泥河街南侧不远处有一座香火颇盛的“神墩古寺”，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该寺当家的主持是一位女尼，据说在大革命时期原居住大别山老区一个小山村里，曾冒死舍夫掩护过时任中共地下党负责人的黄岩（解放后黄岩曾任安徽省人民政府省长）。我“文革”前在泥河中学读书，期间时任安徽省长的黄岩来庐江县视察时，还曾在地（区）县领导的陪同下，专程赴庐南“神墩古寺”看望过这位女尼。黄泥河西街出口处原有一口水面颇大的“大泊塘”；解放后新修的庐（江）枞（阳）公路傍西侧而过，有一座小汽车站；还有一座古老破旧的“青狮庵”，解放后废庵改办“青狮小学”，1959年我父亲曾短期担任那所小学的校长。西南侧不远处另有一家闻名遐迩的古老的木榨油坊（此前为庐南大财主刘家英家的私产，解放后被充公为集体财产）。此处西街的公路旁还有一座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粮食部门办的养猪场。与黄泥河镇西街一河之隔的北侧，有一所校园，她的前身是“庐江县三小”，1958年改办为我读初中时的母校“泥河初级中学”，“文革”中、后期改办为“泥河高级中学”。黄泥河中街南侧分别设立有“泥河小学”和“泥河农机具修造厂”等。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离开故乡时，古老的黄泥河街道南北两侧，还分别鳞次栉比地设立有“泥河区政府”、“泥河人民公社政府”、“泥河区派出所”、“泥河区法庭”、“泥河区供销社”、“泥河区粮站”、“泥河区食品站（厂）”、“泥河区银行”、“泥河区电影院”、“泥河区邮政所”、“泥河区文化站”以及经营收购销售各类日杂、针纺、百货、土特、南北货的供销合作商店等。其外还有大小饭店、早点铺、酱菜店、豆腐坊、黄烟铺、诊所药房等。

记忆里的黄泥河老街还是庐江东、南、西、北乡的农、林、土、特、渔产品集散地和水陆交通枢纽。我的母校西侧一河之隔是当年区供销社和区粮站的后门处，沿河边分别设有水运码头和装卸上下货物的船埠头。每逢涨水季节，总有一只只木帆船、铁驳船停靠在水码头边等待上下货物……

不知始于哪个年代时起，黄泥河老街就沿袭农历每逢三、六、九日四面八方赶大集。其时，枞阳、桐城、舒城山区的竹木土特产品；无为、黄泥河两岸圩区的粮、油、禽、蛋、水产品等，都在农历每月三、六、九的那天一大早，从远远近近、四面八方汇集黄泥河老街的集市上。赶上逢集的那天，从上午到中午，黄泥河老街的中、西街道上，临时摊点摆满街道两侧，街面上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赶集人，买的卖的南来北往，摩肩接踵挨挨挤挤，将不宽的街道挤个水泄不通。可谓是没有买不到的，也没有卖不掉的……

我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生活在庐南故乡，与古老的黄泥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祖居的小村庄“龙墩口”位于黄泥河街北侧，相距不到三华里，老街上有我不是亲娘，却胜过亲娘的二姑母住在中街南侧。少年时的我常去二姑母家玩耍，并借机去混吃混喝。读初中的三年多时间里，我是在紧贴着黄泥河畔的泥河初级中学里度过的。青年时期在故乡当“农二哥”的十多年时间里，我常去黄泥河街上送公粮、买化肥、挑大粪、买柴草，乃至于后来常去区文化站参加文艺创作培训班、搞创作、编曲艺、写剧本，更是经常往返于黄泥河老街……

十年“文革”时期，我被列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打入另类。在此期间，我“运交华盖欲何求”，即便是有事上黄泥河老街，也是“破帽遮颜过闹市”，不愿与熟人、老师、同学和歧视我的各色人等打招呼或碰面的。由于对故乡的彻底绝望和屡遭打压后的刻骨铭心之伤痛，以致我背井离乡逃往他乡谋生之际，路过必经的黄泥河街石拱桥时，曾朝桥下的河水中掷下一块石头，心中默默地立下誓言：“别了！逃离命运的‘天井’，男儿立志出乡关，石头不烂不回乡！”以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父亲准备退休，让我回乡顶替上班时，我拍发给他的回电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岁月流逝，沧桑巨变。中共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随着改革开放和新时期到来之后，故乡的经济建设和社会事业获得迅速蓬勃发展与日新月异的翻天覆地变化。如今的黄泥河老街犹如老态龙钟的翁叟，甚至在游子眼中早已面目全非。然而，随着位于黄泥河老街西南侧的泥河镇新街区的新建扩容，古老的黄泥河街正日益焕发出青春的容颜，蜕变得更加美丽、富裕、繁荣！

【作者简介】

田荣 |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笔名田地、田野、秋枫丹、雷无雨等，退休前在望江县教育局工作。1974年7月发表处女作，早年创作过诗歌、曲艺、戏剧、童话、寓言、故事、散文、随笔、小小说、报告文学等。现为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安徽省安庆市作协会员，到2018年底，已先后在国家、省、市、县级各类文学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学、文史作品1280余篇，累计200余万字，并多次荣获过国家、省、市级文学副刊征文大赛一、二、三等奖或优秀作品奖等奖励，其中一批代表作分别被收入十多家公开出版发行的国家、省、市级文学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