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何荣：【2019年冬】（诗歌11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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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冬
（诗歌11首）
文/何荣
【现代诗】黄昏的糊米烟
黄昏
坐在廊下
点燃糊米烟
或许更确切点应该叫雪茄
土雪茄
黄褐色烟叶
红色火点
一闪一闪
蓝色烟雾迷蒙着眼睛
头顶传来雁唳
我望着天上雁阵变换了队形
冬天了
家还在遥远的南方
天上的云朵也任意变换着形状
厚厚的 薄薄的
袅袅的
花椒树上突然飞来一只鸟
黑发黑羽
只有脖子上围着一圈白色羽毛
不是喜鹊也不是家燕
我叫不出鸟名听不懂鸟语
也听不出它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慢慢地吐出一口烟雾
苦 酽 辣
就像黄土高原上最荒凉苦寒贫瘠土地上
怒放的最红最火最烈的山丹丹
也像奶奶从高山上采来的几百年的老树茶
江南的碧螺春太嫩太柔太淡
承不住岁月烟火
或许只有这苦这酽这辣才承得住往昔
一如青春
一如这蜿蜒山外的青石板路
烟还剩一小点
我把它插入光绪朝那只镀金竹节铜烟斗上
又突然想起爷爷的那只老竹根烟斗
就是他挖出自种的老竹根雕出的那只烟斗
他取出一小撮自种的老烟丝塞满烟斗
点燃
晚饭后蹲在祖屋边的青石上
就是那座青砖砌成的徽式老房子
记忆中的黄昏
马头墙上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轻烟
什么也不想
也或者什么都在想
风吹落最后一抹晚霞
烟斗里时隐时现地闪着红点
犹如冬夜里
时隐时现的温暖
【现代诗】冬日
或许村口那株五百年的黄连树还不够苦
再加上
苦烟苦茶苦酒
还远远不及你心苦
背叛伤害欺骗
温情
海市蜃楼
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消毒杀菌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罢了罢了
重新轮回一遍
我还是我
一株活过五百年的黄连树
【现代诗】雁归来
一声声
一队队
雁归来
我知道队列里没有你
你再也不会
在树林里为你心爱的姑娘大声唱歌
没有信天游
没有马头琴
姑娘的红头巾飘落在雁门关外
无定河水已经冰封
是的
你已死在那棵梨花树下
就是你俩手牵着手
喝过交杯酒的那棵梨花树
你的翎羽和那坛女儿红
一起埋进黑色土地
早已无迹可寻
如那年春天
如你的誓言
【现代诗】那年
那时你还年轻
你依稀记得那片海
那条河
那棵开满花的合欢树
你浅浅地笑着
像五月阳光
你的麻花辫又黑又长
黑色直筒裤上绣着蓝色小花
修身的白色无袖上衣
绢丝门襟上绣着胭脂牡丹
某天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期而至
黑色染发剂无法遮掩新生的白色发根
你的发全都白了
雪一样的白
你抚摸着腹上狰狞的手术疤痕
连续二次鬼门关回来
你全身的血已经换了一遍
你知道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你快要死的时候
你脑子里萦绕的就是这条麻花辫
我不能照顾你了
你要好好的
你的眼眶红了
扭过头
窗外雪花已覆盖了一切
你躲在窗边
看着她走远
小小的
风吹散了大宋朝的菊花
和天青色汝瓷
你蜷缩在藤椅里
在冬天下午的太阳下
昏昏欲睡
你已满头白发
像那年的雪
也像江南的芦苇花
【现代诗】冬夜
半斤烧刀子让他的脸彻底通红
他跪着
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泪流满面
哭着发誓一辈子疼她
夜静得像永恒的孤独
她攥紧手里他送的桃木梳
宝蓝色披肩上绣满金色红色太阳花
紫砂壶里冒着碧螺春的水雾
雪地里蜡梅香沁入屋里惨白灯光
她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想起那一片杏花林
还有那群波尔山羊
滹沱河细得像要断流
教堂顶上尖尖的十字架
青铜的耶稣立像裸着胸口
教堂花圃里有朵红色的虞美人
是的，像血
他按着黑色圣经
朝她笑
太阳光刺入她的眼睛
厚重的黑色把她紧紧裹住
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字也说不出
【现代诗】放下
不必祭奠那一瓣梨花
你已唱不出黄河鸳鸯水上漂
你说出不话
面如死灰
从当雄铩羽而归
那根拉山口的经幡依旧飞舞
你透过氧气面罩
意识在蓝色和高原红中模糊
恍惚中你想起她
你已经忘记了那一场雨
那场一夜让拉萨的山成了雪山的五月雨
大昭寺金顶被煨桑缭绕
磕长头的朝圣者
把八廓街的石板路磨得锃亮
你已想不起
她坐在路边木椅上的模样
和玛吉阿米餐厅屋顶的
那盆蓝色花
你试图从病号服中
抓住那双手
你昏迷时的救赎和渴望
可你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法雷隐约穿出云端
转经筒映着迷眩的光
般若门似隐似现
【现代诗】圣诞之夜
红嘴海鸥从西伯利亚飞来
你从呼伦贝尔赶来
月儿弯弯
小船儿弯弯
你的眉眼弯弯
静谧海面上
烛光摇曳
山那边是海
海那边是你
你就是风花雪月
【现代诗】迎春花
偶然发现你已悄悄开了
在腊月初一这天
我端详许久
想起明朝弘治年娇黄釉瓷盘
也想起女儿刚进幼儿园时
粉嫩的小脸
【现代诗】2019年的漏页
老土烟的灰烬在民国石砚里沉寂
木格花窗透进一点下午阳光
我缩在三十年前的旧皮沙发里
思绪漫漫
风翻过桌上那本《飘》
滑下一片红叶
没有你的日子
苍苔爬满太湖石
我在院子里栽下一棵柿子树
老人说会事事如意
期待吧
过冬的鸟儿已飞远
南方的物候有些紊乱
或者是混搭
枯残的丝瓜络挂在墙角
山茶牡丹辛夷杜鹃
在枝头招摇
向左？向右？
一只鹭鸶在浅沟里静立
枯草摇曳
【现代诗】双黄蛋
等了很久
确切地说等了十八天
除了在带你回家的路上你生了枚双黄蛋
让我惊喜
这是第二次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
别人告诉我
鸡在冬天不生蛋
我天天望着路边的草地
看何时吐露新芽
你静静地站着
不像下了蛋就咯咯哒咯咯哒大声嚷嚷的鸡大妈
你只是一只刚会生蛋的小母鸡
胆很小
虽然曾经好奇地啄过一次我手握着的手机
蛋是长椭圆形还有圈不平滑的棱
像刚拉的瓷坯还未修磨
一端还有血痕
我想着你生产的不易
像个无助的母亲
但你很坚强
我舀了一勺米给你
看你幸福地吃着
我觉得生活成这样
也挺好
【现代诗】2019年的最后一天
天很蓝
灵芝纹祥云铺满天空
山上的雪已融化
凤尾竹沐浴在暖阳下
我坐在廊前
点燃一支老烟
岁月静好
声明：文章中的图片均来自作者
菩提树：本名何荣，居苏州，喜诗词，好古玩，所作现代诗、格律诗、散文时见于海内外报刊杂志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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