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发展常规武器还是尖端武器？聂荣臻幽默举例：虱多不痒
一、1961年7月18日至8月16日，贺龙和聂荣臻在北戴河主持召开国防工业委员会工作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国防工委、国防科委、国家计委、三机部、各军兵种、总参、总后有关部门和各中央局主管国防工业的领导共400余人。
这是继国防工业三级干部会议后，在国家对国民经济进行调整时期，国防工业系统召开的又一次重要会议。
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根据中央整顿国民经济的精神，研究国防工业的建设方针和对国防工业的调整。
1961年1月14日至18日，中共中央召开八届九中全会，鉴于国民经济比例失调和面临严重的困难，会议通过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以调整为重点，实现国民经济综合平衡；以农、轻、重为序，提出吃饭第一，建设第二；经济建设上不能追求过急，波浪式向前发展。
为此，会议通过的1961年国民经济主要指标，对基本建设的总投资比上年度减少了38%，放慢了重工业发展的速度。
5月21日至6月12日，中央又召开了中央工作会议，会议进一步研究调整国民经济，特别是农村工作问题，决定加大调整的力度。
会议制定了《关于减少城镇人口和压缩城镇粮食销量的九条办法》，规定在1960年底1.2亿城镇人口的基础上，本年内减少1000万人，三年内城镇人口共减少2000万以上。
贺龙和聂荣臻参加了上述两次会议。
为了贯彻落实这两会的精神，使国防工业建设与国家经济建设相适应，于是他们在北戴河主持召开了这次国防工业委员会工作会议。
从服从国家对国民经济调整的大局出发，重点研究国防工业的建设方针和对国防工业进行调整与对人员的精简问题，以及关于原材料的生产与配套协作、科研试制与生产、国防工业的管理等问题。
贺龙在开幕时作了动员，说：“我们常讲国防工业必须服从国家经济建设。这次按照中央的方针，对国防工业进行调整，就是具体的服从。我们原来想把国防工业多搞一点，搞快一点，现在看来不行，多了的这次都要退下来。我们这次会议既然是搞调整，就要按照少奇同志所说的那样：'要退，还要退够。’
“要坚决执行全国一盘棋，服从国家计委的统一安排。因此，对军委提出的国防工业八年规划进度进行调整，要推迟几年。我们既要考虑到需要，更要考虑到可能。各军兵种的同志，搞军工的同志，都希望尖端武器马上上天，飞机多出几架，舰艇多造一些……这是我们的主观愿望，但是还必须考虑到客观上是否可能。在当前国家存在暂时困难的情况下，军工要有计划的让路，有计划的后退……”
“国防工业必须同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相适应。因此，国防工业必须坚决贯彻执行中央关于精简职工、减少城镇人口的指示。减少职工，是为了加强农业战线，加强国民经济建设，只有国民经济建设大发展起来，国防工业才能搞上去……但是，精简人员是一件大事，要有计划、有步骤地进行。如何实现15万人的精简指标，应进行具体研究。要注意保存骨干、保存老职工、技术人员和技术干部，切忌乱砍一阵。必须看到，国防工业现有的摊子，是中央、国务院、军委领导花了很大的力量建设起来的。”
七、八月间，正值盛夏酷暑，但在避暑胜地北戴河，海潮拍岸，海风习习，驱走暑热，气候宜人。
而在国防工委的工作会议上，气氛却相当热烈。会上对国防工业建设方针和调整问题，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坚持常规武器尖端武器同时发展，既搞常规武器，同时又搞“两弹”(导弹、原子弹)两条腿走路的方针。
他们的理由是：“两弹”研制都有了一定的基础，五院、二机部各拥有大学毕业以上人员数千名和一批先进的研究设备，铀矿资源也能满足需求，特别是有一批世界一流的研制“两弹”的科学家，这是个决定性的因素。
同时，研制“两弹”还能带动一系列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他们对发展“两弹”虽然会遇到不少困难，但充满信心。
另一种是主张尖端武器“下马”，只发展常规武器。
他们的理由是：现在苏联的援助没有了，当前国家的整个经济形势不好，国防尖端武器的研制困难太多太大，我国的工业基础薄弱，原材料无法保证，品种规格不全，新材料研制困难重重，搞“两弹”花钱太多，影响了国民经济其他部门的发展等等，所以他们提出只搞常规武器，不搞“两弹”。
有的说：“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掷我的手榴弹。”对研制“两弹”的信心发生了动摇。两种观点争论激烈，不断升温。
二、 聂荣臻一直密切关注着会议的动向，不但认真阅读会议《简报》和听取汇报，而且还找了国防科委、导弹研究院、二机部等部分人员座谈，分析当时我国尖端技术的基本状况和今后工作方向
大家一致认为，我国“两弹”研制都有了一定基础，只要坚持攻关，加上政策措施得当，争取三、五年内或更长一些时间，突破尖端武器是完全可能的。
聂荣臻经过调查研究，心中有了底，便于8月4日在大会上作了一个比较系统的发言，着重阐述如何正确处理发展常规武器和尖端武器的关系问题。
他说：国防科研方面，“两弹为主，导弹第一”，这是去年2月中央军委扩大会议确定的方针，后来又得到中央的批准，不能动摇。三、五年内，尖端武器是力争突破的问题，现在尖端武器的研制遇到了困难，但这是历史任务，在困难面前是退还是进呢？我认为还是勇敢前进。强调“两弹为主，导弹第一”的方针，并没有排除对常规武器的研制，应该两条腿走路。
中央军委的方针很明确，三、五年内不管打什么仗，都得靠常规武器，这关系到国家的安危。
因此，要特别重视常规武器的研制和生产的配套问题，如果这方面解决不好，同样要犯历史性的错误。
无论是尖端武器，还是常规武器，现在上不去的关键是新型原材料、精密仪器仪表和技术力量分散的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就是尖端武器都停下来，常规武器也上不去。
那就只有搞步枪、轻机枪等等，如果这个也搞不下来，那只有靠梭镖。
在当前的困难面前，不能动摇。尖端武器要上去，解决的办法是列人国家计划，大家都来攻关。
否则，就事倍功半。尖端武器与常规武器要想上去，另一项措施就是缩短战线，任务排队，比如人过河，大家都想过，但桥就这么宽，谁先谁后，得排排队，否则一拥而上，就谁也过不去。
聂荣臻说到这里，笑着幽默地举了一个例子说：现在是“虱多不痒”，困难很多，要理一理，具体问题由具体人抓，否则就像长虱子，长多了，就习以为常，不觉得身上痒了。
他这个形象的比喻，引起了会场一片热烈的笑声。聂荣臻继续说：尖端与常规，不是谁挤谁，谁怨谁的问题，而是要向中央和军委负责。
要从解决具体问题入手。困难是有的，但我们可以上去，不管是尖端武器还是常规武器，都不要退。
他的讲话，使与会者很受鼓舞，思想豁然开朗，大多表示“两弹”要上，并决心配合科研部门一起攻关。
随后，聂荣臻又把国防科委副主任刘西尧找来，面授了关于国防尖端武器研制应继续攻关的意见。在此基础上，他向中共中央写了《导弹原子弹坚持攻关的报告》，毛主席、周恩来等中央领导都表示同意。
贺龙为了能帮助参加会议的同志提高思想认识，增强全局观念，树立全国一盘棋的思想，开好这次会议，于8月12日把周恩来请来作报告。
周恩来主要讲了如何正确处理国防工业与国民经济的关系；生产尖端武器和常规武器的关系等问题。
他说，国民经济是发展国防工业的物质基础，只有国民经济上去了，国防工业才能得到发展。
在讲到如何发展我国原子能工业时指出：科学研究，尖端技术，要循序渐进，不可能一步登天，要在一定的基础上逐步往上攀，要有步骤和秩序，应当有登上珠穆朗玛峰的志向，分阶段地，一步一步地登，总可以上去的。当然，中间也有小的跳跃。
常规武器是尖端武器的基础，由常规武器逐步升高到尖端，也是循序渐进的。我们首先要把常规武器搞得像个样子。
生产导弹，先把运载工具造出来，然后再生产弹头，射程可以从近到远。总之，工业生产和常规武器是基础，基础打不好，尖端也上不去，工作也就没有做到家。
他说：这次战备动员中要抓紧尖端武器的工作，丝毫不容懈怠。我们是个大国，革命要靠自己，建设也要靠自己，今天如此，永远如此。
整个国民经济靠自力更生，这有重要的战略意义。但实现自力更生要有个过程，我们必须把自力更生的方针贯彻到各方面工作中去。周恩来说，当前我们有三大任务：第一、支援农业；第二、支持轻工业和市场；第三、兼顾国防。
与会代表听了贺龙的动员报告，聂荣臻、周恩来的重要讲话后，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大家畅所欲言，在以下几个重要问题上，达到了统一思想，统一认识：
一、国防工业建设必须同国家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水平和形势相适应，国防工业建设要顾全大局，服从国家经济建设；
二、坚决缩短生产战线，要妥善安排尖端武器和常规武器的研制与生产；
三、坚决对国防工业建设进行调整，缩短基本建设战线，集中力量打歼灭战。
会议还对两年生产建设计划，精简15万职工，以及原材料、协作配套等方面的问题，作出了具体安排。
三、贺龙同聂荣臻、罗瑞卿商定，由罗瑞卿在会议闭幕时作总结讲话
罗瑞卿总结时说：为了贯彻中央提出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对国防工业的科研、生产、基本建设需要作四方面调整：
第一、从服从全国一盘棋的需要，对国防工业原三步走的设想，作适当推迟；
第二、缩短生产战线；
第三、缩短基本建设战线；
第四、要积极整顿企业，全面贯彻“工业宪法”六十条。
会后，贺龙主持国防工委党组开会研究，在罗瑞卿总结讲话的基础上，向中共中央写了报告，指出：根据当前国家的经济形势，国防工业必须当机立断，进行彻底调整。
原来设想的国防工业“三、五、八(即三年开始突破尖端，五年形成大概体系，八年建成独立完整的国防工业体系)”的建设步骤，需要延长三年或更长一些时间。
原定从1960年算起，改为自1963年或更迟一些时间算起。缩短生产战线，包括尖端和常规两者都必须坚决缩短。同时要妥善安排好尖端与常规装备的生产。
今后几年内，国防工业要把常规武器装备生产作为重点，尖端主要是突破技术关和建立试验、生产基地。导弹生产，今明两年只安排两种：一种试制，一种仿制。
航空工业在两三年内，以零备件生产为主，适当照顾新飞机的试制。要缩短基本建设战线，集中力量到最急需的重点项目的收尾工程和填平补齐项目上。
国防工业系统的广大干部、科技人员和职工，认真贯彻落实北戴河会议精神，顾大体，识大局，自觉地服从国家的经济建设，不向国家争项目、争资金，将新产品的试制项目削减了83 %，基本建设砍掉了65 %，使处于国家经济暂时困难时期的国防工业，真正做到量力而为，保证了重点国防科研、生产和建设能健康地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