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夏四文/牛那些事儿 / 开普饭

牛那些事儿

作者：夏四文

年来了，年纪来了，想回家呆呆、住住的想法时刻占满心头。

到家了，最喜欢到田头走走。家乡没有大山，一点小山头现在也削得差不多了，水更是谈不上，几个池塘、水沟到了秋冬基本是干涸状态。不见山的巍峨，不见水的浩渺，人的格局自然就大不起来，如我，几十年来就是在那狭小的空间独自倒腾。不过，漫步田野，走走那非常熟悉的田间小径，看看那经常嬉戏玩耍的竹岚沟渠，心倒异常的平静充实。

到了田头，放眼望去，最多的就是草，无名的杂草，野草，屋前屋后，田头土地，漫山遍野，无处不生。看着丛生不息的野草，长势非常好，踩上去，软软的，一丛丛，一股股，一堆堆，即使冬来了，霜来了，凌来了，雪估计不久就来了，可草依然没有枯萎退场的迹象，我想，要是有头牛该多好啊。

牛是吃草的，草是牛吃的。这么多的草，没有牛，好可惜啊。记得小时候，牵着牛去吃草是农村娃们的生活的一部分。

记得我是伺候过几头牛的。农村娃，懂事早，就是再贪玩，谁都要为家里做点事，减轻点家庭负担。放学回家，周末假日，最多的事有两件，一是割猪食，到田间地头找猪能吃的枝叶、野草。一是放牛，把牛牵到外面去让它吃饱好耕田。男孩子当然喜欢放牛。搞大集体时，放牛能挣工分，工分能换粮食，粮食能养活家人，非常朴素的育人之道，我们一代人的责任担当小时候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当然，集体的牛就那么几头，村上娃儿多，不可能每人一头，哪些娃做事诚实，哪家娃责任心强，自然会优先考虑。如果没有牛可放，你也可以割草，储草，让牛不耕田的间隙时间有草吃，一百斤青草算多少工分，这也可以为家里创收。大集体结束，分田到户，牛也分到家，几户人家一头，这时牛的待遇比以前要好很多，冬天有干草、茴藤、酒糟，要保证不掉膘，来年春耕没问题。大众的黄牯冇人放草，那时候，人还是有不少私心的。

最好玩的还是周末放牛。三五成群，牵着牛往沟渠堤坝一走，牛吃草，咱们玩。冇人限制，冇人管。可以玩，可以逗，有时也少不了斗，少不了殴。弄个衣破衫烂，鼻青眼肿也是常有的。最害怕的就是人玩疯了，牛没吃草，吃了稻子，麦子，茴藤，田琛豆子，你还没到家，牛已被庄稼主人牵到了你家，挨骂挨打就是常事了。有时父母带着小孩上门赔小心，求得主人的谅解才能免除皮肉之苦。

如果有了小牛犊情况就不一样了。牵着一头大的，后面跟着一头小的，速度明显放慢，好的草被别人先占，你的一过去就是点草兜兜，牛啃上半天饱不了肚子。你要是心急，把小的拍一下，它又蹦到岔路去了，小的一走，大的就停着不走了，更急。要是它跑到秧田禾田里，你追它就跑，禾苗秧苗庄稼踩塌；你不追它不走，它低头就吃现成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怕你一根树枝？这时，千万不能对小的霸蛮，只得想法子将大的往前赶，期盼小的慢慢跟着来。你要是对小的多拍了几下，大的立马就过来了，两角一翘，你裤衩开叉，皮肉受伤。护犊子你该知道了吧。

小犊子慢慢长大，有时它就不太恋母了，可以呆在田里半天不跟着来，你走你的，也许禾苗庄稼比牛奶更有吸引力。要是夏天，田里有水，牛犊子要凉身，就地打滚，禾苗压倒一片，那就更糟糕了。于是，主人就该给它立规矩了，你吃的是杂草，是野草，庄稼作物不能动，那就给你上个笼头。其实笼头非常简单，两块折型木板，中间打几个空，木板往牛头两边一夹，空用麻绳交错穿起来，再拿一根长绳牵着，小牛牍就规矩了，就没有那么自由了。记得小时，家长们讲得最多的就是，某某不听话，该上笼头了；你再不听话，就给你上个笼头，原来对付小牛犊的办法也可以吓住小伙伴们，我们都是吓大的。

牛犊再长，这笼头作用就不大了，它要往左，你往右根本拽不过来，牛有蛮劲啊。那就用其它办法了：串牛鼻子。牛鼻子一串，也就意味着牛成年了，要承担责任了：犁田。牛第一次犁田，相当于儿童的发蒙吧。仪式也是很隆重的，村上队里比较年长的老人掌犁，另外有经验的两人用竹竿牵着鼻子左右两边，控制速度，控制方向，至于牛鞭拿着也是吓唬一下，牛犊子不知规矩，你要用鞭，它有的是劲，一蹦，犁耙散架，得不偿失。这样，初次下田地的牛犊，肩上带个牛轭，轭上连两绳拉着犁耙，围着走个十来圈，训练三四天，基本就会了，后来竹竿就不要的，用一根牛绳基本可以控制了。所谓牵牛牵鼻子，比喻做事要抓住要领，这是从实践中来的。训练有素了，用劲慢慢就稳了，持续时间就长了，于是低着头，在田地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犁着，耙着，不停息，不叫累，不喊苦，不提要求，不谈条件，不讲价钱，孺子牛，拓荒牛，老黄牛，还有现在的牛人，皆因如此吧。

农业机械化，把牛给下岗了。一台耕田机一天下来可以耕作几十百把亩，农村靠养牛耕田的历史慢慢的就结束了，牛从家乡农村也消失了，于是，草就疯长了。

今年牛年，大家牛气冲天，这是可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