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贾伏婷作品 | 仰望，洹河岸边的女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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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冬月来到洹河，洹波沉默。横跨两岸的桥梁下的区域里，聚集在一起的水鸟划着水波的柔软；披上了铠甲的洹河形如僵龙，在暖阳里反射着冰冷的光；岸上、坡上的树木花草裸露出或铁青或干枯或赤褐的单调。
我喜欢裹着厚厚的棉衣来到河边漫步。这时跃然映入眼帘的是四季葱茏的女贞树。
洹河岸边的女贞树是去年认识的。在与一位朋友闲谈中，他指着一棵树说那就是女贞树，一到春天开米黄的花，然后结果，到深冬寒月也不闲着，一年四季都很葱茏，那树上结的果子就是中药家族中的女贞子。
哦，这就是女贞树！
朋友的话让我重新审视这些树：女贞树在冬阳的抚摸下，坚挺一树的葱茏与繁茂。粗壮硬朗的树干，双手刚好能合拢；略显苍翠的叶子依然油亮亮的，渐显深沉厚重；叶丛中铺满了一簇簇、一串串紫黑色的女贞子。如黄豆粒大小的颗粒挤挤挨挨、拥拥簇簇地堆满枝头叶隙。
女贞树浑身是宝。她的果实有滋阴补肾，乌发明目，利肝益心的多种药用功效；她的绿叶有降低噪音，抗拒烟尘、粉尘的环保功劳；她婀娜多姿、亭亭如盖的卓约风姿深具美化环境、坚固河堤的作用。顿时，平常不起眼的树一下子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近年来，洹河岸沿河公园里引进许多南方物种，像火棘、石楠等一些树木，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都一年四季葱茏着，这些都是我移居洹畔才得以结识的；对于“性本爱丘山”的我，总认为世间花草树木、山水丘壑是圣洁纯净的。它们带着脱凡超俗的思想感情来到世间是为了净化这尘俗的困顿与迷惑、喧嚣与污秽；是为了启迪人类成长的智慧和赋予人类进步的力量；也是为深刻人类的思想和提升人类境界的。正因为如此，我对洹畔的物种有种特别的情怀，又因为女贞树是结女贞子的树，不免唏嘘不已。
对于女贞子我并不陌生，一剂良药就在身边，出乎意料的欣喜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一下子涌上心头……
四年前也就是儿子高二下学期，由于鼻窦炎、鼻息肉等病症影响，儿子大多时间呼吸不畅、供氧不足、身体匮乏，严重时思维迟钝、记忆力衰退，也由于高考竞争压力增大，本来成绩优秀、志在清华的他，身体、情绪、学习都面临一个极限挑战，陷入一个难以自拔的无底深渊。眼看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他举步维艰、痛苦万分，甚至于濒临休学的境地……作为母亲，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背着儿子不知偷偷流了多少泪，整宵难眠，痛苦自不可言说……但也不甘心于此，带着儿子四处求医问药。治疗鼻病花费颇大且难以根治，我全程陪读，顶着经济、家庭等多方压力，甚至不惜债台高筑。在与儿子老师沟通交流的基础上，踏上与天时运命争斗的历程，其中痛楚一言难尽……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翻阅《本草纲目》等中药书籍、了解中药材配伍禁忌、中成药的成分及作用，凡是儿子的药方，每味中药材都细查资料、了解药物性能。在儿子调理身体的中药材中其中一味就是女贞子，中成药“贞芪扶正颗粒”也曾闯入我的视线，但我从没有想过女贞子是什么植物的果实。经过药物治疗和心理调理，当全家人的心态逐步平淡，日子一天天庸常地过，那段痛苦的日子最终以儿子考上北方一所985高校告终。
因为倾注一位母亲无私的爱，所以对女贞子记忆深刻：那一颗颗黑紫色的肾形小果果带着阳光的痕迹、褶皱满满。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对女贞子落重医典的功效以及女贞子的故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它无臭、味甘、微苦涩，为养阴的常用药。女贞子最早见于《神农本草经》，列为上品，谓其能“主补中，安五脏，养精神，除百病，久服肥健，轻身不老”。《本草纲目》说：“女贞实乃上品无毒妙药。”……
几声啁啾鸟鸣将我思绪打断，抬头看，几只鸟儿正在啄食女贞子果实。据说在这寒彻凄冷的冬日里，女贞的果实，具有在整个冬季都不会从树枝上掉下来的特性。当鸟儿没有饲料，饥饿难忍时，女贞树的果实正好可以维持生命。因此，女贞树的花语就是-生命。
至于考其名字由来，在《本草纲目》中，李时珍是这样描述女贞子的：“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贞女状之。”
也有传说为：有一位奇女名冬青，貌若天仙，勤劳善良，她不慕权贵与她倾心相爱的穷书生王保喜结良缘。婚后一载生下一子。冬青勤劳持家，包下家庭内外大小劳动，让王保专心攻读。王保进京赶考后，冬青面对财主儿子吴怀企图强迫奸污而至死不从，被其活活打死。王保高中状元返乡，万分悲痛，处死了吴怀，埋葬了妻子。
王保因思念冬青，身体每况愈下。冬青托梦要他振作起来，化悲痛为力量，做个老百姓的好官，为劳苦大众多做好事。又告之王保说她已经化作墓前的那棵四季常青的大树，每年长满紫黑色腰子形小果子。让其将果子摘下烫制泡酒喝，身体定会康复。王保依言从事，渐渐双目返明，头发复黑，腿脚硬实，肝肾康健。
王保一身清廉，与子相依为命，终生再未娶妻室。王保将树上的种子叫“冬青子”。为了告慰表彰冬青的贞洁，人们又将冬青子”称之“女贞子”，为世人养生保健奉献自己的一味中药。
传说终归传说，只是人们表达美好愿望的一种形式。无论承载多少赞美与荣誉，女贞树就是女贞树，女贞子就是女贞子。她沉默几千年，始终作为一棵树的形象站在历史的过往里。如今缀满紫黑色肾状果实的女贞树就站在洹河岸边。
女贞树扎根洹畔，庞大的根系在土地下吸吮洹水，枝丫伸开双臂拥抱蓝天，深绿的叶片裸露，绿色的细胞饱含阳光，将光合作用传递。
四季葱茏的女贞树。春来，枝桠开满黄色米粒儿的小花，油亮亮的叶片经络分明，密匝匝地布满树冠；秋来嫩嫩的小果果在风霜浸染里饱满呼吸。强壮、坚挺、隐忍、忠贞、吉祥……
女贞树原生于中国长江流域及南方各地，河南、陕西、甘肃等北方不太寒冷的地方也有引种，在朝鲜南方、印度也有分布。
也不知何时她远道而来，无条件地适应这块北方的土地、气候、空气……一年四季的风霜雨雪淬炼，365天的不停息。在我的印象中她始终无一日闲适，不是开花就是结果，不是葱茏就是苍郁。
从一棵树不舍昼夜、四季不停歇的生命，到维持一只饥饿的鸟的生命，我不由联想到一个人的生命厚度，一个女人的生命维度，也不得不说女贞树是棵具有强大母性的物种。
为什么会联想到女性呢？无非是名如其树，树如其名。从树到生命，由生命而联想到女人，由女人回归到一棵树一一女贞树。
想起古老的女娲造人的传说，一个女神创造了男女，而女人又带着繁衍后代的使命降临人世。试想一个女人降生就意味着生命的延续，她长大结婚到夫家，一个陌生的家庭，无论贫穷富有，无论姑婆长幼，她都需要适应这个家庭、融入其中，及至生儿育女、孩子学习成长，无一不悉心照料，洗衣煮饭、洒扫庭院；如今讲究男女平等，女人能抵半边天，除家庭责任，还有社会责任，养家糊口，无所不能，俗务烦琐犹如女贞树上稠密的女贞子。
古代凄美的传说赋予女人的无非是从一而终的对爱情婚姻的忠贞。其实，活在当下的女人要相夫教子、经营家庭，要走南闯北发展事业，更要内外兼修、完善自己……不是单单从一而终的爱情两个字可以涵盖的……
朋友圈一位有着三个孩子的母亲晒出照片，早起五点多做饭、做好饭送儿子女儿上学，狠心地将刚满两岁的孩子拽起，待送走两位学生，星星还在眨眼，月牙还在西挂。由此我想到很多孩子的妈妈，为了照顾孩子上学方便，有的委屈自己从事家政保洁工作或更脏更累、时间较灵活的工作，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又要忙着为子女做顿可口的饭菜……
有位朋友下岗多年，两个儿子，大儿上大学，婆婆患有渐冻症、玻璃人般呵护，还总是毛病不断；家庭虽然不太富裕，但也勉强过活。在她四十岁时，丈夫患上脑梗，虽经住院治疗，仍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从此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几年不见，我难以想象她怎样走到现在，房贷、儿子的学费、生活的开支、婆婆生病、爱人住院的医疗费用，这一座座山压在一个弱小女人的身上和心里……也从此与医院结缘，不是带着婆婆就是带着丈夫上医院。那次见面我们说了很多，她说那时候她真的想一死了之，可最终还是一天天熬了过来。我的眼里噙满泪水，望着她1.55米、80多斤的瘦小身形、白皙的脸上渐多的皱纹，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人能顶半边天，她一个人撑起了她家的整个天。好在一切都好起来了，儿子已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她也被政府安排就业，小儿子也上四年级了……
还有那工地上当小工的女人，那菜市场卖菜的大嫂……
也有这样一位母亲，她培养儿子考上985大学，又为了供养小女儿上学，选择了适合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尽管她常年以来患有颈、腰椎病及冠心病等多种慢性病，严重时彻夜难眠、疼痛缠身，她仍然坚持业余读书写作，充实自我，寻求内心的安静、精神的丰盈、灵魂的健硕。
我相信很多女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表的辛酸的泪水和奋斗的汗水。她们是普普通通的女人，婆婆的儿媳、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亲，是自己小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也是社会大家庭中的至关重要的一分子……
望着女贞树，洹河岸边的女贞树枝繁叶茂，一个个熟悉的女子在我眼前晃动，她们穿梭在马路上、家庭的灶台上、单位的岗位上……慢慢地，她们又聚集来，站成河畔路边一棵棵默默无闻的女贞树，缀满一树紫黑色肾状女贞子……
作者简介：贾伏婷（廷），河南安阳人。安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诗歌散文。近两年拾笔，作品散见纸刊网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