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尾子:每一个地方并不孤独存在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 / 图:尾子
每一个地方并不孤独存在
01
鄱阳湖无念岛
冬天的无念岛,风才是真正的主角。
风乘着湖面的波浪,泅渡到对岸。一个趔趄,它钻进密密麻麻的湖草;一个筋斗,它翻过芦苇花的头顶。风寂静地走在空中,它的灵魂是虚空的,无法像墙壁一样涂上不同的颜色。抑或,它的灵魂是轻盈的,无法像候鸟一样长出有形的翅膀。
环顾岛屿,满眼烟云,往事却并不如风,只是我不再打听你的任何消息,只是我的念想不及风那样有长度,还好,无念岛的风知道芦苇花的秘密、湖草的温柔、石墩的孤独、鱼的眼泪,以及蓼子花忧伤的情欲。
我走在鄱阳湖大草原,风大方无私地拥抱着我,它的手掌传递着祝福和喜悦,这是告别荒凉的仪式。
风送别所有的聚散,但我却愿意追随风,做像风一样的人。
每一个地方并不孤独存在
02
鄱阳虎山
不曾想到,我会来虎山看湖。
一条木船搁浅在岸边,船桨依然保持着划行的姿势。两只鸭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湖中,脚掌拨弄着清波,自由地嬉戏在水中。湖畔的六角亭立在那里,它在等阳光雨露,等荒芜蔓延,等风月无边,等一世因缘的尘埃落定。
漫步湖畔,我的眼睛掉进了湖蓝的天堂,湖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岩石,溅起的浪花水珠,仿佛是鱼的眼泪。
站在湖边,遥望蛇山及其附近的村庄,一幕幕画面涌过,像散着透明荧光的鱼群,一尾一尾穿透我的身体,一次次失去轮廓。
白云托起蔚蓝的蓝,我所有的思绪,凝成炊烟,我想象着范仲淹“出没风波里”的身影,想象着“江上往来人”的命运,想象着“君看一叶舟”的寂寥。
一只鸟掠过湖面,天空似乎也长满了翅膀,但没有属于我的痕迹。
每一个地方并不孤独存在
03
鄱湖半岛
我相信我看到的是一种错觉,鄱湖半岛的湖,分明是一片跳跃着蓝色的海。
沙滩上,一棵树的芽苞瞪着眼睛,目送着我爬上礁石。我想看湖的灵魂,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影子是蓝色的,是波光粼粼的,是魔法般沉浮的。
野渡无舟,敢问路在何方?湖面没有路,但每朵浪花都能抵达;天空没有路,但每朵白云都能飘移。没有路的路,是辽阔的路,是高远的路,是保持天性和本质的路。
抛出一块鹅卵石,它从高处向湖面猛冲,和自己的影子相撞,激起的涟漪惊醒了在湖底打坐的鱼,它决然地沉下去,相忘于江湖,是涅槃,也是重生。
湖面把尘世所有伤心的担忧的痛苦的,荡尽抹平。不过,我仍是一条在黑暗中游泳的鱼,用一生的光影修剪浪花,给不拘形迹的波浪穿上阳光的衣裳。
每一个地方并不孤独存在
04
洪迈墓
从生到死,从开始到结束,时间并不存在,它只是空间的一种轮回方式。
湖光山色,松涛鸟鸣,洪迈墓前,石人断了,石马残了,石碑缺了,这尘世所赠的悲怅,浸入冷寂,从白虎嘴山岗的景色里溢出。
斜阳啼鸦,晚风轻寒,我想起冯至的诗句:“一个过路人/不知为什么/走到这里就死了/一切过路人/从这里经过/
请给他做个祈祷。”我心中默念一遍,不免感伤。
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的,那些曾经活着的躯体在坟墓里零落成白骨,曾经有趣的灵魂啊,转瞬即逝的快乐,在烟花凋谢前,幻灭成空。
我是自己的坟墓,我的身体只是借我暂住而已,我无法掌握永生的秘密,而我允许一朵彼岸花在我身旁开放。
我去过很多地方,但墓地一直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