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早产,谁是花牛苹果最致命的杀手?

李忠生(左)和他的同伴一起查看花牛苹果的质量
“像你做电商的,能不能做一批有差异化的花牛苹果,像这种没用拉长剂的果实?”我指着树上偶尔发现的圆果对李忠生说。
花牛苹果其实是元帅系苹果中的“红元帅”,虽然颜色长得艳丽,但并不高挑,甚至还有点矬,身高不如体宽,是科技人员发明了拉长剂(又称果形剂,主要成分是赤霉酸和细胞分裂素,都是绿色食品允许使用的植物生长调节剂)来拔长了它的身高,就像现在令人脸盲的美女们,多半是整出来的。
“这个我也想过。”李忠生受过高等教育,在北京工作过五六年,2011年回到家乡种苹果,面积很小,只有3亩,技术也一般,亩产3000多斤,但卖得不错,发快递,卖朋友圈,大果5元/斤以上,中果4元/斤以上。我评价他的效益是卖出来的,而不是种出来的。
“这两年树上也有这种没拉长的,但客户反映这个口感没有拉长的好。”李忠生解释道。
拉长果(左)和圆果的比较
“其实是心理作用。”他的一位姓杨的同伴说:“因为消费者对标的是美国蛇果,所以就认为拉长果才是正宗的。真正吃起来,这种原装果的口感会稍微好一点,但这个要懂的人才能尝出来,一般消费者尝不出来的。”
我在脑海中能忆起对“红元帅”的记忆还是10年前在香港进修的时候,在水果店买的美国蛇果,一天一个,尝了好几天;后来就是2019年在西藏林芝尝到的黑钻苹果,也是“红元帅”,没用拉长剂,小个头,凭借高原紫外线晒出的紫黑色炒了一波行情,但口感一样,有点甜,有点香,更关键的是它的软绵肉质,深受老人和小孩的喜爱。连一向排斥植物生长调节剂、崇尚“自然、健康”的胡志艺(雨露空间创始人)也把花牛苹果作为门店不可或缺的产品,这在“富士”一统天下的国内苹果产业格局中也算是一个奇迹。
西藏林芝的黑钻苹果
“这项技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禁好奇地追源溯本起来。
“这个早了。”李忠生没记得具体时间,反正从小父亲在种苹果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
上凸下翘,中间有腰,我盯着树上的果实发呆,就像在欣赏一位肥臀丰乳的性感尤物。“要怎么样的身材才算完美?”我问道。李忠生指着其中一个果子比拟道:“像这样的果子是最漂亮的,屁股(果顶)要稍微小一点,棱角要均匀,不能太突出,中间要有腰线。”
甘谷的花牛苹果
“在处理剂上有技巧吗?”
“大家的配方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每家出来的效果会不一样,节点很重要。”李忠生解释道。
盛花期,小喷壶,正面喷……我听到一些关键词,而且知道了天水不同产区的果形也有不同,李忠生所在的甘谷县追求高桩,果商的收购价会比李文会所在的麦积区要高出一截,今年的好果能卖到4元/斤以上。
“市场上是不是越高桩价格就越高?”我问李文会,他的果子没有李忠生的高桩,基本上属于正常范围,上大小小,略有腰线,不像甘谷那种一看就是“整过容”的。
“没有。”李文会否认道。但按照他在麦积区的品质地位在甘谷应该能卖到4元/斤以上,差了整整1元/斤。
李文会的花牛苹果
“这个跟区域和客商都有关系的,像礼县也有人做成这种高桩果,但没人收啊!甘谷的客商就喜欢那种高桩的。”鲜永强(木美土里天水区负责人)解释道。
“还有品种。”李文会补充道:“甘谷的果园发展比较晚,所以品种就比我这里先进,本身就是半高桩,打上拉长剂后更容易变长。”
“如果让你新建园,也用他们的品种,你能否把它做成跟甘谷一样高桩?”我问李文会。
“用老品种也没问题,但我不追求这么高桩。”
李文会在查看苹果质量
“为什么?”我不解道:“你现在卖3元/斤,人家卖4元/斤,你为什么不干?”
“这不是价格的事情。我感觉到太高桩了不好,前半部分(果顶)还是青头,不好吃,而且里面是空心……”
“那干脆不处理、不拉长,正常果行不行?”我追问道。
“不处理的果子是扁圆形的,没人要。”李文会解释道:“所以我就用一次,增加果形指数,提高商品率。”
李文会和他刚采收的花牛苹果
“还是市场需要。”我感叹道。曾经有人问过我,花牛苹果为什么不按自然来?我就是用这句话答复的。
四天后,我从甘南回程,再次落脚天水。李文会比原计划提前了一天开始采收,见我重访,他急不可待让我品鉴他的果实。我咬了一口,尽管对花牛苹果的品质没有期待,但这一口给我的第一反应却是大失所望:采青,成熟度根本不够。
我顿时想起2018年9月20日在陕西千阳参加“木美土里”杯中国好苹果大赛早中熟品种总决赛中,尝到的花牛苹果就是这个味,让我怀疑“红元帅”到底算不算苹果的早中熟品种。也就在那场比赛中,李文会选送的样品在花牛组中获得冠军,拿回一块中国好苹果大赛的金奖牌匾。
评委在为花牛苹果打分
“能不能再等10天甚至半个月之后采摘?”我建议道。以他的树体结构和土壤管理我相信能生产出优良的品质,问题就在于采早了,而且还不是早几天的概念。
“我已经比别人晚很多天了,但现在别人都采完了,就剩了我一家,我也不敢留啊。”李文会无奈地说。
这也是现实情况,我没有多说。临走的时候,李文会还是往我车上装了一大袋又大又红的花牛苹果,我也不好意思拒收。他告诉我,放段时间会变好吃的。这我也知道,但这一趟花牛苹果留给我的印象就像在江湖中遇到赤练仙子李莫愁,着实令人遗憾。
鲜永强(左)和李文会在果园中
在下山的路上,鲜永强跟我说:“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天水的花牛苹果已经开始下树了。下面有一个乡镇,海拔只有1000米,去年8月20日开始采摘,今年8月5日就有人采摘了。你现在吃都觉得不好吃,你想一个月之前是什么口感。”
“你在天水这6年时间,总体的采摘期有没有变化?”我问趋势。反正价格是越来越低的。
“越来越早。”鲜永强说:“我刚来的时候,是过了国庆节才开始采摘,这几年越来越早,尤其今年,8月就开始摘了。但也有一部分果农,像甘谷山上的一些果农,8月下旬就有果商到园子里去收,不管你给多少钱我都不卖,因为他们知道早采对后续的行情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李文会存入库房的苹果
“就像李文会一样,他可能心里也想着把采摘时间尽量往后推,让口感好一点,但别人都采了……”
“所以剩他一家,他也不敢留啊!他宁愿摘下来在库里搁上两三天,等果商来装。来回再倒腾一下,等到消费者口里的时候,已经超过一周了,那个时候口感就好多了。”鲜永强解释道。
“核心问题还是在果商?”我似乎找到了罪魁祸首。
“对,即便农户想卖,如果没有果商,也没有人来收你这个苹果。”
农民采青的花牛苹果
“政府不管吗?”
“政府也干涉过。我听说去年有农户已经摘了拉路上,被政府工作人员堵住不让销。农户直接来一句,你不让我卖,行,那你给包了,你说什么时候摘都可以。政府也不敢保证啊,最后也就不了了之。”说着,鲜永强还提了个建议:“我倒觉得政府既然想管,管不了农户,可以管果商呀。”
“在你的客户群里,有没有人会刻意把成熟期往后推,使得采摘时的口感相对比较理想。”我依然不死心地追问道。
处于产业十字路口的花牛苹果
“没有!整个天水都没有。”鲜永强回答得异常干净利索,不给我留下半点想象空间。
“‘潘苹果’也做不到吗?”我忽然想起,在天水,还有一个当年和“褚橙”齐名的水果品牌。

2020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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