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故乡的女儿》所想到的
心然简介:陈艳萍,湖北天门人,现居武汉。从生命的原香出发,与美同行,抒写生活,乡愁,诗情以及远方。
心然老师:
这些天的闲暇,一直被你的这本《故乡的女儿》占据着。等不及看完,把我看书想到的零零散散,告诉你吧!
作为故乡人,特别是更近一些的天门地域的人,再特别是对文学,尤其是随笔类散文有兴趣者,不看《故乡的女儿》,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虽是草根,她的文笔和情感,不输王者。”我对文友介绍了你的书。
散淡的文风,清新简洁的句子,对于生活的泰然,对于人生的感悟,都是我喜欢和深有同感的。
我也喜欢沈从文的《边城》《湘行散记》,喜欢汪曾祺散文,喜欢《我与地坛》。栾树的小灯笼和合欢树,也一直在我的脑海里。读《故乡的女儿》,有似曾相识之感。
有拿到这本书的朋友,应该看看结尾一篇《原香》,这是“心然的原香”的来历,也是这本书的来历,也看看《风从故乡来》这篇精彩的序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我是六个章节同步进行的,看完每个章节的第一篇,再看每个章节的第二篇,也有连续一个章节看几篇的,今天就是“一片冰心在玉壶”,连续几篇,爱不释手。也让我联想到很多相类同的旧事。
《艺人大春》里面写到有天井的房子,过去是常见的,并不一定都是大户人家,要古皮屋,几进几出,屏风隔断,雕梁画栋的,才是上乘之家,如果还有朱门白墙,青砖黛瓦,飞檐走势的,就算得上是官宦绅士之家了。
普通的天井屋,土砖黑瓦,小时候常见,在我们塆,我比较熟悉的有三四家,都是走过,游玩或者拜访的次数不少。
一个是小学同学家,有天井屋,在一条窄巷的最里头,幽深静寂,阳光在正午前后才能见到,透过巷子上方的缝隙,照进大门背后一点点。推开大门,就是一个荡子,荡子的正上方有天井,到堂屋和上房,须绕过天井下的荡子,不知道什么机缘,我还跟他作伴,在他家的上房住过一晚。
忘记具体哪一年,这位同学的姐姐因为感情问题殉情,一根粗布白条,悬在荡子下沿的横梁上,自尽了。我和他放学同路,分道,左拐没走几步路,听到他的惊叫声,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整条巷子的人都惊动了。
我两个堂舅家也是带天井的古皮屋,两家共山合脊,古色古香,堂屋还有黑漆的、雕饰精巧的万寿屏风,把荡子跟堂屋隔开,应该是舅爷的上辈分家之后的产业吧?好奇,我也一直没有求证过。
小时候暑假,我在外婆家长住,穿堂过巷的时间不少,门前的巷道,南风阵阵,天井的亮光,映照着舅爷家的堂屋。
我们家也住过天井屋,在我很小的时候,三家,在一屋之下,我只是隐约的还有记忆,也许是三岁左右吧?我们家的一间,在东西向的过道上,是土改之后给的安身之所。祖父创下的连三转五的两栋旧居,作为充公的财产,已经分给贫下中农了。这栋天井屋,存在的时间不短,两家搬离,就一直由留守一家的同辈住着,十年前也终于倒塌了。断壁颓垣,我偶尔经过,还要望几眼。
里面也提到天门皮影戏,我所知甚少,但是,也偶尔在手机上找出来看一段,腔调和情感都很充沛,尤其是帮腔的词,有不小的震撼力。
大春讲《左传》,让我顿生敬意。文史我是始终爱着的,在颠簸流离中,它们一直是我心灵的慰藉。
过去比较重视汉语教育,读过私塾,尤其是成绩不差的人,古诗文的功底都是相当深厚的。我的父亲上过几年学,解放之初做过教员,懂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也能在春节的时候,兴致来了,铺开红纸,写几幅对联。
父亲重视教育,生不逢时,学未能致用,就对我寄予过高的希望。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领我求教本塆的一个老教师,帮忙指点作文,当时应该是三四年级,并不知道作文的真义,听老师讲,“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到现在才算理解。这位老人,我叫他五爹,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他经常手握一本书,多是历史书,竖行右起的,我也看过,老字,相当不习惯。老人过世后,他的藏书不知所终,没有听说有后继者。
五爹的右派还在平反中,亲近的人不多。天刚黑,父亲带我过去,走过弯弯曲曲的巷子向南,出砦门左拐,上几步台阶的第一家就是。父亲进门,弯腰低声的唤“五叔”,再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两只鸡蛋,放在堂屋的一张破旧的四方桌上。五爹含笑点头,也不言语,稍后,父亲退出,五爹开始给我讲学问,遣词造句,行文布篇,学到的东西不多,这个画面,却让我的心里,引发了对于读书的向往,对于读书人的发自内心的敬仰之情。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时兮时兮,真的不再来。
《九姐姐》的事,在我们身边不稀有,八十年代看过电影《人生》,是路遥写的,当时觉得高加林很坏,是新时代的陈世美。
《金茶壶》的故事,我听说过的,不知道是否真实?如果人性还需要测量,就没有什么价值。
写《老裁缝》,往往一两句,都很传神。“从树荫下到家,几步路的距离,爹爹拿着扇子的手背在后面,走得郑重其事。”这个步伐,走出了小资情调。
我的姨父,原来是大队书记,离岗以后做酒,是个酒麻木。每逢赶集,总要装一瓶自制的粮食酒,饮料二厂的汽水瓶,瓶口用卷曲的碎布封着,迈方步,不急不缓的走,碰到熟人挥手示意,喝一口酒,品咂一下,走一段,再喝一口,集散酒尽,兴意盎然。
姨父人有气度,原本生活怡然,前几年生病不能行走自理,年近九十,到养老院挨日子,晚景跟老裁缝相类似。
我很久以前也想写一篇关于剃头匠的文章,这篇《元生剃头》就算圆梦。
我们塆的邻塆,也有一个剃头匠,都叫他任师傅,上次回老家还见过,年七十余,腿脚不太灵便,站立不得。我陪同塆的一个长辈去剃头,因为是老主顾,上门了,任师傅只得勉为其难。
任师傅的手艺,是老把式,硬功夫,刮胡须修面的刀工,称得上绝活。
跟元生不同,任师傅的命运不坏,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老伴贤惠良善,生活其乐融融。理发完毕,任师傅还拿出女儿送他的理疗器,说是女儿给他治腿疾的。
我也曾经数次想过,去拜访一位高中的班主任老师,但是,害怕见面不识的尴尬。他教数学,每周一次的班会,爱讲勤学发奋的故事,讲话时,眼神炯炯,内容多半是”程门立雪““凿壁偷光”,还有常念的“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声音铿锵,抑扬顿挫。看了这篇《文老师》,心情很复杂。与你的想法一样,祝愿老师健康幸福吧!
学业虽无成,受教育的时间却不短,自然授业的恩师不少。时间匆忙晃过很多年,老师的教诲,所幸还能有所感悟。我作文的发蒙,是初中的语文李老师,有一次学了朱自清的散文《春》,就是“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那篇,老师布置我们写一篇《雪》,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报纸上抄一些名言,好词好句,就东施效颦,连抄带凑的写出来。
晚自习老师叫我到办公室,说我这篇文章的描写很好,细致而且有浪漫情怀。接着还给我讲古人写雪的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推而广之,又跟我讲徐志摩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过后不久,《徐志摩的诗》我买了一本,喜欢徐志摩英国绅士的风格,又推而广之,喜欢雪莱,泰戈尔,拜伦,歌德,普希金,等等。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我就一直被雪莱的这个谎言迷惑着,在挫折中怀一线希望,在逆境中勇往直前。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我一直在念叨,受着激励。“命运虐我千百遍,我待命运如初恋。”人生就是如此,善因有果,月息日落。
一本书写得再好,没有读者的共鸣,意义也不大。
这本书之所以好,除了文字的用功之外,所写的内容,都在我的心里,能找到尘封很久的记忆。生活,是作品的基础和灵魂。
每个人的生活和见闻,都有其独特之处,也有很多触动心灵的东西,你替他们写出来了。有时候看这本书,有如释重负之感,沟沟坎坎的走过不少路,生活原来不过如此,心情各异,殊途同归。
告诉家乡人,人性最本真的东西,至真,至善,至情,才是骄傲。
“不要留恋眼前的鲜花,只管一路走过去,鲜花自会在你眼前开放!”
共勉。叨扰见谅!
读者:答 即 所 问
2020年11月4日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