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三、真假太子

被乱世掩盖的矛盾

随着上官桀对霍光的的意见越来越大,上官桀想要越过霍光这座大山,就得寻找新的实力盟友。这时候,一个差点不能写进史书的人物,在史书中多留了几笔故事。这个人是就是汉武帝的女儿,汉昭帝的亲姐姐,封号鄂邑公主。

鄂邑公主叫什么、母亲是谁、哪年生的,统统不见于记载。只知道她是汉武帝的女儿,嫁于汉武帝的表哥盖侯王充耳,所以鄂邑公主又被称为盖长公主。王充耳死后,盖长公主寡居。汉昭帝继位后,由于其母钩弋夫人被汉武帝赐死,所以盖长公主奉命入宫照顾汉昭帝。

历史的记载就是这样,但是由于上官桀和盖长公主发生了联系,事情就不一样了。上官桀想通过霍光把孙女运作成皇后失败以后,他就瞄上了盖长公主。那么说上官桀凭什么相信盖长公主会帮他呢?上官桀贼着呢,他发现了盖长公主的一个小秘密。

盖长公主寡居期间,养了一个小鲜肉,名字叫丁外人。上官桀的儿子上官安和丁外人是好朋友,所以盖长公主和丁外人的这点事,上官桀那是一清二楚。上官安跟丁外人商量,与其这样偷偷摸摸的跟公主地下情,不如大大方方的娶了公主。根据汉朝祖训,公主要嫁给列侯。但是汉朝也有潜规则,那就是公主嫁给谁,就封谁为侯。所以封侯娶公主,这好事是丁外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上官安承诺,一定要帮助当外人完成这给伟业。问题是上官安何德何能,能帮丁外人运作这么大事?对啊,这次会晤的重点不就来了么,只要上官安是国仗,这事不就好解决了吗?

丁外人回去就向盖长公主吹枕边风,结果当真由皇姐做主,在始元三年年底把上官安的女儿接到宫中封为婕妤,并在始元四年运作上官安六岁的女儿为皇后,那年汉昭帝才十二岁。而上官安成了国仗,也官封骑都尉,后来升为车骑将军。

这样一来,上官家的势力就压了霍光一头。上官桀、上官安、盖长公主、皇后就这样连成了一条线,围绕在皇帝周围,形成了当时朝中第一大势力。但是,上官氏外戚想要动霍光也并不容易。毕竟上官氏外戚,不算是汉昭帝的嫡系。上官氏和盖长公主相互依附,是利益共同体。而汉昭帝是个独立的个体,对于汉昭帝来说,上官氏对皇权的威胁,比霍光大得多。

霍光不动声色,默默的追封了汉昭帝已故的姥爷赵父为顺诚侯,给予赵家人大量的财产赏赐,然后继续处理着朝中的大小事务。霍光很淡定,但上官桀不淡定了。丁外人帮忙运作上官安当国仗的事办成了,那么该上官桀去运作丁外人封侯娶公主了。

封侯的大权,连汉昭帝都没有,一直牢牢的掌握在霍光手里。所以上官桀还得来求霍光,问能不能看在盖长公主的面子上,封丁外人一个侯爵。霍光当然不允许,以祖制非功不侯为由,拒绝了上官桀。这样一搞,上官氏一家就没法跟丁外人交代了。跟丁外人没法交代,就是跟盖长公主没法交代。

上官桀一琢磨,不是非功不侯吗?那就要丁外人有功。怎么才能有功呢?先让丁外人当个官,一来跟盖长公主有个交代,二来可以为丁外人当官做准备。所以上官桀又跟霍光商量,不封侯,封丁外人一个光禄大夫行不行?门也没有啊,自掘坟墓的事,霍光坚决不干。

上官桀见霍光不给面子,就到盖长公主那里去告状,说这事不成不赖我,都是霍光从中作梗。这样一来,霍光正式站到了上官氏的对立面上,也站在了盖长公主的对立面上。

但是,现在还不是个向霍光动手的时候。因为国家又有大事发生,还得靠霍光坐镇长安,指挥解决这些事。始元四年,西南夷的姑缯、叶榆又反了。上次西南夷造反,吕破胡带兵就给平了。这次西南夷又反,霍光想也没想,又调吕破胡去平叛。但是,这两次的战争风格完全不一样,上一次叛乱,是西南夷原地闹独立,吕破胡出其不意,西南夷准备不足,吕破胡大获全胜。这次西南夷准备充分,而且起兵直接攻打四川一带。画风的突变,让吕破胡乱了章法。他裹足不前,驻兵观战,坐视益州太守被杀而没有出兵相助。但是吕破胡的作壁上观,并没有让他远离祸乱。西南夷杀死益州太守后,突袭吕破胡驻地,汉军大败,战死四千余人,西南震动。

益州的战事传回长安,朝野震动。朝臣们都眼巴巴看着霍光,请大将军拿个主意。霍光一看吕破胡不能破夷,那就派两个狠角色去完成这个任务。至此,汉昭帝时代的两大名臣开始走向历史的前台。

这头一位叫田广明,是当年汉武帝身边的秘书出身,后来历任天水司马、河南都尉、淮阳太守,成了一名光荣的酷吏。田广明为官,讲究的就是严刑峻法。他认为没有什么是杀戮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杀一些。我在写汉武帝时曾经写过田广明的发迹史,汉武帝征和三年,退了休的城父县令公孙勇和门客胡倩冒充钦差大臣在淮阳郡蒙事,结果被太守田广明识破。田广明诛杀公孙勇和胡倩,上奏朝廷说自己破获了谋反案。汉武帝一高兴,升田广明为大鸿胪,专管少数民族事务,位列九卿。另一位叫王平,是汉昭帝时代的廷尉。此人刚正不阿,所以汉昭帝初年霍光曾派王平代地方上复核案件、查访民情。

汉朝一直有酷吏拜将的传统,田广明和王平出手,那也是不同凡响。田广明和王平在始元四年的冬天出兵,在始元五年的秋天就结束了战斗。当初西南夷杀死了四千多汉军,这次田广明杀了三万多叛军。这一战之后,让西南夷一直稳定到王莽乱政时代。

在这场战争期间,长安还出了一个千古奇谈。当初公孙勇、胡倩冒充钦差就算是胆大包天了,始元五年这个诈骗犯,堪称胆大包宇宙了。那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当然晴不晴的我也不知道。总之呢,在未央宫的北门,缓缓的停下了一辆马车。未央宫北门守卫们开始高度警惕,上前询问来者何人。马车上的人一张嘴,就让守卫们吓蒙了。因为车上这位爷,自称是汉武帝的太子刘据。

刘据大家都熟悉,因巫蛊案被逼走,后来在湖县自杀。但是,现在又有刘据突然出现在了长安,那么这位爷是真的还是假的?刘据死了十一年了,如果这位太子是真的,四十六岁的模样和三十五岁的时候会有较大的变化。当年的老臣存世不多,汉昭帝也不认识这位大哥。虽然大家都知道当初刘据自杀了,可是没死在长安,谁也没见。而且大家也不相信,得多脑残能来冒充刘据?汉昭帝下令长安的三公、九卿、将军等大臣前来辨认,看看到底是不是刘据。这一回,长安城轰动了,前来围观的群众多达数万人,右将军亲自带兵维持秩序。所有大臣都到了,只有一个人没有去,这个人就是新任京兆尹隽不疑。

在场大臣辨认刘据,有点像真假美猴王的情节。这些个官油子在不清楚这背后的势力之前,谁也不敢说是,也没人敢说不是。这就是中国传统的官场文化,没原则、没真相、没立场,全看领导是什么意思。领导没有意思,底下人也就不敢有自己的意思。想当初赵高指鹿为马的典故,其实在中国历史上一再上演。这并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个常态。

这个事之所以这么复杂,是因为汉昭帝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他寄希望于霍光解决这个事。霍光也不好处理,因为人民群众都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真相。这位爷要真是刘据,这个故事得多可乐。现在摆在霍光面前的难题是,可以说这个刘据是假的,但是谁质疑谁举证,怎么去证明这个刘据是假的呢?老百姓可不相信刘据自杀了。

危急时刻,京兆尹隽不疑带着兵到了现场,大喝一声,拿下!周围官员赶紧拦住,隽大人您这是不过了?现在真假不确定,你怎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拿人呢?隽不疑当场宣布,就算这位是真的刘据,那也得拿了。春秋时期,卫国太子卫蒯聩因违抗卫灵公之命出逃,后来卫蒯聩的儿子卫辄继位,拒不接纳卫蒯聩回国,此事得到《春秋》的肯定。刘据背叛先帝,并没有被赦免。即便这个是真的刘据,现在出现在长安不应该先去未央宫,而是应该先去衙门接受调查。

“刘据”心说不对啊,隽不疑不按套路出牌啊。但是没办法,至今宫里没有旨意召见他,“刘据”就被隽不疑给拿下了。围观群众一听隽不疑说的有道理,嗑完瓜子就回家了。隽不疑说是在《春秋》的指导下抓人,那这就是春秋大义。宫里的汉昭帝和霍光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赞扬隽不疑处理得当,办事有理有据有节。感慨大臣有文化,领导得省多少事。自此隽不疑比在山东平叛的时候名气还大,长安城大官小官都得给隽不疑面子。

回头再说那位“刘据”,摁到廷尉府一审,很快就对自己行骗的事情供认不讳。这位假太子叫成方遂,家住湖县,职业是算卦。当年真的太子刘据逃到湖县的时候,曾经派人去找成方遂算卦。这位太子的随从顺口说了一句,说成方遂长得像太子刘据。从那以后成方遂就记住了,本身他就不会算卦,混口饭吃而已。同样是骗,不如骗个大的。以他浅薄的认识,以刘据的身份去认亲,不说混个亲王的待遇,最起码骗笔钱不是难事。结果钱没骗来,换来的是腰斩的下场。

就这样,边疆和长安的乱象,居然掩盖了上官桀和霍光的矛盾。明明水火不容的一对仇家,在接下来发生的国内外大事中,继续被掩盖着。上官桀早就想动手了,但是就怕这些棘手的问题处理不来。那么说接下来大汉朝会发生哪些棘手的大事呢?下节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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