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系列86丨敢于乘幄诳楚 焚身不为封侯

△逃出荥阳

到公元前204年5月，项羽将刘邦围困在荥阳已有一年的时间，汉军粮草匮乏，楚军长途奔袭作战，也没好到哪儿去。又是议和，又是挖墙脚，刘邦已经快要磨完项羽所剩为数不多的耐心了。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项羽对荥阳展开了一次比一次猛烈的进攻，想尽快结束这场拉锯战。

而对于汉军来说，因为粮道失守，粮草被截，即使楚军不攻进荥阳，他们早晚都要面临活活饿死的困境。这时，汉军中一位叫纪信的将军站出来了。

纪信这个人，我们好像不是很熟悉，但又好像在哪儿听过他的名字……没错，他就是曾陪同刘邦赴鸿门宴的五位亲随之一（另四：张良、樊哙、夏侯婴、靳强），一直是刘邦忠实的追随者，担当守卫一职。而且巧的是，纪信的身形样貌恰好与刘邦很是相似。

平时里总有人拿纪信的样貌说事，纪信却不以为然：“大王是天子命，有相似的样貌又如何？若能助大王成就霸业，足以！”未曾想平日里被众人用来打趣的由头，却有可能成为拯救汉军的关键……

为何如此说呢？因为纪信借此琢磨了一出金蝉脱壳之计，而纪信就是那个“壳”。当想到这个方法时，纪信有过犹豫吗？或许并没有，毕竟当初共赴鸿门宴之时，他们就已经有了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来的觉悟，如今也是一样。

私下里，他们这群草莽英雄尊称刘邦一声“大哥”，这种仗剑豪情的义气向来都是他们最看重的，活着算什么，他们知道无论何时都是对得起自己叫的这一声“大哥”！

一场真假刘邦的戏码已经在纪信心中上演了：由他化作刘邦模样出城诈降，刘邦可趁机逃出荥阳。他问过陈平，也问过张良，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赞同，他知道，这就是大哥此次逃出生天唯一的办法，只是兄弟一场，没人愿意舍弃任何一个人。

刘邦听纪信要代替自己出城诈降，立刻反对：“万万不可！项籍凶狠残暴，你若代我向他诈降，他岂会轻易放过你？我刘季岂是这种会用兄弟性命换取自己苟活的贪生怕死之辈？！这件事，莫要再提！”

纪信早知道刘邦不会轻易答应，又耐心规劝道：“如今城内已经弹尽粮绝，楚军不日便可攻破，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既然和谈无望，唯有战死。若能保大王脱出重围，臣死得其所！倘若大王不应允，我便效仿当年狐偃强行带走晋文公一般，就算是绑，也要将大王绑出城！”

刘邦仍是不同意，这时向来理性的陈平也明白了，这是他们唯一的活路，也是汉国唯一的希望……最终，刘邦还是咬牙接受了纪信的计策。

不久，项羽便收到了来自汉军的降书：今日酉时，汉王愿出东门降楚。

趁着初降的夜色，荥阳城的东门打开，只见先是陆续走出将近两千身披铠甲的士兵，楚军立刻围了上去。随后一辆黄绸车盖、那辆属于汉王的车驾缓缓驶出，车上之人高声呼喊：“汉王刘邦前来投降了！汉王刘邦前来投降了！”

听到汉王投降的消息，楚军士兵齐声高呼，这场战争终于可以结束了，兴奋地纷纷跑到东门围观。

项羽来到汉王车驾前，见车上之人虽与刘邦很是相似，但绝不是刘邦那厮本人，顿时大怒：“刘邦何在？”

假扮刘邦的纪信，冷笑一声：“此时的汉王，恐怕早已出了荥阳了。”没错，就在楚军士兵纷纷跑去城东看“刘邦”投降的时候，刘邦本人已经带着十几骑人马从荥阳的西城门迅速逃走了。而这时楚军也发现，最开始冲出城门的那两千士兵，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项羽只恨不得冲进荥阳将汉军杀个片甲不留。不过眼下，看着假扮刘邦的纪信，他却有了招降的想法：这纪信敢替刘邦来赴死，可见也是个忠勇可嘉的勇士。

哪知纪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变节之事，非吾等所为！”怒不可遏的项羽，下令将士将纪信丢到他出城时乘坐的马车上，扔下火把，将其焚烧而死。

古往今来，死于王事者的大有其人，但是死得如此壮烈的，只有纪信一人。

据说，纪信死后刘邦认其成为守护一方城池的神明——城隍爷，在郑州的城隍庙里，至今被人祭祀供奉。

刘邦逃走前，让韩王信、周苛、枞（cōng）公、魏豹等人驻守荥阳。周苛、枞公因怕魏豹再次暗中使绊子而将其杀死。

六月，楚军攻下荥阳，韩王信投降，枞公被杀，周苛因拒降而被项羽烹杀。

围绕荥阳的战斗暂时落下帷幕，鲜血和灰烬也被泥土掩埋。时间消磨记忆的力量很强大，汉史封萧何为功臣第一人。然而“刑可以暴，志不可凌”，比时间和物质更为不朽的，终究还是那些正直不屈的灵魂和坚守忠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