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总有些爱,有始无终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三部,《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最让人伤感的,是有始无终的爱。
总有些爱,有始无终
文‖张亚凌
最让人伤感的,是有始无终的爱。
“这凳子面儿硬,冬天坐着肯定不舒服。”在夏天看着我新买回的凳子,母亲立马就想到了冬天的不适。“我给凳子织个毛套套吧。”母亲总是那样,面对自己的孩子,啥都能想到,还总想一顿做个万年饭,解决所有问题,才会在夏天就想到冬天。
“绿颜色的套套行不?”母亲打来电话,“刚好有个绿毛衣旧了,得拆,用那线行不?”我说随便啥颜色都行,屁股下坐的,没啥讲究。
那个周末回到老家,就看见了四个已经织好的凳子套,下面还加了松紧来收口。母亲想得真周到。
多年后的今天,还有两个凳子没有套。因为第二周,母亲就在上街办事途中脑溢血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我固执地将母亲没有织套的凳子留在那里,即便有条件也不加套:母亲的爱再浓也总有到不了的地方。留点伤,更能记住好。
再远点,就是外婆留下的有始无终。
外婆手巧,那年吃团圆饭,她满脸喜气看似开玩笑地说:“趁我眼睛还能看得见,给每个娃娃留点念想,做一双虎头鞋一双猫套袖,不管时兴不时兴能不能穿戴,将来还能给你们的娃娃说道说道,有个爱他们又没见着他们的太奶奶。”
母亲跟舅舅们还因此训了外婆,嫌她说话不吉利:大过年的,没灾没病,孩子们都很孝顺,说啥生死?
外婆的手巧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用老人们的话说,让外婆进皇宫做凤冠霞帔都没问题。家孙外孙共九个,外婆要做九双虎头鞋九双猫套袖,这该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外婆到街上把卖绸缎的店铺挨个看了一遍,对比出最好的面料还是不很满意。彩色丝线也是比来对去,总觉得手感不称心,颜色不是饱满得水灵。外婆叹息道,是东西都不如过去的好了,还是我眼刁难说话?外婆做啥都不将就,何况这次是要给我们留念想?
外婆做完了九双虎头鞋,虎虎生威。猫套袖刚绣好猫儿脸,一觉睡下去就再没起来。绣好的猫儿脸,越看越像苦瓜脸。半成品至今都留在我的身边,是一份爱,更是绵长伤感的念想。
爱也要趁早啊,多早都不为过,谁都说不清明天的事。
更远的,是我二哥的有始无终。
那个年长我两岁从小被我欺负只能默默忍受的二哥,长到了十六岁就辍学做起了生意。倒很有经济头脑,很快就入了门,挣到了不少钱。
“将来,给你招个上门女婿,省得被人欺负。”长大后的二哥却一点都不掺假地疼惜着照顾着我。
家从村里搬迁到镇上时,二哥就买了两个相邻的院基,说将来旁边再给你盖一院,哥把你照顾上,有个伴。
第一个院子还没有盖起来,一场车祸,二哥彻底离开了我们。收拾了破碎的心,勉强盖了起来,任旁边那院荒草萋萋,后来转手卖给了别的人家。
每每看到旁边那院,就想起二哥曾说过的话,不禁潸然泪下:不是在乎那个院子,而是曾经的许诺,许诺里的爱!
似乎受了伤害,我竟害怕起对爱的承诺,怕——有始无终。
我不敢对孩子说,妈妈永远都会疼爱你陪伴你,因为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我不敢对健在的老父亲说,我会一直如您所愿地照顾好您,我怕他生命里有些角落我无法走进不能真的如他所愿;我甚至都不敢对我的学生们说,老师会尽自己所能地给你们以帮助,我也怕给学生们留下太多的有始无终。
——有始无终的爱,总让人感伤。
【笃行小学时最好的朋友,也多次写了他们。这是初一时的随笔,一不小心1500字。】
他们
文‖王笃行
我和他们,是铁哥们,很铁很铁的哥们。
他,爱吃。我见过爱吃的,见过爱吃到了极点的。但这一切在我们可爱的端端面前,都黯然失色。什么“一顿吃八个馒头”“一天吃五六顿”,统统都是小样。他的爱吃,绝对正宗,也绝对经典。
某年某月某日,“好又多”超市,我和端端。
我看见了杰伦兄代言的“可比克”薯片,忍疼割爱6块3买下。走出超市,刚一开盖,就看见一只白白胖胖的手伸了进去,出来时,抓了一大把。我看见他把薯片很残忍一握,碎了,“噗——”全扔进嘴里,用那种很刺耳的声音啃得“咔咔”响,听得我心疼。途中,他又几次向只吃了几片的我要求代为保管。我当时就骂:“给了你就没了,你会连筒筒都吞了!”
我是永远制止不了他的。在我不小心的一瞬间,整筒薯片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他边吃边说:“我不会吃得太多,尝尝,就尝尝。”
我相信,你会吃完的。果然,十秒之内,当我再次把头转向他时,他在潇洒地转着纸筒玩。
“见过爱吃的,没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爱吃的。你吃啥就不用牙咬,——吞!都不怕噎着……”
骂完了,舒服了,心里空留无尽的遗憾和惋惜,——骂哪能顶吃呀?
记得有次我生病了,小病。端端叫了波子来看我,还提了一箱牛奶,拎着一大把香蕉。端端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病好了?没事了?”我大笑,说“没事没事”。正当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都不知该如何表达时,他已撕开装牛奶的箱子,掰开香蕉,打开电脑,边吃边喝玩了起来。
你说你,到底是给我买的还是买了到我家吃喝捎带玩的?
转眼间,一把香蕉完了,牛奶袋子也七零八落。他拍拍肚皮,显得很遗憾:“完了?就这么快?早知道你没事就不给你买了。对了,一共40块,给我俩报销。”
如此伙计,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诅咒?施暴?不,都不是,看见这阳台了吗?七楼,够高吧?是时候了,我,该跳了。
相比之下,波子便好了许多,而且,他是个你让他吃都不会吃的主儿。但与此同时,我们的波子是个绝对的武力崇尚者。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你即便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躲不过他的武力攻击。被他称之为友好“爱抚”的,是如铁锤般砸向你的拳头!单听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都毛骨悚然了?
他会当面直接给你一拳,或是突然从背后冒出对你后脑勺一敲,也可能正乐呵呵与你同行却来个脚下使绊。无妨无妨,都已习惯,忍忍就过去了。可他却不消停,一次又一次,偶尔下手过重,弄出了人家的眼泪,又像爹妈哄小孩般陪尽好话。
如此伙计,怎么办?只好一忍再忍,无穷无尽地忍下去了。
相比之下,嘉程便好多了,不贪吃,不施暴。可他的脑残,却是举世无双的。
别以为你见过脑残,你见过的都是什么呀,够格吗?即便是没认清厕所门上的标志常常走错厕所的,比起我们的嘉程,也是小巫见大巫。他的脑残,绝对是“原装正版”无可挑剔,是你尽可以拜他为师专装配升级高级脑残的那种。
某日,他殷勤地给我、端端、波子合影,拿着相机,却迟迟不按快门,一只手还挡在镜头前,不住地做弹、敲、拧、掐、捶的动作,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什么。我们在他前面都快站成木乃伊了,他倒好,乐得差点断了气。他终于按下快门了,相机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我、端端、波子跑过去打开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他的那只手举在我们头顶做着种种“蹂躏”我们的动作,还配有录音。“看你们再不听话,‘咚咚咚’,打你们的小屁屁,掐你们的小脸蛋……”
逮住了他,我刚举起拳头,他就抱着头大喊:“疼死了,疼死了。笃行哥,我再不了,再不了!”
这小子,分明一个无赖,我还没动手呢。
想起这个感冒了一年,习惯用手把鼻子一抹再往上一推的小脑残,不觉惊叹: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小脑残?
我呀,从不寂寞,也从不孤独。因为有那个贪吃的,那个施暴的,还有那个小脑残,我们相聚时,快乐,便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