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小说前沿·周荣耀作品ll总第516期 / 开普饭

本期制作：孟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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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杀未遂（小小说）

文/周荣耀（江苏）

见鬼！

一个要倒闭的厂子，奇里巴怪的事儿还真不少。

说我们家，不，说我那老婆。

我那老婆跟讨不到老婆的“酒瓶底”总凑在一块儿。那个“酒瓶底”，论个头，我他妈脱了鞋也高他10公分；论长相，他再造化10年，也比不了我；论文……文化，虽然他博士后，我“大专后”，但那玩意儿，在我看来，不就每月多领两块钱吗？

真他妈担心闲言碎语像瘟疫一样染及全厂！

妈妈的，吃苹果吃出条虫，打哈欠吞了只苍蝇，腻歪透了！

有人给他说老婆，他说暂时不要。他“暂时”个没完，都快四十了。他还说这事儿他不急；还自我调侃说，他的老婆就是那攻克不完的课题，拿不下那课题，他不找老婆。

这不是有病吗？

他不找老婆，可他总跟我老婆粘糊，还大言不惭地说我老婆是他“情人”——知道情况的人，能理解。厂里的几个课题组怎么变动调整，我老婆都跳不出他的掌心，说绑在一块儿了，说他们一直在攻克一个难解的课题。

大话背水一战的厂长还死命支持他。

这混账厂长！

“酒瓶底”这家伙胆子忒大，白天黑夜地带着我老婆拱废品库。那废品库，地处僻静，人迹罕至，绝了！他们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好像没人知道。我所知道的就是在辞旧迎新联欢会上，他们还“夫妻双双把家还”了……

竟然！公然！怡然！

呸！别拿攻克新产品做挡箭牌，再这样“攻克”下去，怕真的要出“新产品”了。我这气怎么也咽不下，面子也搁不住，看来，不给“酒瓶底”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不把我当两分钱数，我他妈还算什么男子汉？！

我有句话一直不好意思说，我老婆实在是漂亮，一朵厂花，人见人爱！俗话说，美女半夫人，丈夫难放心！

我做了点准备，挑个星期天，去研究所那个车间会会“酒瓶底”。

也该“酒瓶底”倒霉，当我悄悄摸到他身边时，工作室只有他一个人，活该！

嘿！到底是心中有鬼吧？我一靠近“酒瓶底”身边，手中的电工刀还没打开，他就筛起老糠了，瘦小的鼻梁上，那两块颤悠悠的“酒瓶底”差点要掉下来。

嗯？这小子怎么啦？摇摇晃晃，像吃醉了酒。害怕也不至于这个样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再者说，我都带家伙到跟前了，你怕，我就能饶了你吗？但见他，晃晃悠悠地往前，往前——正好，我就势捅他一刀，也不捅他的要害部位，放他点血，让他长长记性，让他从今往后对美女的丈夫有点敬畏就行了。可他又跌跌撞撞地朝后。不得了，他身后正好是一个硫酸浸泡池，墙上那个画着骷髅的警示牌豁然在目。他要是跌进去，小命玩完，那就是说，不是我推下去的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将成了裤裆里的泥巴——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心里“咯咚”一下，像过了电，鬼知道怎么搞的，我竟一步抢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天啦！我抱住什么啦？分明是一只炽热炙人的火球。不好，火球在急剧燃烧！刻不容缓，我赶紧蹲下，操起他的两只胳臂，落在了我的肩头，将他背上，冲出车间门，朝着厂医院一溜小跑。

我把他撂在厂医院急诊室那张床上，招呼医生到来后，就悄悄溜了。我害怕，我不是有预谋的嘛。

“酒瓶底”突然躺在了医院，在家休息的厂长书记先后赶到了医院。厂长给医院下了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他的生命。并强调说，他是外地人，本市没有家人，让课题组的同志们轮流看护他。

我老婆说：“不用了，生活上由我来照顾。”

厂长应允了。

老婆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晚饭随意对付了一下，嘱咐我早点休息，便一个人去了医院。

我在家里哪能呆得住？说不清为什么，我也悄悄地来到医院。

隔着窗户，我看到我老婆默守在“酒瓶底”的病床前。她似乎很沮丧，目光是那样地呆滞。

就在我脚踏病房的那一刻，我十二分地心虚起来，不敢靠近老婆，便贼模贼样地倚在病房墙角旮旯，大气不敢出。

老婆看了我一眼，那眼，像锥子，我的心被她锥得血流如注。

躺在病床上的“酒瓶底”像死了一样。悬在架子上的“滴”，在悄悄地证明着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与死神抗争着。

护士来过，又去了。

鬼使神差，我蹑手蹑脚地也坐在了病床前，和老婆紧挨着，跟老婆一样地朝他瞅着。此刻，老婆突然把头迈进我的怀里，嘤嘤地哭了。那哭声，似在倾吐着无边的委屈。我的脑子里搅成了一钵子酱，没有头绪，便使劲地搂着她。

良久，老婆抬起头来。接着，伏在了我的肩头，贴着我的耳朵说了一句话，把我说得云里雾里。

老婆说：“谢谢你救了他，他将继续挽救‘WT8’，‘WT8’将挽救咱全厂……”

嗯？邪乎！

【作者简介】周荣耀，作家、编剧、自由撰稿人，江苏南京人。一九六八年起开始从事文学创作，约有三百余万字文学作品在全国省市以上报刊杂志上发表或合作出版，独立出版《金陵孤儿》等多部长篇。多部（篇）作品获奖。曾为《长篇小说》杂志和南京市文联第十三届签约作家。个人简历忝列《中国当代青年作家名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人才辞典》《中国小说家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