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江女人》之丹花(18):丹花大声喊:“国宝,小心,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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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国宝与魏铁杆在生产队的仓房里,拢了一堆火,两个人坐在火堆旁,闲拍。先拍工作,接着拍家庭,拍女人。“国宝,还没有处对象吧?”
“小着呢!急啥?”
“今年多大了?”
“过了腊八粥,就满20岁了!”
“不小了,该处对象了。叔像你这么大,就有孩子了!”
魏铁杆便给国宝讲自己家中的事。铁杆是县城西城门外老魏家。祖辈传下来2亩山坡地,铁杆的父亲靠这2亩山坡地养活一家人。铁杆还在母亲肚里的时候,铁杆父亲就给铁杆定了亲。淅川人叫指腹为婚。同男,为干兄弟;同女,为干姐妹;一男一女为夫妻。铁杆16岁那年,父亲就为他们俩人办了婚事,18岁,便有了儿子。
两个人闲聊了一阵儿,又到村中看了一遍。村中,静悄悄的。回到仓库,夜已经深了。铁杆说,“国宝,你先睡一会儿,叔值着班。小孩子家,别熬坏了身体!”
国宝实在太困了,钻进用门板支成的床,一合眼儿,便睡着了。国宝做了一个梦,梦见牵着丹花的手,在丹江河里,蹚着浅浅的河水,跑啊跑!丹花的脖子还是那么长,胳膊还是那么白,脸上的小酒窝还是那么浅。他们在一个水天相接的地方,终于拥到了一起……
“当,当,当——”
深夜的钟声在村中响了起来。魏铁杆站起来,走出仓房,来到谷场上,用手电筒向下一照。村子里白茫茫的,全是水。
“不好,丹江水进村了!”魏铁杆小声说。
“国宝,快醒醒,丹江水进村了!”魏铁杆摇着国宝,大声地喊。国宝一咕碌爬起来,抓起手电,跟着魏铁杆向外跑。
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狗叫声、蹚水声、喊救声交织在一起。马灯、火把、手电筒都亮了起来,在黑夜里闪烁着。
国宝说:“昨晚人都撵走了,咋还有这么多人在村里?”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救人要紧。”魏铁杆边走边对国宝说。
两个人蹚着水,进了村。站在村口,大声地喊:“乡亲们,不要慌,快往后山岗上跑!”
东边地势低,水位深,人不容易逃出来。两个人打着手电筒,帮助社员们背小孩,背老人。
第一趟上来,队长白中举站在黑地里,按照从东到西的顺序,大声地点各户的名字。排查结果,还有村东头的白家全、白家周两家。
魏铁杆大声说:“乡亲们,咱们都站在山岗上,不要回村。东西等明天再想办法。任何东西都没有人的生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共产党员、干部跟我一起回村救人!”
国宝说:“家全、家周两家都到李家庄去了,我亲眼见的呢!”
“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回去找找,人命关天呢!”铁杆道。
面坡道:“去个毬,都在家里呢!村中的人都在骗你们仨,他们在岗上蹲了一会儿,见你们仨回了屋,便也悄悄回村睡了!”
“这问题就严重了。他们俩家在村南,水位最深,最危险!”国宝道。
队长白中举在前面引路,后面是魏铁杆、毕国宝及吕栓子、白面坡等五名中青年党员。一行五人急急地往村子的南边赶。
水越来越深。兵分两路。魏铁杆领着两个人,去白家全家。毕国宝、白中举领着两个人去白家周家。
毕国宝手握手电筒,蹚着水,艰难地往前走。冰凉的河水淹到了大腿处,刺人的骨。
国宝说:“大家快点,水还在涨,时间就是生命!”
白中举几次倒在了水里,又爬了起来。衣服全湿透了。冷得直打牙磕。
一行人到了白家周家门口,听到梅花的尖叫声。这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小院。堂屋、厢房、楼门。国宝用手推了推门,楼门在插着。国宝用手电照了照,到处是白茫茫的水面。
白家周在三官殿供销社工作,一家六口人,梅花领着三个孩子,跟老母亲住在一起。她听到钟声,才知道涨了水。她喊醒孩子们,一手抱着女儿英子,一手搀着老母亲,后面跟着大狗、二狗,一家人慌慌张张地往外逃。
“梅花嫂子,梅花嫂子——”毕国宝站在门外,大声地喊。
“毕工作员,我这儿呢!”梅花听到毕国宝的喊声,心里稍微镇定了些。
“快把门打开!”
梅花蹚着水,走过来,拉开了门栓。
国宝用手电照了照。梅花只穿了一件裤衩,上身白花花的,泛着白光。国宝脱下身上的棉衣,披在了梅花的身上,大声说:“快,大家都伸一把手,把老人小孩都背起来,赶快离开这儿。”
毕国宝一边说一边走过来背起白家周的母亲,白中举抱着孩子,一行人急急地往山岗上跑。
到了大槐树下,水浅了。梅花扭头一看,发现没有了二狗,急得大哭。
毕国宝放下白家周母亲,对队长白中举说:“大伯,你送梅花她们到岗上,我跟面坡一起回去找人!”
“国宝,让大伯去,大伯熟悉地势。”中举说。
“别争了,我毕竟年轻。水太凉,时间长了,你受不了!”国宝说着,便跟面坡一起,调回了头,往回走。
“国宝,等等,俺跟你一起去!”丹花从大槐树下走了过来,大声道。
“丹花,快到岗上,水太凉!”国宝说。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丹花坚定地说。
丹花走了过来,拉住了国宝的手。一股热流立即通过手臂,传遍了国宝的全身。
国宝说:“好,咱们一起去救人!”
三个人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水更深了。家周门口,水位已经淹到胸口。毕国宝大声对面坡说:“面坡,你们在外面接应,我过去!”
面坡道:“毕工作员,我水性好,让我进吧!”
国宝大声说:“我是领导,你要服从命令!”
“国宝,我跟你一起进去!”丹花道。
“别去,院里情况复杂,人多了,反而不好。还是我一人进去看看!”
国宝说着,从丹花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国宝用手电筒照了照丹花。丹花的脸还是那么白,那么美,只是头发有些乱。国宝伸出手,理了理丹花额前的头发,笑道:“等我,我会成功的!”
毕国宝握着手电,蹚着水,向院里走去。
丹花大声喊:“国宝,小心,我等你!”
国宝转过身,用手电筒向丹花晃了晃,继续往前走。国宝走进了院子。院内,一片漆黑。手电筒的光照在水面上,辟出一道狭长的云汀。
毕国宝打着手电筒,在院里边找边喊:“有人吗?有人吗?”
“唉,我在这儿!”毕国宝喊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堂屋的棚上有人应腔。原来,白二狗见水深,没有跟母亲一起往外走。他沿着梯子爬到了堂屋棚上。毕国宝用手电筒在屋里照了照,发现门后飘着一个木盆。他从棚上抱下白二狗,把他放在大木盆里,推着他往外走。木盆刚漂出堂屋,房子“轰隆”一声,塌了。毕国宝塌在了屋里,手电筒的光,慢慢沉到了水底。
李丹花、白面坡听到响声,急忙蹚着水,走进了院子。面坡接过木盆,没见毕国宝出来,大声喊:
“毕工作员——毕工作员——”
“快来人啊,救人啦——”
李丹花抱起白二狗站在院外,大声地喊。
丹花那嘶裂的声音,在被水淹没的村庄里回荡。
几道手电光从岗上下来,白面坡用自己的手电筒向对方发出信号。魏铁杆、白中举、白家全、吕栓子、白顺阳赶到了现场。岗上,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慢慢地往岗下靠。
“顺阳,快救救国宝,他被塌到屋里了!”丹花见到顺阳,大声地哭喊道。
顺阳对着屋里,大声地喊:“国宝,国宝——”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波浪拍打着断墙的声音。
丹花拉着顺阳,在低声的哭泣。她的手在颤抖,身在颤抖,心在颤抖。国宝,一直深深爱着自己的国宝,在生命最紧要的关头,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别人。丹花的心里特别后悔,她不该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待国宝。
“栓子,你背二狗到岗上,让九叔公把乡亲们稳住,不要下山。夜黑,看不清水深浅,不小心还会出事!要迅速派人向公社汇报,请求丹江派船救援!”魏铁杆对栓子道。
“知道了!”
栓子把二狗背到背上,打着手电筒,便往岗上跑。二狗的衣服全湿透了,加上惊吓,在栓子的背上不住地抖。
“面坡,院中的水有多深?”队长白中举问。
“刚才齐胸口深,现在多深还不清楚!”面坡说。
“魏工作员,把绳子拴到我腰上,我进去探探水。若遇到危险,你们就拉绳子!”顺阳说
“一定要小心!”魏工作员道。
“不要紧,我会水,遇到情况,能抵挡一阵子!”顺阳道。
白顺阳脱下外面的棉袄,递给了丹花,把绳子往腰上一拴,打着手电筒,往院中走去。白家周的院子比门外的路低。白顺阳一脚踏下,水便淹到脖子上。白顺阳踏着水,往正屋走。到了倒塌的房屋前,白顺阳举起手,用力往水下沉。水面淹住了白顺阳的手,只有手电筒露在外面。他钻出水面,站到半截墙头上,大声喊:
“国宝——国宝——,我是顺阳,你应声啊!”
顺阳根据白面坡介绍的情况,估计毕国宝就在门口。他捊了捊湿漉漉的头发,又一次潜到了水中。水下,全是残砖断瓦,顺阳什么也没有摸到。顺阳的手电筒不亮了。魏铁杆在院口看到这种情况,大声地喊:“顺阳,快回来,危险!”
水冰凉冰凉的,扎人。顺阳冻得直哆嗦,上下牙齿不住地打撞,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踩着水,大声地喊:“拉绳!”
白面坡、魏铁杆拉着绳子,一点点地收。顺阳借着绳子的力量,出了院。
“水太深,天又黑,什么也看不清。估计国宝怕是……”顺阳哆嗦着对丹花道。
“快把棉袄穿上!”丹花把衣服披到丈夫的身上,低声道。
“太危险,只有等到天亮了。”魏铁杆道。
丹花与顺阳站在一起,河水打湿了他们的衣服。他们没有感觉到冷,心里只是想着国宝。
丹花说:“国宝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是笑着走进去的!”
“前天,他还对我说,多为移民做点事,多为群众做点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顺阳道。
“我错怪国宝了,他变了,真的变了!”丹花抽泣着说。
又有几个火把从岗上下来了。一个木排划了过来,上面坐着九叔公、吕栓子,还有侯副县长、秦渠书记、大队长王光栓。
“顺阳,快上木排,水中太凉!”吕栓子大声地喊。
铁杆、中举、李丹花、顺阳一行人上了木排。吕栓子抱过一坛白酒,说:“喝一口,取取暖!”
铁杆抱过酒坛,递给顺阳,顺阳说:“你先喝!”
铁杆不,坚持让顺阳喝。
铁杆说:“你就别再推了。你刚潜过水,数你最冷!”
顺阳接过来,灌了一气,递给魏铁杆。几个人把酒喝下去,身子暖和了许多。
侯县长说:“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已经安排人绑了几个木排,准备新的营救。咱们把木排划到院中,再找找看!”
“国宝——国宝——”
木排进了院。李丹花、白顺阳站在木排上,大声地喊着毕国宝的名字。九叔公的心里想起了白家庄一段往事。
解放前,一位共产党的伤员藏在白家庄。土匪头子任小秃得知情况后,派兵包围了白家庄,在白家庄大开杀戒。伤员为了保护群众,从地窑里钻了出来,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现在,这位毕工作员……
九叔公的眼睛温润了。他对白中举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毕工作员!”(未完,待续。图片摘自网络,与内容无关)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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