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敏：回家

回家

文/李志敏

服装厂的女工们正在埋头专心干活儿，忽听扩音器里传来厂长韦超的声音:“都停吧，停吧 。天气不好，清理机器，下班回家吧 ！”

大伙儿一阵欢呼，继尔便是气枪吹动机器灰尘的嗤嗤声，现在是2021年7月21号下午4:50，雨从前天晚上9点多钟开始降落， 一直就没有停歇。大一阵小一阵，掹一阵缓一阵，如同一个精力过度旺盛永不知疲倦奋力杀敌三十二小时的战神。

此时，手里拿着雨伞，身上穿戴着雨衣的几名女工推开掩着的厂门，随即就是一阵大声地叫嚷:“ 雨好大呀！”“厂院里的积水都能没过脚脖子。”“路况也不知咋样？电车还能骑不能骑？”几个人犹豫着，站立门口望着外面哗哗作响的大雨，陷入迷茫 。

“大家尽量都不要骑车了，步行回家吧！刚才探路的刘振发来视频，厂西江屯村的水已上至成人的小腿肚了。”扩音器里又传来厂长韦超的声音 。

是的， 家在罗园、宋庄、纪庄、辛庄、石佛寺、靳庄、大囤等自然村 在此服装厂上班的人都清楚， 厂西江屯村是回家唯一路况好的必经之路 。整条街至少也有三四百米，骑电车过去，电瓶怕就废了 。

这时，门口又拥过来几个人，大家面对外面哗哗作响的大雨望了一阵，接着就有人招呼 :“艳红、亚平，现在雨稍小些，咱马庄的几人步行结伴走吧 ！”“把裤腿都挽得高高的，就厂门前向东的路势低，积水怕要没过小腿了。”

再看三个女工，随即就挽起高高的裤管，穿好雨衣，手中的雨伞撑开，一前一后走进噼啪作响的雨中 。

厂屋门口又有几拨人彼此招呼着，走入连绵不断的雨中 。

可是路稍远的工人怎么办？河口村，卫贤村的工人们离家至少五里之遥。“有人来接吗？”“小车根本过不来，有也白搭。”众人议论纷纷。“步行走吧！怕啥！大不了走的时间长些。别说五里地，就是五十里，只要开走，也有到家的那一刻。” 一直站在门口和几个同事同是河口村的思曼突然就有了大决心 。

“我的电车想骑走哇！”云说。她是距厂靠东最远的村一一浚县卫贤村，有八里之遥。

“ 别骑了，你的车不想要了哇 ！”心直口快的雪直接开口拦挡 。

“我的长裙子咋办？挽不上去呀 ！”李华做了难。

“把裙子整体挽几圈，让长裙变短裙，再把两个裙角用绳子系住。” 秀珍出主意 。

于是，又一帮远距离的工人走进雨中，离开场地 。

一辆大卡车开过来了，那是女工韩金敏的老公来接媳妇。六七个同村的、邻村的女工相拥到驾驶室前 。

“ 先让云霞带着孩子上去 。”

“来，给我伞，你上 。”

“坐我腿上吧，伞折叠放在靠玻璃挡板上 。”

“咱俩半站半蹲吧 ！”

“我从那边门口上。” 最后上车的韩金敏说 。

平时除下司机只坐两个人的驾驶窒里坐上了七个人。她们挤着，说着，笑着。蓝色的大卡车冒雨如轮船前行击起阵阵白色的浪花。

手机的厂群里发来厂长韦超的一条消息一一所有人，谁到家了，务必报平安。

于是，“到家了。”“已到家。”“平安进家。”一条条工人报平安的消息呈现。全厂53名工人唯独不见一人的消息，那是老家在西岗乡马庄村现居住淇县某小区的牛俊叶。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十分，距下班时间整整两小时二十分钟，忽然厂群里发来一条消息一一我从任何地方也回不到淇县，在雨里已骑行五十分钟，现在西岗大车村。家在方寨村马庄村的同事们，有没有人知道从哪条路走可以回到马庄村？

是的， 那正是小牛，牛俊叶。

厂群里随即有人回复一一顺淇浚路到淇河河堤囗，河堤新修的柏油路已正式通车。

又有人马上回复一一别从河堤走，那里发生泥流瘫塌滑波，从河囗村顺方寨村走，再绕至河堤顺路回家。

二十分钟后，厂群里最后一名工人发来信息:平安进家。

雨，猛大起来，“哗一一”，一个声音，只看到直直下垂厚重的白水。

时间，晚上八点三十分。厂群里一条信息赫然醒目一一你们都到家了，就好。而我和刘振注定今晚在此过夜。

那是家住淇县的厂长韦超发出的。而他和机修工刘振也是服装厂仅有的两名男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