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赵昌《写生蛱蝶图》秋花虫草工笔花鸟传世名画
《写生蛱蝶图》是幅可人的画作,描绘了一幅秋天野外风物的写生画。一处无人打扰的野外,两簇鲜花竞相开放,三只花色不一的彩蝶翩翩飞舞其间,恋恋不舍。还有一只似刚从哪里钻出来的蚱蜢痴痴地站在绿叶上,欲跳还止,就连发黄的枯草在这里也没有沉沉的暮气,而是依然舒展,与红叶一起配合着明净高远的秋天。画中以墨笔勾勒秋花草虫,形象准确自然,风格清秀,设色淡雅。从构图布局来看,画家有意在画面上方留下很大的空白,将景物多集中在画面的下部,而且野菊、霜叶、荆棘和偃伏的芦苇等被布置得错落有致。整幅画把秋日原野的空旷清新、风物宜人的景色,描绘得十分动人。画作用笔遒劲,逼真传神,设色清丽典雅,清劲秀逸。花卉用笔简单直率,变化自然。双勾、晕染绘近处花卉的阴阳向背。蚱蜢和蝴蝶,用笔十分精确,微染出不同质感。画面有一种纯净、平和、秀雅的意境和格调。图上有元代书法家冯子振题咏的诗句:“蚱蜢青青舴艋扶,草间消息未能无。尺绡何限春风意,约略滕王蛱蝶图。”
轻灵振翅的蛱蝶起舞于画幅的上半部;秋花枯芦摇曳于画卷的底边。在物象表现上,作者用双勾填色法画土坡、草丛、蛱蝶。其勾线富于顿挫和粗细变化,墨色亦有浓淡轻重之分,敷色积染多层,特别是蛱蝶的翅翼更因积染而色彩浓艳厚重,从而与主要以植物色染就的草叶形成“轻”与“重”的对比。图中蛱蝶的形象最为传神,作者逼真地刻画了蛱蝶之翼薄如绢纱的质感、绚丽斑斓的花纹和蛱蝶细如发丝的根根须脚。传神的笔墨展示了作者深厚的写生功底,使本图成为研究古代蝶种的形象资料。
而且,赵昌喜欢且擅用颜色。很多画家写生喜欢用墨笔勾勒其轮廓,对其形态有准确的了解,最多是在勾完形之后淡淡赋色,以留作对色彩的印象。赵昌却不一样,直接调和彩色用来写生。历来的画史对于赵昌的用色着笔是很不吝啬评价的,像《图画见闻志》中说他“准于傅彩,旷世无双”,《画品》中说他“设色明润,笔迹柔美”,还有人将赵昌的色彩当成鉴定其画真伪的一种依据,说“染成,不布采色,验之者以手扪摸,不为采色所隐者,乃真赵昌画也。”意思就是赵昌的画着色是很薄的,在晕染之后一般不会再罩一层厚重的石色,这与《写生蛱蝶图》中所反映出来的着色方法是一致的。
在这幅画中还可以看到,画家关心的色彩不仅仅是对于对象本身的描画,也成为处理画面整体关系的一种手段,红叶、红草与淡菊是画面最接近观者的部分,所以这些部分轮廓都用较重的墨线勾出,颜色也给得比较肯定;而到了蚱蜢站着的绿叶白花部分,颜色就要淡了很多,而叶子、花朵轮廓的墨线也只是用淡墨勾成;再往后走的带刺的枯枝就不再有轮廓的交代,纯用墨的交代,纯用墨与赭石写成,这样虚虚实实的对比,使得画面不再只是一个很平的平面,而具有多层次,有一定向深处延伸的感觉。
《写生蛱蝶图》为赵昌的代表作,是写生中的典范作品,这幅画作不同于北宋黄筌的富丽,也不同于徐熙的野逸。在以宫丽为主流的北宋时代,《写生蛱蝶图》突破传统,别具一格。
画趣拾珍
画卷上无作者款印。尾纸处有元代冯子振、赵岩题诗,因明代大画家董其昌在该图上题跋:“赵昌写生,曾入御府,元时赐大长公主者。屡见冯海粟跋,此其一也”,遂将此幅作品定为赵昌所画。著录于清内府《石渠宝笈》。这种说法就被后人沿用下来,直到今天。
此图流传有绪。通过图上所钤印文可知,它最早为南宋权相贾似道收藏,钤有贾似道“魏国公印”、“秋壑”、“台州房务抵当库记”(官府印);德祐年时,贾似道以卖国获罪,此卷遂被官府没收。入元后,它为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之姊鲁国大长公主所收藏“皇姊图书”;明初,被内府典礼纪察司收存,有“典礼纪察司印”(洪武时官印);清代,它转入大收藏家梁清标之手,有“蕉林居士”、“棠邨”印;旋即又归入清廷内府,有清乾隆、嘉庆帝收藏印,备受乾隆皇帝赏识并御题诗一首;晚清宣统帝时又流入民间,为伪满“国兵”朱国恩抢得,存放于吉林长春的家中;1952年东北文化部组织的工作小组于长春获得此卷,交由原东北博物馆收藏,后博物馆将它与北宋崔白的《寒雀图》卷、吴元瑜的《荔枝图》卷一同送交国家文物局,文物局将它们转入故宫博物院庋藏(音同:轨藏)。
中国传统的花鸟画,进入“两宋”时期,以院体绘画为标志,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历史的改变迫使中国花鸟画的发展在此止步。元代文人政治上无可作为,纷纷遁迹山林,寄情书画,于是山水画渐渐一枝独秀。随着绘画理念从写实趋向写意,纸本山水画的笔墨技术日益完善,中国画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时期。明清两朝,大体继而承之。无可讳言,人物画和花鸟画在宋后渐遭冷落,虽然代有传人,但整体上没有山水画那样经受历史的洗礼。
赵昌大约活动于北宋太宗(976—997年)、真宗(998—1022年)至仁宗(1023一1063年)年间,而开始闻名于世应该是在宋真宗的大中祥符(1008—1016年)年间,欧阳修曾将赵昌的花果与李成、巨然的山水并提为“近世名画”,可见在北宋中期,赵昌便已是享有声望了,有“写生逼真,时未有共比”、“妙于赋色”的赞誉。当时盛行厚彩重色,而赵昌所作一片平滑,明润匀薄,活色生香。
赵昌学画初时师法唐末五代画家滕昌佑,而后超过了滕昌佑的画技,同时效仿徐崇嗣的“没骨”法。赵昌善画花鸟,传说他常常在凌晨朝露未干的时候,围绕花栏对着鲜花反复凝视玩赏,观察和体会花朵的娇美,并亲手调色以图绘,便自号“写生赵昌”。赵昌在当时是超出陈规的,以观察对象获得他的艺术技巧,直接写生于花卉和鸟兽的天然生活,扩大了花鸟画的表现范围,并对所绘对象表现得极为生动。他画的折花和草虫非常生动逼真,极有生气,色彩最好,又多画“折枝”而不是全株,被认为能“与花传神”。 画花鸟者唯有通过写生,才能获得对事物结构的细微变化与不同环境、时间下的情态的真实体验,也是宋代画家在历代画家中做得最卓越之处。
宋代大文豪苏轼对赵昌的“写生”评价非常高,用“古来写生人,妙绝如似昌”的诗句来评价他,其中所谓“妙”,既欣赏赵昌画之画意,如《题赵昌山茶》:“萧萧南山松,黄叶陨劲风,谁怜儿女花,散火冰雪中。能传岁寒姿,古来惟丘翁,赵叟得其妙,一洗胶粉空。掌中调丹砂,染此鹤顶红,何须夸落墨,独赏江南工。”又惬意于其诗意,如《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中有云:“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边鸾雀写生,赵昌花传神。”边鸾是一位以写生见长的唐代画家,苏轼在此将赵昌与边鸾并提,提倡的是一种体现在画面中的得自自然的感受,而隐隐之中,他批评的则是院体花鸟过于浓重的人工意味。因此他的花鸟画能在继承黄筌、滕昌佑的基础上有所突破,特别是在题材和设色上自具一格,成为改变黄筌画派控制画院花鸟体制的主力军。
米芾《画史》评其画“可恶”、“如无才而善佞士”,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也有“生意未许,全株折枝,多从定本”、“失于妙而后精者”的评语,但认为其“惟于傅彩,旷代无双”;《宣和画谱》评“善画花果,名重一时。作折枝极有生动,傅色尤造其妙”;刘道醇《圣朝名画评》更列赵昌为“妙品”第一。历史上虽对赵昌有贬评,但赵昌的绘画成就仍然是不容忽视的,原因在于他的“写生”能师法自然,这也是秉承真正的绘画之道,历史上像赵昌这样有成就的画家,都做到了这一点。
赵昌没有进过宫,关于他的生平资料,画史中记载得很少,说他性情爽直高傲,刚正不阿,而且说他的家庭很富有,言下之意就是赵昌是不需要为生计而卖画,所以留下很多关于他不愿意卖画的轶事,比如说他“深藏而不市”,就连自己的画不慎流落在市井的话,看到了也要“复自购以归之”,又给买回来,因此其作品为世所罕传。
2009年11月17日下午,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紧张的访华活动间隙中,忙里偷闲来到故宫博物院参观。在故宫博物院院长郑欣淼陪同下,奥巴马踏上了位于老北京城的中轴线上汉白玉铺成的御道。作为留念,郑欣淼向奥巴马赠送了一幅故宫博物院馆藏的宋代赵昌《写生蛱蝶图》工笔重彩画复制品。
画中的这三只彩蝶是互相对立的个体,有呼应又有背离。乾隆在此画作里题诗云:“青虫出菜甲,起复化为蝶。蝶已不复虫,生灭迅交睫。翻栩飘秋烟,迷离贴露叶。炼得长生术,金丹了无涉。”描述了蝴蝶从层层捆缚中挣脱出来破茧成蝶,把最美丽的姿态展现在人们面前,成就它一生中最壮丽的诗篇。蝴蝶由丑陋的虫子蜕变为美丽的精灵,这是两种不同生命体的转化。中国传统文化自古就有“庄生晓梦迷蝴蝶”,“蝶”在中国文化里涵盖了生死相通、物我两忘的哲学意味。战国时期道家学派代表人物庄周在《庄子·齐物论》中写到:他梦见自己变为蝴蝶蹁跹飞舞,心情是万分愉悦,忘掉了自己是庄子。忽然梦醒,惊喜之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是庄子。因此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是做梦化为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自己?这种物我的变化就叫做物化。庄子是很善于以故事喻理的,即使这故事多半出于杜撰,但其寓意却深奥非常。后世的人们凭借自己对人生的认识与悟性,对庄子梦蝶有无数的不同的理解。人与蝶,虽是自然界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但世间万物的区别只是相对而言,在某种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他更进一步想说的意思是,对于有些事物,不必太过于计较,还是顺其自然的好,不要把事物非分一个彼此,定一个有无。因此 “此”即“此”、“彼”即“彼”、“有”即“有”、“无”即“无”,等等,唯一能主宰这一切客观事物的,只有“道”!
名家小传
赵昌,字昌之,生卒年不详,广汉(今属四川)人,一作剑南(今四川剑阁之南)人,号剑南樵客,是这个工笔花鸟画鼻祖。赵昌工于书法,擅长绘画花鸟果实,笔迹柔美,设色艳丽,多作折枝花,兼工草虫。有人评价赵昌说:“赵昌折枝尤工,花则含烟带雨,笑脸迎风,景则赋形夺真,莫辨真伪,设色如新,年远不退。”《宣和画谱》中,著录其作品154件,《宋中兴馆阁藏画》著录其作品27件。传世作品有《四喜图》轴,图录于《中国名画宝鉴》;《粉花图》轴,图录于《中国名画集》;《写生蛱蝶图》卷,相传为其所作,现藏故宫博物院;《写生杏花图》册页,藏台北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