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帖融合的难点与方法
白砥,1984年毕业于北京国际政治学院法语专业,获文学学士学位。1987年考入浙江美术学院书法研究生班,导师为沙孟海、刘江、章祖安教授。1990年获硕士学位。1990-1996年任上海书画出版社《书法研究》责任编辑。1996年复入中国美术学院攻读全国第一届美术学书法理论博士学位,师承章祖安先生。1997年被评为“全国书法十杰”。1999年获“鲁迅文艺奖”。同年获博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学院书法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鲁迅美术学院、山东艺术学院客座教授,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委员,浙江省政协委员,浙江省文联委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九三学社中国美术学院支社主委,西泠印社社员。
任何事物,顺合则易,背融则难。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即指相类者易相聚,相安者易相处。但从审美原则上讲,同类相聚在一起,或相似特征的美汇合相融,其美感是单一的。单一的美感不能引人入胜,至深奥境地。故碑帖之融合,实为相对之美全面深入的统一,且对立面反差极大,其结果必然绚丽而平淡, 绚丽者因其相对也,平淡者以其相安也。
碑帖各自之特征不同,甚至相对。碑主浑穆、古拙、奇逸等,帖主雅致、流转、圆融等。碑帖之融合,实为以浑穆之质,随意挥写,不刻意造作,静穆而舒灵;上下前后顶接错落,但结构不失古朴拙实;看上去圆转丰和,实则处处皆留, 不轻滑带过。先由生趋熟,复由熟返生。其实,从单种书体看,如隶书、楷书甚或篆书,碑书之胜已足以令人叹观。
而行书草书,帖书则擅其长,而碑则多不胜, 历史上也极少见。但篆、隶、楷书字与字之间关系各自独立,互不相干,古代碑刻又多处以界格,即如清代篆隶复兴后,不少书家亦善用打界格或折纸成格,以方便处置,很多书家以为大小一律本为篆隶楷书应有的,以至这些书体的章法犹如布算,千篇一律。其实,我们见最早的古文字甲骨文,几无一篇以界格布列, 其大小、方圆、宽扁、正奇皆一任自然,常相对而相安。米芾《海岳名言》亦称:
书以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1]
米芾指出隶书兴起而破坏了大篆原有的随遇而安的章法布局。故碑帖融合意识一方面是使篆、隶、楷书回复到原来不以界格处置的格局,另一方面甚至可以写出草篆、草隶或行楷所有的感觉。或许古代这种意识也有存在,只不过以帖入碑或更有一种探索性,它能免除原本草篆、草隶或早先行楷书的某些缺失,使形式去除篆、隶、楷书某些教条而僵化的规则,使之灵动起来,但又不显得草率与简单。而帖学行草书如能融入碑意,线条即能变得雄强、厚重起来,但又不失其舒灵的使转意识,使结构不至于一带而过。
帖书间以碑书之整饬与肃穆,奇崛而古奥,原来的清雅变为古雅,加深了雅的内涵与层次。总之,一切以获取更深层次的美感为目的,以使笔墨具有能表现中国哲学与美学精神的作用与功能。
我们兹以具体探索举例碑帖融合的难点及解决方法。
一
观念确立之难
字美观则不古,初见之使人甚爱,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旁点画不合古者,盈在眼矣。字不美观者必古,初见之则不甚爱, 再见之得其到古人处,三见之则偏旁点画历历在眼矣。[2]
二
基础积累之难
用笔之法,见于画之两端,而古人雄厚恣肆令人断不可企及者, 则在画之中截。盖两端出入操纵之故,尚有迹象可寻,其中截之所以丰而不怯,实而不空者,非骨势洞达,不能倖致。[3]
三
趋极相融之难
吴兴书笔专用平顺。一点一画,一字一行排次顶接而成。古帖字体大小颇有相径庭者,如老翁携幼孙行,长短参差,而情意真挚,痛痒相关。吴兴书则如市人入隘巷,鱼贯徐行,而争先竞后之色人人见面,安能使上下左右空白有字哉。[7]
选自《近现代书法的碑帖融合现象研究》白砥 金琤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