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毛线情结
总第145期
我的生活主题是:面对复杂,保持欢喜。
——怀特
第一次穿毛衣是上高二,姐姐的传给我了。编织的花样倒是不复杂,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在身上那么沉。不过因为是第一次穿,还是很兴奋。我记得那毛衣好像是深蓝的颜色,领子很高,翻下一圈。穿在身上不太舒服,觉得有点扎脖子,所以时不时地用手往外撑一撑领子,好让它离脖子远一点,但一会儿又觉得有点扎,就再用手撑一撑。于是我就习惯于一只手拿笔做题,另一只手得腾出空儿来拽领子。
上了大学,发现好多女孩子都特别钟情于织毛线,甚至可以不上晚自习,站在宿舍走廊里那有点昏暗的灯下,几个人边聊边织,熟练程度不亚于成手女工。有织毛衣的,有织围巾的,就像《上海滩》里许文强围得那种长长白白地围巾,围在脖子上就是最时尚的。但始终因为贪恋去操场打篮球,我没加入那个走廊女织工队伍。
上大学放假回到家里,姐姐给外甥女织毛衣,她动员我,“也学着织吧。”也许天生就有一种敏感,拿起针来竟是有模有样。但遗憾,织了几行以后,那织针拔不出来了,姐姐说:“你松着点不行吗?看这手劲能勒死人。”我怎么不想松点儿啊,就是松不了。
经过了一寒假的被训斥,无数小片被织了拆拆了织,柔软的毛线变成麻绳后,手法有点成熟了,姐姐来活了,帮我织这件毛衣吧。天哪,真织啊。“你只管织,织到哪怎么加针我告诉你。”就这样,织工事业正式开始。那时要在外甥女毛衣的肩上带线织出个红苹果,哎呀,手忙脚乱,待姐姐再次审查的时候,松松垮垮,一针松一针紧的苹果织完了,不用她说,我已经知道了,这就是个烂苹果,红彤彤的烂苹果。反正第二天就开学了,逃到学校去了,至于她们在家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我连想都不想了。
三十年前的时候,物资还缺乏得很。好不容易单位给女同志们过一次“三八”节,每人一件礼物。还真隆重啊,一人一斤毛线。“三十块钱一斤啊!”工会老大姐很感慨了,我们也激动万分地拿回了家,给妈妈姐姐,这是待遇,自豪着呢。妈妈和姐姐盘算着这么好看的线织件毛衣多好啊,可惜一斤不够啊,攒着吧。郑重其事地放到箱子里。那是本地最好的毛线了,真得不像我那第一件毛衣那么扎人,手感很绵。
后来在姐姐们的鼓励下,我开始大胆地给儿子织,当然是最简单的不用加针减针的毛衣,儿子穿上也很美。
再后来家里没有人穿手工编织的毛衣了,也的确是我的手艺不怎么样。大工程我是做不了,就转而开始织一些小物件,什么杯套啊,餐桌垫啊,小手包啊,一边听着电视一边进行着我的“工程”。在最能追韩剧的那些年,手边总是有“活计”相伴。
有一次去逛书店,在书架上发现了打折出售的《棒针编织花样》,我掂量了半天还是买下了,“你又要织毛衣了?”老公在一边问。“不织。”“那为什么买?”“好看啊。”他很无语。男人怎么会懂得,这些针啊线啊的东西,是一种情结。
我喜欢外国电影里的那种镜头——一个胖胖的老奶奶,穿着拖地的花裙,老花镜滑到了鼻子下边,坐在一张摇椅上,织着一片总也织不完的毛衣。夕阳,壁炉,收音机。
等我老了,就做那样一个老奶奶,在一片毛线的温暖中熏熏然陶醉着。
— The End —